未曾想,在第二日傍晚时,竟真让她等到了。 眼前这位名叫张鹤的名医,探脉后,在古籍中翻阅良久,准确地说出了慕迟的不痛之症。 “这不痛之症,不知疼痛,更无所感,”张鹤又道,“听来是幸事一桩,细想却是祸根深藏啊。” 乔绾想到前几日慕迟曾高烧十余日都不知晓,认同地点点头,问:“敢问大夫,此症可有药医?” 张鹤沉吟许久,为难地捋了捋胡须道:“此症极难医治。” 乔绾眸光微暗。 “但若公主当真想医治,”张鹤看着她,“雪菩提,或能治好这不痛之症。” 作者有话说: 心机狗男人和自恋狗男人的对决~
第9章 、上街 公主府寝殿。 乔绾坐在书桌旁的美人榻上,有些愣神。 她未曾想到能治慕迟不痛之症的会是雪菩提,得知这个答案后心中却又没有丝毫意外。 雪菩提是大补之物,且还能解毒,一直放在风水极好的般若寺里。 乔绾也只听闻雪菩提是民间一个神医在一本孤本医术里找到的方子,后去四方游历历经艰险找齐了草药,制成了一小瓶丸药。 又因着丸药酷似菩提子,便取名雪菩提。 后来孤本消失,一些珍稀的草药也遍寻不着,仅有的一瓶雪菩提,乔恒自然当宝贝对待,只有身体极为难受时,才会去般若寺小住几日,服上一枚雪菩提。 平日里,般若寺有重兵把守,不要说人,便是苍蝇都难飞进去。 如果只有雪菩提才能治好慕迟的话,那这件事必然会惊动乔恒。 乔绾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心口处,外面已经是隆冬腊月,寒冷异常,可她的这里却像是燃着一团火,经久不消。 近十年来,乔恒宠她纵她,她也乐得能够随心随性,任性妄为。 她知道,自己对乔恒很重要。 却不知,自己重要到什么地步。 乔绾烦躁地吐出一口气,又想到什么,从书桌旁的暗格里拿出一张图。 图上,那个十字星状的图案依旧清晰。 如果之前乔绾对那场梦还有质疑的话,那么在看见慕迟膝盖和脚踝的伤疤时,疑虑便已经打消了大半了。 虽不知为何,她的的确确梦到了自己不曾经历、却真实发生的事情。 而这个十字星伤疤的主人,杀死了乔恒和她。 可他到底是谁呢? 乔绾不由挽起宽袖,双手撑着下巴,皱着眉沉思起来。 倚翠进来时,正看见乔绾露着两节莹白的小臂,捧着脸愁眉苦脸地看着那幅奇怪的画发呆,小心地端着茶点过去:“公主,您已经在房中待了两日了,别憋坏了身子。” 乔绾恹恹地应了一声,听起来没什么诚意。 倚翠叹息一声,为她倒了一杯茯苓茶:“公主先喝些茶,去去燥。” 乔绾这次没多说什么,听话地喝了口茶:“慕迟呢?” “慕公子这两日也一直在暖阁,未曾出过门。” 乔绾一怔,继而想到自己还未曾将“雪菩提或能治好他”这件事告知他,想必他此刻心中正失望呢。 可如果告诉了他,却又得不到雪菩提,那岂不是有了希望又绝望? 那比从一开始就不抱希望还残忍。 “公主,过几日又到十五了,您不能再碰一些寒食或性寒药材了。” “嗯。”乔绾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声,下瞬却想到了什么,猛地抬眼。 十五了。 每月十五,乔恒都会宣她入宫,鲜少例外。 即便他偶尔身子不适,也会在五日内再次召见她。 自她十二岁搬到公主府后,从未间断过。 “公主?”倚翠不解。 乔绾对她笑了笑,终于站起身:“我去暖阁看看。” * 暖阁。 香炉内紫檀香烟袅袅,火盆烧得旺盛,偶尔伴随着木炭炸裂开的细微声响。 慕迟慵懒地拿着一卷古籍随意地翻看着,身上的白衣在窗外的光下像是在发光一般,整个人萦绕着一股昳丽冰冷的澄澈感。 良久,慕迟将书卷放在一旁,看了眼窗外的阳光。 今日倒是这腊月难得的晴天。 只是……已经两日了。 乔绾未曾见他,也未曾来找他。 张鹤已经将雪菩提的事情告知她,她未曾对自己说,如今连出现都不曾。 虽然也没有什么可意外的,若是她中毒,他也必不会理会。 但慕迟还是忍不住心中冷笑。 小公主廉价又短暂的爱慕,果然利用起来都这么无趣。 暖阁的窗子被人悄无声息地推开,司礼安静地闪身飞了进来:“公子,前不久您交代的事情,已经完成了。” “嗯。”慕迟低低应了一声,自袖口拿出那个绀色的瓷瓶,语气平淡得似在谈论今日的天气,“三日后若乔绾还未出现,就将毒下到她的吃食中。” 既然她始终做不出选择,那他就帮她选择好了。 乔恒必然不会看着她死去。 司礼从不问公子为何如此,只是低头应下:“是。” 他的话音刚落,门外陡然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司礼神色微变,看向慕迟。 “先避开吧。”慕迟懒声道。 司礼的身影瞬间消失在里间的窗口处。 几乎同时,暖阁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乔绾站在那儿笑着朗声唤他:“慕迟!” 她说话间,口中还哈着白雾,脸颊却因为一路奔走泛着通红的汗意。 慕迟微微垂眸,佯做惊讶:“公主怎会来此处?” “来看你啊,”乔绾笑盈盈地开口,因着暖殿内乍然袭来的温热有片刻的窒息,却很快恢复如常,打量起慕迟的房间,而后便瞥见一旁供人小憩的软榻上团着一件暗红色的锦裘,衣摆垂落,隐约看出被烧黑的痕迹。 乔绾疑惑地“嗯”了一声,走上前去。 慕迟的神色微冷,指尖动了下,却很快恢复从容。 乔绾将锦裘拿起来才发现,那锦裘正是那件与自己那身狐裘格外般配的衣裳,只是下方被烧出一个洞来。 昂贵的锦裘,成了一片破布。 乔绾胸口微滞,转头看向慕迟。 慕迟垂眸,嗓音轻柔:“前几日在火盆旁取暖时,不小心将锦裘烧了。” 他说着,手轻轻地动了下,便要隐藏在袖口中。 乔绾注意到他的动作,低头看去,神色微变,抬手便抓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指像是被灼烧过,不严重的拇指生了鲜红的水泡,严重的食指与中指的皮肉被燎得蜷起,露出里面的血肉。 触目惊心。 乔绾心中一涩:“怎会烧得这般严重,你不痛……” 话至一半便已顿住。 他根本不知疼痛。 转瞬乔绾又想起什么,睁大双眸:“你是为了护掉入火中的锦裘,手才被烧成这样的?” 慕迟长睫轻颤了下,垂下视线,没有否认,也未曾承认。 乔绾的呼吸一紧,睁大了眼睛望着他,不知为何陡然想起梦中那个问“糖葫芦好吃吗”的孩子。 还有,那些阴阳怪气地叫他“怪物”的声音。 她抿了抿唇,低头望着他血肉模糊的指尖,良久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定定看着他,目光坚定,随后对他笑着露出小虎牙:“我定会治好你的,但在此之前……” 话未说完,她便停了下来,眼珠转了转,抓着他未曾受伤的左手朝外跑去。 慕迟一个不察,竟真的被她带着走了几步。 门外侯着的倚翠忙问道:“公主,您这是去哪儿?” 乔绾头也没回,扬声道:“上街,买糖葫芦!” 到底是倚翠想得周到,忙给二人带了裘氅。 今日是整个腊月少有的晴日,街市上熙熙攘攘,难得热闹。 乔绾始终抓着慕迟的手,在人来人往中不断地蹿行,身上火红的狐裘在萧瑟冬日里飞舞,头上的步摇摇晃着,像一团火。 慕迟淡淡地跟在她身后,只偶尔嫌恶地避开周围的众人,手却始终被一股温热牵着,挣脱不开,惹得他心中烦躁。 直到看见前方围着的众人,乔绾的脚步才慢了下来。 “你听说没,那松竹馆前日竟走水了,偌大的楼阁,只剩下一个空架子了……” “可不是,据说里头好些人都没跑出来,烧得都看不出人形了。” “怕是犯了太岁了,城东的张家老爷,不也半夜饮醉了,被一块石板砸扁了,身上没一块好肉。” “便是城外那座小陵山上的山贼为了过冬都下山抢劫了几回,听说伤了好几个山民……” “看来得去神庙拜拜了。” 人群里,有人在心有余悸地说着什么,随后话逐渐停了,呆呆地看着前方。 众人不解。 “老板,来两份炒栗子!”清脆的女声带着一贯的娇纵与高傲,在嘈乱的人群中清晰响起。 乔绾边说边转头对着慕迟一笑:“这家的炒栗子格外香甜。” 慕迟回了一抹温柔的笑,眸光轻敛,掩去乍现的寒芒。 七岁那年,李慕玄曾经因吃炒栗子,灼伤了手。 所以那些太监们拿着火折子,抓着他的手,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食指被放在火苗中灼烧。 “尝尝。”眼前突然多了一只手,唇被一块温热甜香的小东西碰了下。 慕迟回神,垂眸看去。 乔绾正拿着一块剥好的栗子递到他唇前,见他不语还催促着:“张嘴啊。” 慕迟凝视着她,良久微微启唇,将栗子含入唇齿之中,而后浅笑:“谢公主,很好吃。” 乔绾却有些呆怔。 今日慕迟穿的是雪白的锦裘,里面是白色的绸缎圆领袍衫,上是白金丝线绣将而成的云纹,映着雪白的面色,红唇微启,端足了一副清贵魅人的模样。 周围逐渐安静。 乔绾疑惑地转头看去,脸色一沉。 不少人也在看着慕迟,眼神中即便是不屑的,却依旧难掩惊艳,更有不少姑娘家面色羞红。 乔绾瘪瘪嘴,瞪了慕迟一眼:“真该让人给你做一副罗刹面罩的。” 慕迟仍微笑着,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四周,眼中添了讥讽。 的确,世人眼中,一个高贵的长乐公主,一个低贱如泥的小倌,她觉得丢人也实属平常。 乔绾小声嘀咕:“如此便只有我能看你了!” 慕迟微怔,歪了下头,似有些困惑地打量着她。 乔绾却不愿再待在此处,抓着他的手道:“那边的桂花糕和梨花酥也很不错!”说完拉着他朝糕点铺子的方向跑。 慕迟皱着眉看着她拉着自己的手,从出门便未曾放开过。 她的掌心很热,应当是常年吃那些大补之药的缘故,热得他心中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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