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迟的眸微紧, 紧盯着乔绾。 乔绾心底讶异, 慕迟的功夫出神入化, 断不会闯个公主府还让人察觉, 只可能是……他还没服下雪菩提。 乔绾看着慕迟全无血色的脸, 心底叹了口气:“没事, 你们退下吧。” 门外人应了一声, 很快没了动静。 乔绾望向慕迟的手臂:“又受伤了?” 慕迟仍不言不语。 乔绾无奈地耸耸肩, 点了点一旁的桌椅:“坐下。” 说着拿出白玉膏来。 慕迟迟疑了下, 最终听话地走到木桌旁坐下。 他的确没有拿到雪菩提,但已经可以确定,雪菩提的确在般若寺内的一间密室里,乔绾并未撒谎。 乔绾走到慕迟身侧才发现,不只是手臂,他的后背也有一道砍伤,与上次的鞭痕交错着,皮肉有些翻转。 乔绾不禁皱眉,不论哪个慕迟,对自己的身子都没有半丝在意。 这么想着,她心底忍不住一恼,下手也重了些。 慕迟感觉不到疼痛,但能感受到炙热的指尖在自己手臂与后背游移,力道不轻,她似乎在生气。 他不知她为何生气,大抵是娇生惯养的人,半夜被吵醒,难免心中不悦吧。 他的注意很快被一旁的纱帐吸引了过去,纱帐的一角,绣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绾”字。 格外眼熟。 不止纱帐,还有床边那枚精致的匕首上、花鸟屏风的右下角,搭在屏风上的金鞭上…… 处处都有“绾”字,像是专属于她的记号。 脑子蓦地一痛,慕迟脸色微白,不觉低头看向自己右手的虎口处。 那里空荡荡的,他却曾在梦里见到过,乔绾也在这里刻下过那个“绾”字,连字迹都如此相像。 下瞬,慕迟身躯陡然僵滞。 后背那只娇嫩的手指沿着腰窝的边沿划过,像是羽毛轻抚而过一般。 乔绾也察觉到慕迟的僵硬,有些尴尬地蜷了蜷手指,她这次并非存心“调戏”他,只是腰窝上方也有几道伤痕,不得已才会碰到。 她已经尽可能地避开了他的敏感处。 慕迟的长睫颤栗了下,那只手一次次地靠近腰窝,却又一次次不等碰到便飞快离开,如同翎羽最柔软的尖似有若无地触了下又消失。 就连心底都升起一层空虚感来,像是牵连着一条线,不断向下涌去。 “手臂上的伤,自己上吧。”乔绾将白玉膏放在桌上,没好气道,“我要睡了。” 说完,她已经走到床榻旁。 “今晚……”慕迟飞快作声,却在说出二字后停了下来,神情错愕。 他险些便问出“她今晚在等谁”这种话来。 乔绾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慕迟继续作声,只当他今晚无处可去,不耐烦地闷哼一声:“你该庆幸今晚倚翠不守夜,外间软榻无人,明早记得离开。” 这一次她彻底地落下了纱幔,再不发一言。 慕迟皱紧眉头,隔着纱幔死死盯着她影影绰绰的身影。 今夜她和她等的人要做什么亲密事,连婢女都遣退? 会像刚刚给他上药一样,爱抚旁人的躯体? 思及此,慕迟的手不觉紧攥,手臂的伤口再一次裂开,染红了白巾。 这晚,慕迟睡在了外间,明明是第一次留在长乐公主府,却没有陌生感。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乔绾莹白纤细的腰肢蜷在他的怀中,手紧紧搂着他的腰身,指尖在腰窝处徘徊。 而他伏靠在她的耳畔,一声又一声地呢喃着“公主”,一次次地顶撞…… 她的双眸含着水雾,饱含生气地望着他,唇齿间溢出细碎的低吟声。 慕迟醒来时天还未亮,他怔愣地看着头顶的梨木屋梁,昨晚那个梦又钻入脑中。 里间,乔绾倏地动了动。 慕迟有些慌乱地起身,朝里间飞快地看了一眼,死死抿着唇,脸色沉沉地悄然离开了。 司礼正在公主府外等候,同司礼说了雪菩提所在的密室,又商议了下次去闯般若寺的计划,慕迟便回了七皇子府上。 七皇子乔琰是文逊的学生,如此倒是便宜了他安排兵马。 只是如今他还未曾恢复内力,便始终没有显露身份。 这晚,慕迟照旧歇在七皇子府邸,可闭上眼便想起乔绾昨夜说“你怎么才来”的语调,低软娇惯,像猫爪一般,挠人的心。 他还想起了那个旖旎的梦,一想到梦里的他变成了旁的男子的模样,便焦躁不安。 慕迟猛地睁开眼,良久起身走了出去,只站在公主府不远处的街角,看着天色大亮,也始终无人进出。 第二日,第三日,慕迟照旧站在公主府附近,可始终未曾发现男子出入。 只在第四日,慕迟看见乔绾身边那名叫倚翠的婢女,一大早偷偷摸摸地离开了公主府。 直觉告诉他,和男人有关。 慕迟抿紧了唇跟上前去,最终停在了定国将军府前。 那婢女停在墙角处,从袖口掏出一纸书信,托人悄悄将书信塞给了府邸门口的护院,又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慕迟死死盯着这一幕,目光落在牌匾上“定国将军”几字上,他很清楚,这是景家。 那名叫景阑的纨绔便在此处,同乔绾有过几次接触。 慕迟的眸蓦地阴鸷下来,所以,是景阑吗? 果然是放肆蛮横骄奢忘形的小公主! 不过,这与他何干? “公子,您在这儿!”司礼寻遍四周,终于找到来人,忙上前,“般若寺已经安排好了,只等三日后行动。” 慕迟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冷冷地睨了眼牌匾,转身离去。 * 乔绾命倚翠送给景府的,是一封未署名的书信。 景阑依旧同前世一般入了禁军,成了禁军的副指挥使,四日后便会去青云山剿匪。 乔绾今生没有为求雪菩提而擅自服药呕血,自然也不用去般若寺,不会遇到山贼,景阑也不会救下她。 可是她想到上次街市一事,她避开了毓秀阁内的冲突,命运还是推着事情走到既定的道路。 而前世剿灭山贼时,景阑险些被其中一名山贼刺中。 那封书信,也只是要景阑小心山贼中排行老二的那位。 见倚翠送完书信,乔绾松了一口气,不忘问:“没让景家认出来是公主府的人吧?” 倚翠笑:“公主放心,我在大街上随意花了一两银子找人送的书信,便是让我再认那人,都认不出来。” 乔绾放下心来,下刻又想到了什么,回寝殿拿出一瓶白玉膏来:“你再找个人将这瓶白玉膏送去昭阳公主府,便说我忧心三公主弹琴伤了手,特地送来了这药膏。” 乔绾这几日一直在想,这一世自己和慕迟没什么往来,不想留在她身边也是他自己的选择,他为何受了伤偏偏来找自己? 毕竟每次看见对自己冷淡的慕迟,总会忍不住想到前世的他与自己最美好的那几年,而后心中会难以克制地低落烦闷。 思来想去,乔绾只能想到,慕迟是因白玉膏而来。 毕竟白玉膏在止血生新上,堪称神药,不过短短数日,便能令伤势转好。 而宫外只有她有白玉膏。 想来如今乔青霓也有了白玉膏,他便不会再来找她了吧。 倚翠虽不解自家公主为何关心起三公主来,但她一贯听自家公主的,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便走了出去。 又过了几日,乔绾一早起榻便听闻景阑剿匪回来了,青云山上近四百山贼,死伤二百余众,其余全数都押了回来。 皇帝龙心大悦,欲要举办庆功宴。 只是景少将军负了伤,正在府中休养,庆功宴推迟到腊月廿一举办。 前世的这时,乔绾为得到雪菩提擅自服药呕血,被皇帝勒令在府中休养。 今生她的身子并无不适,自然没有借口缺席这场宫宴。 而和景阑剿匪一同传来的,还有个私下传开的消息——般若寺又遭了贼,雪菩提被人盗去了。 因般若寺是陵京守卫最为牢固之处,固若金汤堪比皇宫,若传出去太过难听,便只在暗里悄然捉拿贼人。 乔绾听闻此消息时,也只怔了怔后,一笑而过。 如今慕迟已经服下雪菩提,想来也鲜少有人能伤到他了。 即便伤到,乔青霓那儿也有白玉膏。 这日夜色降至,景家突然来人送了封帖子,只说庆功宴静候她。 乔绾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帖子并未署名,但这洋洋洒洒的字迹也能看出是景阑写的。 只是她这世与景阑没什么来往,就连之前那封信也为免景阑看出是她写的,特地换了笔迹。 若说唯一的纠葛,便是乔恒想给她与景阑赐婚了。 因此景阑这封信,只可能是商议如何避开赐婚一事。 如今景阑得了功劳,推拒退婚也只是顺水推舟了。 想通这一点,乔绾耸耸肩,将帖子随手放在桌上便沐浴休息了。 然而未曾想,这晚乔绾熟睡中,又感觉到了那道冰凉的视线。 即便悄无声息,可前世太熟悉,她还是在他甫一出现时便察觉到了。 睁开眼果然看见慕迟站在床榻旁,安静地望着她。 雪白的袍服上,左肩氤氲着些许血迹,血腥味并不浓郁。 乔绾坐起身,连脾气都没了,无奈道:“你怎么又来了?” 慕迟望着她,良久,动了动左臂,示意自己受了伤。 其实伤口并不深,只是服下雪菩提后,司礼带着他离开般若寺时被飞刀擦了一道痕迹。 平日这样的小伤口,他连看都不会看,这次却莫名的欣喜。 乔绾失语地望着他,以她对他的了解,就他肩头那点伤,他素来不放在心上,便是再严重良多,他大抵也不会在意的。 也不知怎的,他突然矫情了。 乔绾沉默片刻后凝眉道:“三皇姐那里也有白玉膏了。” 慕迟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困惑,不解地看着她。 乔绾继续道:“往后你去找三皇姐上药吧。” 慕迟的脸色微变,面颊骤然苍白起来,他望着她,许久垂眸柔声问:“长乐公主这是何意?” 乔绾蹙了蹙眉,认真道:“我已命人将白玉膏送去昭阳公主府了,你既是三皇姐的人,便没有再来我这里的道理!” “况且,我对三皇姐的东西,或人,都没什么兴趣!” 慕迟的瞳仁骤然一紧,温柔的语调生生添了丝扭曲:“那长乐公主对什么有兴趣?” 乔绾没想到他会这么问,目光落在他的脸上,许久摇摇头:“说了你也不懂。” 慕迟的身躯紧绷着,看了她好一会儿,突然转身,如白光一般飞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乔绾顿了下,闷哼一声躺回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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