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想第二日一早,守卫来报慕迟的身体仍有不适,恐不能奔波。 陈启立即贴心地表示可以去请大夫前来。 乔绾只当慕迟的雪菩提还未完全吸收,又唯恐被人知晓是他吃了雪菩提,并未叫大夫,只将一辆马车和几个守卫留下,待慕迟身体好些再回陵京。 一直耽搁到午时,乔绾才坐上回陵京的马车,一路不断地朝后看。 般若寺越来越远,而慕迟始终未曾出现。 他的身子如何?很难受吗?可能感觉到痛了? 无数个念头在乔绾脑中纠缠,却又令她莫名的难受,好像……从此前路漫漫,慕迟都不会再出现了一般。 直至行至官道,再看不见般若寺的影子,乔绾才将轿窗合上,呆呆地靠着软榻坐着。 倚翠宽慰她:“公主宽心,指不定明日便又见着了。” 乔绾对她笑了下,没多说什么。 马车一路疾驰,乔绾的身体仍虚弱无力,靠着软枕昏昏欲睡。 不知多久,马车行至青云山外,像是撞到了什么,剧烈晃动了一下,马匹长长的嘶鸣声厉声响起,在寂静萧瑟的冬林格外刺耳。 青云山上响起阵阵嘈乱的脚步声,马蹄声,以及众人的喊叫声,伴随着粗鲁的吆喝:“抓活的,抓活的!” 乔绾一惊。 “公主!”倚翠惊慌地唤她,“是山贼吗……” 话音刚落,一支长箭“嗖”的一声穿过轿窗,擦着乔绾的脸颊,刺入一旁的车壁间。 箭尾仍在剧烈地颤着。 * 般若寺。 慕迟身披白色大氅站在寺庙前的高石上,寒风吹着他的氅袍飞舞,他却只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的一片萧瑟败景。 “公子。”司礼身形略显匆忙,他早已换下了守卫的银色盔甲,穿着一袭黑色常服,神色复杂。 “走远了?”慕迟侧首,淡淡地问。 司礼欲言又止,迟疑半晌,方才硬着头皮道:“青云山上常年有山贼作祟,这段时日更是频繁下山抢劫过路人,准备大操大办地过黎国新正。” 慕迟眉头轻蹙,睨了一眼答不对题的司礼:“那又如何?” 不过抢劫罢了,便是杀人,与他又有何关系。 司礼低下头:“长乐公主在青云山一带遇上了山贼,恐有危险。” 慕迟指尖微顿,转眸重新看向远处的山林风景。 司礼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安静等待着。 良久,慕迟才扯了下唇角,平静地开口:“同我何干?” 司礼一怔,不知为何想到昨夜在寮房,一打眼看见的长乐公主拥着公子的画面,他本以为…… 是他想多了,公子最开始便是冲着昭阳公主来的,此番回陵京,也只会去寻昭阳公主。 岂会在意长乐公主的生死。 一时间,他竟觉得长乐公主有些可怜。 “先避开。”慕迟耳骨微动,淡漠开口。 司礼不解,可身子依旧下意识地顺从着躲避到一旁的石头后方。 好一会儿,一个穿着银色盔甲的守卫狼狈地跑了过来。 司礼在石头后不免大震,公子的内力,究竟有多高深? “慕公子,”来人是乔绾带走的守卫之一,他对慕迟一抱拳,“长乐公主命属下告知公子,这几日先不要回陵京。” 话落,未等慕迟应声,守卫再次踏上折返的路。 慕迟仍站在原处,许久,喉结上下翻滚了下,垂头看向右手被灼烧留下的新伤。 自己都小命不保,还要顾念他的安危? 为何要这般蠢? “公子?”司礼现身。 慕迟心底却陡然升起一阵愤怒,他转身大步流星地朝般若寺走去。 她是死是活,与他何干? 死了刚好,他也好借此机会离去。 司礼跟在身后,不敢发一言。 却在走进寮房的门口,司礼只觉眼前白影一闪,一道人影如光一般,飞快穿梭于林木之间,所经之处,不过枝干轻轻拂动了下,眨眼间已行至丈外。 司礼呆怔,许久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公子即便是被封内力前,恐怕都在藏精。 …… 与此同时。 乔绾被倚翠和几个守卫护着,边拦着山贼,边不断沿着官道后退。 那些人要抓的是她这个最有价值的长乐公主。 而乔绾自知自己三脚猫的功夫,听话便好。 身后不断传来刀剑刺入血肉的声音,伴随着人的哀嚎。 乔绾死死咬着唇,她能嗅到翻涌的血腥味,在自己身边萦绕不绝,令人作呕。 一路边逃乔绾边忍不住想,若是这次能转危为安,她定然在梦里的宫变发生前安排好一切,带着自己身边的人,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自在地度过这一生。 “公主!”倚翠突然高声唤她。 乔绾不解,下意识回眸,只见身后山贼头领搭弓引箭,一只长箭破空而来。 乔绾惊恐地睁大眼,下意识地朝一旁躲避,却已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长箭刺向自己的眉心。 然下瞬,她只觉自己的腰身被人重重一提,整个人飞快地侧身后退,长箭擦着她的鼻尖,刺入山林之中。 乔绾松了一口气,刚要感谢来人,抬头便望进一双桃花眼中。 那人穿着禁军的盔甲,正经起来倒显出几分意气风发:“姑娘不必言……”话在看清乔绾的脸时断了,继而脸色如中了邪般扭曲了下:“乔绾?怎么是你?” 作者有话说: 两狗会面~
第14章 、般配 乔绾也没想到会是景阑救了她。 本欲感谢的话在瞧见他满不乐意的神情时生生憋了回去,乔绾拧着眉嫌弃:“本公主才要问,怎么会是你!” 景阑的神色微妙地变了变。 他来此处自是为了自家老头那句“在禁军里闯出点名头”。 近些时日山贼趁着新正下山作乱,几次三番惊扰百姓,劫持人财,朝廷头痛不已。 他自请命前来剿灭山贼,到时便是功劳一件,再随意找个借口打消圣上欲赐婚他与乔绾的念头,刚刚好。 怎料被山贼打劫的正是乔绾,还被自己阴差阳错地救下了。 思及此,景阑一扬眉,懒洋洋道:“臣以为救了公主,能听见几句感谢呢。” 乔绾瞧着他小人得志的神情,又气又恼,旋即看向景阑抓着自己狐裘后领的手,呵斥:“松手。” 景阑眉梢一挑,干净利落地松开手。 乔绾瞬间只觉自己腿脚一软,方才受了惊吓的身子并无多少力气,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摔在了地上。 她抬头瞪向景阑。 “公主要臣松手,臣不得不听。”景阑扯唇,低头对她嚣张地笑,再抬头看向不远处山贼时,脸色紧绷了些,看向四周的几名侍卫,“你们守着这边。” 话落足尖一点,飞身朝那边而去。 乔绾被倚翠扶起坐进马车内,如今来了近百位禁军,心中才终于松了口气。 却又在看见景阑在山贼众里游刃有余地砍杀时,脸色变了变,后背慢慢升起一层凉意。 那日在毓秀阁,他果真在让着她呢,若他动真格的…… 乔绾暗暗下定决心以后誓要远离这个纨绔子。 不过…… 想到那场宫变,应当也没什么以后了。 山贼未曾想会有禁军前来,下山的不过几十人,很快便被禁军控制了局势。 乔绾彻底放下心来。 就在她紧绷的情绪将将放松时,一阵浩大的喊打喊杀声自远处而来,不断靠近着。 乔绾的心再次高高提起,匆忙打开车窗。 山上百余名山贼手中拿着砍刀正朝山下冲来,不时有巨石夹带着枯枝滚落。 “少将军。”有人扬声高呼。 乔绾飞快地朝景阑看过去,他一身银甲朝山上望,继而扯起唇角:“这怕是全寨出动了,倒省了小爷去找的工夫了。” 乔绾瘪瘪嘴,这个时候还这般逞能。 景阑似察觉到她的视线,朝她睨了一眼。 乔绾飞快地缩回了脖子,便听见车外景阑道:“你们守住这一片,归降者不杀。我去会会他们头头。” 又是一阵短兵相接的肃杀声音,偶有寒风吹来,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倚翠坐在乔绾身侧,不知在宽慰她,还是在宽慰自己,不断道着:“公主不用怕,会没事的,公主吉人天相……” 只是没等她说完,马车陡然被重物撞了一下,剧烈摇晃,而后那重物砸在了地上,马匹受了惊,高高地嘶鸣一声。 倚翠惊呼,乔绾猛地打开车门,却见马车前,两个穿着虎皮毡衣的高壮大汉如一滩烂泥倒在地上,浑身是血,不知死活。 景阑手执长剑,凛凛站在大汉的身前,红缨兜鍪不见了,身上的银甲也沾了血,高高束起的马尾那颗红玉珠子随风而动。 他肩头的盔甲也被人别了去,露出里面的朱槿色袍服,胸口处被人划了一刀,衣襟裂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的刀伤,以及…… 乔绾猛地睁大双眼,直直地盯着景阑的胸口。 山贼们随着两个大汉的倒下,有片刻的死寂,继而士气低迷,不少人放弃争斗,弃甲归降。 乔绾始终盯着景阑的心口处。 他的衣襟裂开的很小,除却伤口外,只露出一抹红色印记的边角,却像极了梦里那个十字星状的伤痕。 难道梦里的那个人……是景阑? 一瞬间,乔绾意识凌乱万分,杂七杂八的念头难以克制地涌现。 景家有兵权,乔恒也一直对景家颇有忌惮; 且景阑喜欢乔青霓不是吗?他当初在毓秀阁说不会娶她的时候,便提过“她和三皇姐云泥之别”。 所以,梦里的那个人才会领兵入宫,弑君宫变;而那个模糊的颀长身影才会将乔青霓妥帖地护在身后…… 再仔细想想,宫变的时间,正是三皇姐将要前往大齐联姻的前几日! 一切都说得通了。 乔绾怔忡地想。 景家被猜忌,景阑不愿爱慕之人嫁与旁人,谋逆宫变理所应当。 至于她,不过是个再无利用价值、且和景阑水火不容的可怜鬼,随手杀便杀了。 “大哥,老三!”乔绾的思绪被一阵怒吼打断。 她蓦地回过神,便看见身披灰色大氅、像是军师模样的男人蹲在那两位浑身是血的大汉面前,脸色灰败,似早已失去求生意志,任由一名士兵压着他朝俘虏那边走去。 景阑已经退至马车旁,皱着眉听身边人说着什么。 那位军师模样的男人被禁军压着,却在行至景阑身后不远处时,突然发力狠狠撞开了身侧之人,自袖口掏出一柄匕首,目眦尽裂地朝景阑刺去。 始终盯着景阑的乔绾震惊地张大眼,想到梦里掐断喉咙的窒息感,一瞬间觉得景阑就这般死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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