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转念又一想,景阑不能死啊,他若是死了,她这一生都将被囚于陵京。 深吸一口气,乔绾脆声大喊:“小心!” 一咬牙便冲了过去。 “公主!”倚翠惊慌失措地唤她。 景阑闻声皱着眉回过头来,却只见眼前红影一闪,一道纤细温暖的身子直直撞进自己怀中,抱着他一齐朝官道倒去。 他的后背重重砸在了地面上,而人影砸在了他身前。 景阑的胸口本就受了刀伤,此刻被砸,顿时痛得满头冷汗,容色煞白。 待看清压着自己的人是乔绾,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救了她不感谢便罢了,而今还要恩将仇报。 “乔绾,你有病……” 他的话在偏首看见周围的禁军一拥而上,将身后的山贼压在地面时戛然而止。 ——山贼手里拿着匕首,报仇成空,正恶狠狠地盯着他。 “长乐公主恕罪,少将军恕罪,”穿着银甲的士兵跪在地上,“属下方才未看管好山贼,令其险些伤了公主和少将军。” 景阑闻言,目光落在压在自己身上的乔绾脸上,陡然变得复杂。 乔绾未曾注意他的眼神,只听见他方才骂自己的那句话,当即回了一句:“你才有病!”说完“嘶”地倒吸一口凉气,从景阑身上爬起来,飞快察看自己的手掌。 官道上不少细碎的尖锐石子,方才她重重摔倒在地,细皮嫩肉的手掌在地面擦出一道血痕,其中不少细小的石子泥土仍硌在她的肉里。 “公主,你没事吧?”倚翠匆忙跑了过来,拿出绢帕小心地擦拭着她的手。 景阑也回过神来,捂着胸口的伤站起身,看着乔绾手掌的血痕,心中更复杂了。 她救了他? 方才若是再慢一些,那柄匕首便会刺进她的身体。 她真的就这么爱慕他,爱慕到连命都不要了? 乔绾不知景阑这么多心思,只在心中懊恼,方才倒在景阑身上时,该扯开他的衣袍好好看清他心口处究竟是不是梦里的红痕。 “公主,”一名士兵走到她身前,恭敬道,“属下已着人回禀圣上,为免公主再遇险境,余下路程公主将由禁军护送回京。然眼下须得处置山贼余孽,还请公主稍作等候。” 乔绾自然颔首同意,看着士兵离去,目光再次落在一旁的景阑身上。 他神色不复之前的懒散与顽世,反而心思沉沉地皱着眉,有人正为他处置着伤口。 乔绾转了转眼珠,目光落在倚翠为自己上药的那瓶白玉膏上。 这是宫里才用的上的,极为珍贵,坊间少有。 乔绾抿了抿唇,深呼吸一口气,拿过白玉膏闷头朝景阑走了过去。 “公主。”为景阑处理伤口的士兵忙行礼。 景阑眉梢一跳,不自在地看了过来。 “你先去忙,”乔绾大喇喇地摆摆手,“这里我来。” 士兵吃惊地看着乔绾,又看了眼皱着眉默不作声的少将军,飞快离去。 乔绾走到景阑身旁,咳嗽了几声,刻意放柔了声音:“景少将军……” 景阑的双眸立即谨慎起来:“你要做什么?” “给你上药,”乔绾依旧好脾气地笑笑,生怕他拒绝,“这是白玉膏,上好的伤药,景少将军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我给少将军上药也是应当的。” 乔绾边说着,边要上手去抓他胸口扯开的衣襟。 景阑盯着她大胆的动作,神色一僵,飞快避开。 却又在看着她满眼期待的眼神,原本拒绝的话顿在嘴边,好一会儿才生硬道:“给手臂上药就行。” 乔绾此时才注意到他的手臂还有一道剑伤,恹恹地坐在他身侧,飞快地处理好那道伤口。 景阑皱着眉,感受着她没轻没重的力道,脸色极为难看,她是故意折磨他的吧。 转念又一想,她被人千娇百宠,能知道上药先洗净伤口便不错了。 处理完手臂,乔绾又“温柔”地笑笑:“景少将军的胸口也有伤,我一并帮你处理了。” 话落便要凑上前再次扯他胸口的衣衫。 景阑感受着女子压在自己手臂的半侧身子,娇软纤细,耳根一热,伸手将她就要探入自己胸口的手拿开斥道:“乔绾,你究竟是不是女子?” 几次失败,乔绾不耐烦起来:“不就帮你上个药,怎么就不算女子了?” “谁家女子像你这般……”景阑一顿,脸颊飞起可疑的红,“不知羞耻!” 乔绾气笑了:“帮你上药便是不知羞耻?听闻你六岁便会钻侍女裙子,你便不是不知羞耻了?” “我那是去找骰子!” “上青楼的时候呢?” “那是去听曲儿!” “本公主命令你站住!”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 * 不远处的林木之间。 司礼气喘吁吁地追到此处时,慕迟早已立在一处隐蔽的山石上。 白色锦裘随风飞舞,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山下。 不知已看了多久。 “公子。”司礼轻声唤道。 慕迟却恍若未闻,仍安静地望着不远处在官道旁“打闹”的那对男女。 从最初的英雄救美,到后来的美救英雄,他看得真真切切。 他看着景阑将乔绾自山贼的长箭之下揽了过去; 看着乔绾盯着景阑发呆; 看着乔绾大惊失色地对景阑喊“小心”后,不顾生死地上前护了他。 眼下,又看着她追着他给他上药。 用的,还是那瓶他嫌厌无比的白玉膏。 就像她曾对他的那样。 他想起曾听谁提及“长乐公主喜新厌旧”,而今看来,她喜爱的手段倒都是那一套,一成不变。 “司礼,你说,”他突然开口,手轻轻地抵着胸口,嗓音迷惘,“雪菩提莫非真的能令人生痛感?” 否则,为何会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适? 司礼不解:“公子?” 慕迟却再次安静,良久低低笑了一声,嗓音温柔清雅。 司礼却只觉身体一寒,比林间的寒风还要冷上几分。 “般配吗?”慕迟低柔地问。 司礼看向山下,不知该如何作答。 慕迟也无需回应。 他现下出现在此处,心中已经很不高兴了。 他本该不在意乔绾的生死。 也本就不在意。 他不能容许自己的道路上出现一丝一毫的错误。 若是出现,他不介意亲自纠正。 “现下离去,乔绾势必派人大肆寻找,若是惊动了乔恒,又是一桩麻烦,”慕迟淡淡地笑,“不若先成全了她和景阑的好事。” 一个有夫之妇,总不能再满城找旁的男人了。 而他,也绝不会因一个有夫之妇如方才一般莫名失态。 司礼诧异:“公子是打算回公主府?那昭阳公主那边……” “将霜山晓的曲谱送过去,”慕迟目光仍落在山下,语气带着几分心不在焉,“其余我自有安排。” “是。” 慕迟最后看了一眼那抹火红,语调添了讽刺:“一个娇惯无礼的小公主,一个不学无术的少纨绔,般配极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也是勤勤恳恳给自己戴绿帽子的慕渣一枚呀~
第15章 、香囊 回京途中。 乔绾坐在马车内,身后靠着雪白的蓬松软垫,膝上盖着柔软的牡丹宫毯,火红的狐裘裹着她的脸颊,整个人看起来暖洋洋的。 而她对面软榻的角落,景阑正苍白着脸坐在那儿。 他已褪了银甲,马尾高束,朱槿袍服上沾染了深色的血迹,神情有些难看。 乔绾瞧着他的神色,笑了下。 在青云山下,她到底没能看见景阑胸口的印记。 甚至没等她的手碰到他,他一点脚尖就躲到数丈外了。 在回京途中,她更是明显察觉到,景阑在躲着她。 他身上有伤,本该上马车,然因只有她这一辆马车,他便照旧骑着马颠簸。 乔绾几次想主动同他攀谈,他均都目不斜视地驾马行至队伍最前方。 可她一旦不理不睬,他不知何时又到了马车后。 久了,乔绾也不耐起来,窝在马车内闷声不吭。 未曾想倒是底下的将士看见景阑的伤口被颠簸开,不断渗血,前来求乔绾让景阑上马车。 乔绾欣然同意。 景阑本欲拒绝,奈何众多将士均央他上马车,他最终无奈弃马上车,却只坐在角落,离她极远,活像她能将他怎么着一般。 乔绾动了动身子。 景阑立即斜睨她一眼,又飞快地移开视线。 乔绾将手中的宫毯朝他递了递:“你当真不用暖暖?” “不用,”景阑硬邦邦地回绝,“你离我远点儿就行了。” 乔绾转眸看了眼身后,朝角落的软垫退了退。 景阑没想到她会这般听话,古怪地看了她一眼,眉头依旧紧皱。 乔绾只当他仍不乐意,有些怒了:“马车就这么大,你还想本公主去哪儿?” 听她这蛮横又嚣张的语气,景阑反倒轻松了些,冷哼一声:“小爷管你去哪儿。” 乔绾下意识便欲反驳,转念想到自己之前几次见到景阑,不是对他动了鞭子,便是甩他冷眼、骂他“废物”,又想到那个梦,梦里被掐死的自己,便活生生地将怒火压了下来,没好气道:“喂,我问你几个问题。” “不想答。” 乔绾瞪了他一眼,忽视他的话径自问道:“你是不是喜爱三皇姐?” “你……”景阑神色一沉,怒视着她,转瞬想起什么,扯起唇角笑了一声,“当然。” 乔绾睁大眼:“真的?为何?” 景阑转眸打量了她一眼:“自是因为三公主温婉贤淑,大家闺秀,才貌过人,”说着不忘补充,“同长乐公主截然不同。” 乔绾径自忽视他的后半句话,低着眸沉思着,小声呢喃:“所以,乔青霓和大齐联姻,你心中定是极为不悦吧……” 倒是对上了。 “你在嘀咕什么呢?”景阑不悦地看着她。 乔绾抬起头,脸色有些发白:“那你会杀了我吗?” 景阑拧眉:“小爷平白无故,为何要杀人?” “我怎知你为何……”乔绾刚要开口,抿了抿唇戛然而止,裹紧了身上的狐裘,再不愿开口。 景阑皱紧了眉头,扭头看向她:“你到底想问什么?” 乔绾将脸颊缩在毛茸茸的狐裘里,没好气道:“你让我给你上药,我便告诉你。” 景阑的脸色僵滞片刻:“那你便憋着吧。” 乔绾狠狠地挖他一眼,没等开口,马车外一人道:“公主,少将军,入京了。” 入京了,大道也平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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