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她想和一个人一直在一起,共度此生。 哪怕以后,她离开陵京,再不是公主了。 慕迟神情微怔,眉头不觉轻蹙,心底茫然更甚,他未曾想到她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可这话自方才还和旁人亲热的她口中说出,却又带着几分好笑。 想到景阑,慕迟神色微沉,垂下眸去:“公主为何突然说这话?” “想到便说了,”乔绾望着他,强硬道,“你不说话我便算你答应了!” “对了,”她笑了起来,虎牙渐现,“初九祭山大典,你随我一同前去。” 转身的瞬间,她唇角的笑淡了些许。 慕迟,不要让她失望啊。 * 黎国的祭山大典,自先帝时便有了,而今已成了习俗。 当年黎国与大齐的关系远不如眼下这般和平,两国时不时有摩擦。 大齐兵强马壮,吞并了周围数个小国,独独黎国,因有雁鸣山脉,才阻隔了大齐的军队,保住了陵京。 可先帝登上皇位不久,大齐愈发猖獗,竟于年节后率军奇袭雁鸣山,甚至险些翻越过来。 幸而久未降雪的雁鸣山一带,突然降了大雪,扰了大齐军队的计划,黎国免于一场战争。 自此,雁鸣山便被视为黎国的福山,每年初九,便登雁鸣山祭台,行祭山大典。 初八。 华丽的马车队伍如游龙一般自皇宫出发,浩浩荡荡地朝雁鸣山前行。 不时有禁军来回巡逻。 乔绾坐在马车内,时不时看向对面的慕迟。 她素来不喜欢为难自己,那日既已做了决定,她便再不猜忌一些有的没的令自己心烦。 可眼下,想到将要做的事,心中还是不由有些忐忑。 她知自己对乔恒还算重要,甚至连她将慕迟带回府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不知……此事他能否纵容自己。 “公主在看什么?”慕迟本就要来雁鸣山勘察地势,乔绾的提议省了他的工夫,自是跟随前来。 只是,自乔绾说了“一直在一起”那番话后,便再未有任何动作。 她一贯简单得很,甚至无需多加留意便能看透。 而今却头一次看不透这个女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啊?”乔绾眨了眨眼,下意识回,“看你生得好看。” 语毕,马车内陡然安静。 慕迟唇角恰到好处的笑意也僵了半瞬。 乔绾心中懊恼,刚要说些什么补救,便听见外面传来阵阵马蹄声。 本以为是禁军巡逻,未曾想那马蹄声竟跟着她的马车响个没完。 乔绾凝眉,掀开车窗朝外看去,随后便望见身着银甲的景阑骑着马跟在马车旁,眉头紧锁。 “景少将军有事?”乔绾问。 景阑看向她,神情有些不自在:“为何不送了?” 乔绾困惑:“送什么?” 景阑停顿了几息:“药材。” 乔绾不解地拧眉,后渐渐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前些时日自己送去的名贵药材,后来得知他不是梦中那人,便再未送过。 乔绾断不能直说,只睨他一眼:“送那么多好东西,也没等来一句感谢,还送什么?” 景阑被她的话一堵,黑着脸不说话。 乔绾少见他吃瘪,眼下更是从车窗探出头,故意问道:“景少将军不会一直在等着吧?” 景阑目光一紧,抬眸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小爷等那几个破药材,可能吗?” “那你还问,”自己不情不愿送去的宝贝被嫌弃,乔绾也不耐起来,眼珠滴溜转了一圈,故意道,“你还是快去多看几眼三皇姐吧,否则过些时日,人家便要离开陵京了。” 昭阳公主与大齐太子李慕玄联姻一事,莫说朝臣,便是百姓都人尽皆知。 而今太子孝期将过,二人的亲事自然要继续。 说这话时,乔绾不时偷觑一旁的慕迟,见他始终不甚在意地低眉坐在那儿,前几日郁闷的心思不由高兴了几分。 也许,慕迟不喜爱乔青霓 也许,真的是她想多了呢? 景阑心中恼怒,可见她余光总瞥向一旁,慢了几步马,沿着车窗朝里看去,随后便看见了披着白色锦裘的慕迟。 景阑抓着缰绳的手一紧:“乔绾你……” “怎样?” “不知羞耻!”扔下这句话,景阑僵青着脸色驾马朝前走,伴随着低声喃喃,“小爷果真是疯了……” 乔绾被他的话气得脸颊通红,瞧着他的背影冷哼一声,重重落下窗子。 一抬眼便迎上了慕迟的视线,她嫌弃地撇嘴:“纨绔子。” 慕迟看着她生动的神情,仿佛连眸子里都燃起一股火焰来。 那股不适的感觉又来了,许久他笑了一声,语调古怪:“公主很喜欢同景少将军来往?” “怎么可能。”乔绾鄙弃地反驳,继而想到什么,定睛望向慕迟,眼神顷刻蹦出亮光。 慕迟被她看得微怔。 “慕迟,你可是拈酸了?”乔绾问道。 慕迟唇角的笑渐渐敛起,垂下双眸,眉头轻蹙着,心底竟有瞬间的无措。 乔绾却只当他默认,整个人的神情都仿佛亮了起来,她得意洋洋地凑到慕迟跟前:“不过你无须捻酸,景阑心中爱慕的是我三皇姐。” 慕迟看着她恍若发光的莹白脸颊,狭窄的马车仿佛都逐渐温暖。 暖得他格外心慌。 乔绾又道:“慕迟,明日,明日我给你一个惊喜好不好?” * 马车队伍是在当日黄昏时到的雁鸣山。 一片平整的空地上,早已备好了数十顶幄帐。 乔绾的幄帐很是豪华,分为外间和内寝,内勤有一张柔软的大床和一席软榻,地面均铺着厚厚的绒毯,燃着旺盛的火盆,整个帐内极为温暖。 而慕迟的幄帐就在她旁边,虽不算大,却一应俱全。 这夜乔绾沐浴后,便宿下了。 第二日正午时,便是祭山大典的时辰。 祭台在山顶上。 乔绾一大早便换上了华丽的宫装,未曾带下人,只身步行同几位公主皇子一齐跟在乔恒身后,朝祭台走去。 后方浩浩荡荡地跟着满朝文武大臣。 百层阶梯并不算高,却在雁鸣山的巍峨中,显出几分阔远。 阶梯之上,便是祭台。祭台前,祭品早已呈上,山神牌位、供器,也已归置齐整。 大驾卤簿队列手牵骏马,马身皆是珠宝玉石。 乔绾不是第一次前来,自是知晓规矩,乖乖地跟在乔恒身后,看着他点燃九根长香,叩拜山神,佑大黎万岁。 远处传来几声悠长的钟鸣,身后朝臣齐齐跪地高呼:“吾皇万岁——” 乔绾也伏叩在地,许是被眼前的气氛熏染,她静静想着,只愿两个月后的宫变,能不惊扰百姓,少流些血。 这日午膳是在山上用的素斋,大臣们倒是早早便下了山去。 乔绾站在祭台旁的一块山石上朝山下望,能望见幄帐所在的地方,以及幄帐北面那个矮小的小山崖,下方是一条极宽的河,而今是冬季,河流中央起了一层薄薄的冰,河水并不急,弥漫着丝丝缕缕的雾气。 竟像极了仙境。 河的另一面,便不再是雁鸣山的地界了。 乔绾赏了一会儿景,索然无味地收回视线。 等到乔绾下山时,已经到了傍晚。 她心中装着事情,下山后换下宫装,便要去找慕迟。 未曾想慕迟的幄帐空无一人,反倒是孙连海身边那名叫陈启的小公公拦住了:“公主,皇上要见您。” 乔绾不解,看了眼慕迟的幄帐,忽略心底的不安,跟在陈启走进最中央的幄帐。 幄帐内很是宽敞,处处可见威风凛凛的明黄龙纹,威严甚重。 乔恒正坐在书案后,一手撑着椅侧闭目养神。 陈启恭敬地走上前,小声道:“皇上,长乐公主来了。” 乔绾扬起一抹笑,走上前:“父皇,您这么着急找绾绾,有什么事啊?” “好事,”乔恒笑睨她一眼,正坐起身,“小十一,这段时日朕让你玩闹了个够,可玩过了闹过了,也该考虑终生大事了。” 乔绾第一次认同乔恒的话,认真地点头:“绾绾也觉得。” 乔恒惊奇地打量她一眼,笑出声来:“如此倒是巧了。景家那小子青云山剿灭山贼一事,朕还未曾重重赏他,索性这次便一次赏了……” 乔绾不觉眉头紧皱,疑惑问道:“关景阑什么事?” “朕给你们赐婚不好?” “他?”乔绾激动地站起身,“绾绾又不爱慕他,且他对绾绾也嫌弃至极,嫁给他?我除非眼瞎了。” “绾绾,”乔恒的脸色一沉,“若真是如此,你为何将女子贴身的物件送与他?此事文相亲眼所见。” “什么贴身……”乔绾的话戛然而止。 那个丢失的香囊。 香囊在景阑手中? 可是想到香囊丢失那日,是二人在毓秀阁见面时,那时他对娶自己一事厌恶至极,更是扬言“便是死也不会娶自己”,若拿她的香囊,只会令人误会。 他绝不会拿自己的终生大事做手段。 可除了景阑还会有谁能近她的身,悄无声息地扯走香囊…… 乔绾的呼吸一滞,一个荒唐的念头逐渐从脑海中升起。 那个极尽保护的拥抱,那个令她心动的人…… 那个,慕迟。 不,不可能。 那时她才将慕迟接到府中没多久,他怎会知晓后面会发生何事,怎会从那时便计划好一切? “无话可说了?”乔恒见乔绾不发一言,语气渐松,“私相授受虽是不妥,可朕并非认死理之人,你若是同他两情相悦……” “父皇,”乔绾容色微白,打断了乔恒,“我并未同他私相授受,且景少将军也已有心仪之人……” 乔恒不悦地拧眉,他本就想尽快将这桩姻亲尽快定下:“然景阑有你贴身香囊之事,早已有不少人知晓,你可知女子名声有多重要?” 乔绾心中复杂万分,此刻听见乔恒口口声声的名声,突然笑了一声:“父皇,绾绾还有名声吗?” “乔绾!”乔恒大怒,“此事容不得你……” 他的话并未说完,孙连海脚步匆忙地跑了进来,凑到乔恒的耳边,悄声说了句什么。 乔恒的脸色惊变,看向孙连海。 孙连海诚惶诚恐地点了下头。 乔恒眉头紧皱,沉吟片刻,转头看向乔绾:“此事你再好生想想。” 语毕便起身走向一旁议事的幄帐。 孙连海跟上前,合上帐帘,又命人在外面好生守着,这才转身进了幄帐。 “你方才说的可是真话?”乔恒看向他,沉声问道,“乔绾带来的那个松竹馆的小倌,果真像极了齐国太子李慕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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