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知晓,景陵中静贤皇后的棺椁里只有她生前衣冠,她的身体仍旧沉睡在幽州那处梨花树下。 ————— 朝中安稳,李思归赐封了不少诰命夫人,只是他一道旨意下去,辛苦的却是嘉禾,嘉禾身为中宫,这宫里虽没有其他妃嫔,但平日里命妇觐见却也让她有些烦闷。 这些人明面上巴结也就算了,还有几人实在昏了头脑,竟想着送自家女儿侄女到李思归身边,可皇帝那里她们寻不到机会见面,便将主意打到了她这里,兴许是不信真的有帝王愿意一生只一人相伴。就连话本子中都讲到前朝有位皇帝,许诺皇后一生一世一双人,开始或许如此,可中宫病逝后,便又多了宣华容华两位夫人。 这世间男人,都不过是嘴上应承,心里不一定会真的拒绝。怀着这样想法的不在少数,礼部尚书刘夫人便是其中之一。 刘夫人的侄女前几年入宫当差,这宫中只有皇后一个主子,那些宫女到了年纪便会放出返家,刘夫人的侄女也到了年龄,只是刘夫人却存了些心思,她听人说起这位皇后,都道其温柔贤良,美貌倾城,待身边人极好。 一日觐见过后,其余命妇皆告辞,刘夫人却故意留下来。 凤梧宫,嘉禾坐在首位,刘夫人笑道:“皇后娘娘如今总理后宫,眉姑姑不在娘娘身边,娘娘难免辛苦,臣妾想着为娘娘分忧,臣妾的侄女聪慧可人,又知进退,在宫中当差,娘娘要是不嫌弃,不如让她到娘娘身边来侍候,不管是端茶倒水,还是服侍娘娘,都是她的福分。” 嘉禾无奈地笑笑,这人说的好听,聪慧可人知进退,是想告诉她,她的侄女不会跟她分宠吗,但又若是没有私心又怎会愿意蹉跎岁月在这宫中呢,嘉禾心中了然,干脆给她指条明路,“在本宫这里,怕是没什么可忙的,还会耽误了你的侄女。” 刘夫人面有失望之色,忽又听她道:“陛下身边或许还有空缺,不如让她去陛下身边侍候笔墨。” 刘夫人闻言大喜,只道:“皇后娘娘宽宏仁慈,臣妾谢过娘娘。” 不过一日,李思归便来道:“你如今懒得打发的人便送到我这里?” 嘉禾正坐在桌前自己布棋,手中执着棋子,懒懒道:“那女子聪慧可人知进退,陛下以为如何?” 李思归轻笑一声,“什么女子倒是没见,刘尚书的奏折倒是收到一封。” 嘉禾怔道:“奏折?” 李思归慢悠悠道:“乞骸骨回乡养老。” 嘉禾愣了,“据我所知,那刘尚书似乎刚到不惑之年。” 却说那刘尚书归家之后,他夫人便忍不住将这事说与他,刘尚书听闻之后脸都白了,只瘫坐在椅子上,许久没有缓过来。 “谁不知道陛下爱重皇后,偏偏你这般蠢钝,要真到了陛下身边,那就是留下了祸根,我们满门的命都不够折腾!” 刘夫人脸色煞白,“那……那可怎生是好?” 到最后,京城人只知道刘尚书一家仓皇离京,却不知真正缘由。 嘉禾有些啼笑皆非,李思归在她鼻间轻刮一记,“若再不走,他怕是真的只剩骸骨了。” “那可怪不得我了,我已是十分大度。不过你就不想见见那宫女?” 李思归淡淡道:“你是说刘尚书的内侄女?我已经安排她嫁人了。” “这么快?” 李思归轻笑一声,“你若是为她抱不平就算了,不管她嫁与谁,总比留在我身边守活寡强许多。” 嘉禾哑然失笑,她倒是真的没将那女子放在心上,之所以将人打发给李思归,也是因为对他放心。 “毕竟是冲你来的,我才不去做个妒妇出头呢!” 李思归扫她一眼,“我倒是还从不曾见你吃醋过。” 李思归在她对面坐下,执了黑子落于棋盘上,“自己下棋岂不无聊,我陪你对弈。” 嘉禾轻扯衣袖,将白子落下,“好啊,不过你未必能赢得了我。” 只是这一局还未下完,便有来搅局的。 一稚童奔了进来,身后嬷嬷宫人跟随着,唤道:“太子殿下,慢点跑……” 那稚童却直直地投到嘉禾怀中,撒娇道:“母后……” 嘉禾将他抱了起来,一双小手紧紧揽住嘉禾的脖子,偷偷看向李思归,见他瞧过来又连忙将头扭过去。 李思归故意收了笑容,声音却依旧温和,问道:“昨日龙椅上的墨汁是你洒的吧?过来。” 他却赖在嘉禾怀里怎么都不肯出去,僵持了一会儿,才慢吞吞走了过去,将手心伸向李思归,“宸儿知错了,父皇打轻一点。” 嘉禾掩面而笑,李思归在他掌心轻轻打了一记,宸儿挨完“教训”又跑了回去,还是靠在嘉禾身前,“母后明日带我去放纸鸢可好?” 嘉禾从袖中掏出绢帕,擦了擦他额上汗珠,答应道:“好。” 李思归无奈道:“真不知他这性子是随了谁?” 嘉禾白他一眼,“云姨前几日进宫来可说了,他这性子与你小时候并无二致,他才三岁,若现在就老实持重,我才要担心呢!” 宸儿在嘉禾怀中并不老实,嘉禾最近身子疲乏,便直接将人塞到李思归那里,“我有些困了,还是你看着他吧,我去午睡一会儿。” 宸儿在李思归怀中却一动都不敢动,李思归失笑,将他提着走到书房里,“太傅今日都教了你什么?” 宸儿小心对答,“太傅今日教导儿臣尊敬师长,还教儿臣习字。”他说着这些,脑子里却都是捉弄太傅的情景,李思归盯着他,他忙低下头去,怕被看出来,可是稚童的心思如何跟大人相比,他心里想什么,李思归了如指掌。 嘉禾歇了一个时辰便醒了,从寝殿出来,便见书房临窗的几案前,宸儿小小的身子正拿着毛笔习字,李思归拿着书卷靠坐在旁边,时不时扫去一眼。 宸儿抬起头来见自己母后正站在门边看着自己,他如蒙大赦一般,将毛笔一丢,抱住了嘉禾的腿。 嘉禾低下身去,宸儿将手指伸到她面前,撒娇道:“儿臣写了好多字,手都疼了。” 嘉禾嗔怪地看了李思归一眼,李思归无奈地摇摇头。 晚间,李思归沐浴之后靠了过来,将嘉禾手中的书卷丢到一边,俯身吻了过来,如同藤蔓一般流连到她脖颈之间,气息灼烫,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将她衣带解开,嘉禾忙抵住他的胸膛,“不行……” 李思归在她耳边道:“今夜,绝不得寸进尺……” 嘉禾轻笑一声,“恐怕不止今夜。” 在李思归有些讶异的目光下,嘉禾缓缓道:“我又有身孕了。” 李思归看向她腹部,眸中有些惊喜,“何时的事?” “一月多。” 嘉禾本以为他会说些别的,没想到他却道:“那明日陪宸儿放纸鸢之事就让别人去吧。” 嘉禾似乎能想到宸儿哭丧着脸,不满的样子,“我只在旁边看着。” “那也不行。” “那要不你去……”嘉禾想了想他冷起脸来的样子,又道:“你还是别去了,我怕宸儿更伤心了。” “……” 李思归将她搂住,手臂横在她身前虚虚地放着,“这一次应该是女儿吧?” 可他却没有听到回答,他低头一看,嘉禾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嘴角还带着未散的笑意。李思归将吻印在她额上,也无声笑了。 ——————完——————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短篇设定,到此完结了。谢谢大家一路支持,会开新文《花杀》,古言预收《孽海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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