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他,能出现在此处的男子屈指可数,当今陛下膝下唯有两子,一位是体弱多病的东宫太子,为人宽厚,多伴美誉。 一位是颇受圣宠的二皇子,为人荒淫无度,蛮横无礼。 能在青天白日,在花园中强迫宫女的,除了他真是想不出别人了。 凌凤宴叮嘱,“今日之事,女史莫要外传。” 沐雨慕点头,“我自是知道的,凌秉笔也注意着些。” “谢女史关怀。” 沐雨慕仰头瞥了他一眼,这话怎么听得那么不顺耳,便将搭在他手臂上的手向下用劲。 凌凤宴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力道,默默垂下眼睑,而后开口道:“女史可否带我去锦乐宫看望鱼浩?” 他虽同贤妃有了交易,却终究不是锦乐宫的人,不便出入,沐雨慕显然要比他在贤妃面前有脸。 余光看见她腰上的锦乐宫牌子,他眼眸中冰冷更甚。 如今这种情形,他却是不好劝女史远着些贤妃。 沐雨慕当然不可能拒绝他这种事,带着他入了锦乐宫,过来领他们去鱼浩房间的月莹堪称一个大型变脸现场。 面对沐雨慕就喜笑颜开,一瞧凌凤宴就没好气地翻白眼。 以前是不知他二人相识,可为了同一个人求到娘娘头上,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也不多问,当好一个领路人便退下了。 安米洛已经请了假,就在鱼浩床边照顾着他,两人进去的时候,安米洛正给鱼浩喂着浓稠的米汤。 鱼浩醒了,便活了。 看见两人,勺子磕在仅剩一层米汤的碗内,安米洛眼泪顿时就流下来了。 这一天一夜她都没敢合过眼,鱼浩半夜高烧不退,她提心吊胆,好不容易烧退了,睁眼了,却虚弱地连话都险些说不出来,怎能不心疼。 她将碗放在一旁,二话不说从床榻上起身,便对着二人跪了下去,唬得沐雨慕连忙去拉她。 “你这是作甚?快起来,鱼浩醒了不是好事吗?” 沐雨慕扯不动她,安米洛结结实实磕了一个头,哽咽道:“这一下是我替耗子给你们磕得,要不是你们出手转圜相救,耗子焉有命在。” “真的多谢你们,日后有事,我与耗子两肋插刀也在所不惜。” 说完,她又要再磕,沐雨慕半蹲下身,将她抱住,抚着她的后背道:“好了好了,谢也谢过了,可不能再磕了,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之间哪有这样谢来谢去的。” 朋友…… 深宫中朋友二字的分量太重了,都说患难见真情,此话一点不假。 “慕慕……”安米洛用力抱住沐雨慕,沐雨慕任由她贴着,鱼浩出事后,她不止一次后悔,悔为了不看两人新婚,一直没有触碰安米洛。 但凡她碰了,入梦了,就能在梦中梦见鱼浩危险,帮他避过去。 她将安米洛从地上拉起,按在椅子上,安米洛将头扎进她怀中,她不敢在受伤的鱼浩面前掉眼泪,惹他上火。 此时有沐雨慕和凌凤宴在,就有了主心骨,眼泪怎么都停不下来。 沐雨慕安抚着她,那边凌凤宴已经走到鱼浩床边,掀开了他身上的里衣看他的伤口。 幸好现在降温了,不然他这一身伤要是在炎炎夏日,会不断化脓腐烂,难熬得很。 鱼浩趴在床上,眼里全是感激,但他不似米洛,说不出道谢的话,便虚虚将手握成拳头,要和凌凤宴碰一下。 凌凤宴睨了他的拳头一眼,没动,人依旧是那个清冷孤傲的人。 鱼浩眼里全是,我都这样了,你竟然都不跟我拳头碰一下的悲愤,而后他的拳就被凌凤宴轻轻碰了一下。 还在低烧的鱼浩,浑身温度要比凌凤宴高,拳头上的热度灼烧着一直以来孤伶伶的凌凤宴。 他周身的疏离,在拳头相碰的这一刹那,破碎了开来。 至今还记得,鱼浩是他闯宫门罚入直殿监时,第一个同他说话的人。 当时他如鱼浩这般,受了伤趴在被褥之上,几个太监在大通铺上打闹,聒噪得很,然后他的名字就被鱼浩叫了。 年轻气盛的太监扭着另一个太监的手喊道:“哎,那个受伤的,凌、凌……凌燕子。” 每每想到这个被叫错的名字,凌凤宴都绷不住唇,眼里染上笑意。 他那时用堪称犀利的目光向鱼浩刺去,鱼浩一无所知,压着另一个太监继续叫嚷:“听说你是个举人,你来说,到底有没有鱼这个姓!” “我跟你们打赌肯定有姓鱼的,我那一个村子都姓鱼。” 其他的太监耻笑,“从未听过有人姓鱼的,我叫你一声,你能跳我嘴里吗?” “哈哈哈哈。” 太吵了,他想,然后他说:“《风俗通》有言‘宋桓公子目夷,字子鱼,子孙以王父字为氏,即为鱼氏。” 打闹声骤停,大家听懂了又好似没听懂,鱼浩嚷嚷:“哎呀,你这,你就说,有没有姓鱼的?” “有……” “听见没听见没!有姓鱼的!那个燕子,以后哥哥罩你!” 抽回思绪,凌凤宴低头去看鱼浩,就见他,也不知怎的羞羞答答的。 凌凤宴…… 他道:“此事你是受我连累了,张忠应是故意作践你,你放心,我不会让他有机会再伸手的,定为你报仇。” 刚才要和凌凤宴碰拳头,这碰了之后还挺让人害羞,鱼浩不好意思缩着手,闻言用气音说:“别,千万别,跟你无关,是我同屋那几个打了张忠,让他记恨上了。” “再说我也没事,犯不上。” 凌凤宴没多说什么,张忠他势必不会放过的。 当时没要张忠的命,是他夹在陛下和文臣之间动弹不得。 陛下和文臣相扛,不愿输这口气,张忠自然不能死。 如今尚善监事情已了,陛下不再关注,区区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又不是高大伴,陛下如何还会在意。 张忠,可以去死了。 逼迫宫女、贪污银钱不够,若在加上他在御马监时强占百姓草场牧场,归私人己用呢? 马,大昭强盛之根。 他敢将手伸到马场,就该想到日后会进了司礼监监牢,再也出不来的一幕。
第17章 张忠下场 《宦官折娇颜》/ 南珣著 司礼监,宦官机构中权利最大的机构,内里自然派系繁多,不光有高大伴,亦有其他陪伴陛下长大的太监,比如陈直。 他虽不如高大伴会逗陛下开心,可也在陛下心里占据一席之地,是绝对可以相信之人。 之前文臣攻击尚善监,那是对太监的集体威胁,自然要拧成一股绳,可如今,不过是司礼监内斗罢了。 一如凌凤宴所想,司礼监与高大伴不对付的陈直太监一系,收到张忠在御马监为所欲为的证据时,直接派人将张忠拿下。 任张忠去求高大伴也不好用,司礼监监牢,高大伴直接一脚将张忠踢到门板上,“咱家是不是跟你说过,别招惹凌凤宴。” “你怎么跟咱家说的?你说那姓鱼的太监在直殿监经常欺负你,你要杀鸡儆猴,你奶奶个腿,你儆得是直殿监的太监么?你儆得是凌凤宴!” “贤妃直接派人给二皇子送礼了你知道吗?幸亏咱家将二皇子糊弄过去了,不然二皇子心里肯定得跟咱家有个结。” 张忠又被踹了一脚,直接吐出一口血来,他弓着身子,“干爹,干爹,我错了,干爹你救救我。” “我没想到啊干爹,谁知道凌凤宴竟然还和贤妃娘娘有关系。” 高大伴气得转身将行刑的长凳踹裂,可见他力气有多大。 “贤妃算什么东西!”他高喝,“眼下的关键是凌凤宴将此事捅给陈直了!” “陈直那假惺惺的狗东西,和凌凤宴一个样,自己是个举人了不起了,假清高的东西。” “他会什么?他是能陪陛下玩还是能陪陛下闹,偏陛下还听他的话,妈了个巴子。” 张忠撑着身子砰砰磕起头来,“干爹,那怎么办啊?干爹你救救我,儿子不敢说劳苦功高,但也一心一意侍奉干爹啊,那些事情,也都是干爹吩咐儿子做的啊。” 高大伴闻言,像是看死人一样看着张忠,他走到行刑工具前,熟练地挑出一柄小刀。 “干爹、干爹,不要,”张忠骇得瑟瑟发抖,见刀子离他越来越近目眦欲裂,“干爹!” 在张忠的哀嚎下,高大伴捏住了他的嘴巴,“咱家虽看不上陈直,但你知道这宫里都是怎么称呼陈直的吗?他们叫他陈大伴!” 话落,小刀一伸在一挑,半截红舌同时落地。 “唔唔唔唔!”张忠像只虾米一样,捂着嘴在地上乱滚。 高大伴将小刀在自己身上蹭了蹭,将血迹蹭得干干净净,“咱家原本想收拢凌凤宴,就是想和陈直作对,结果凌凤宴自己倒是独成一派了。” “凌凤宴入宫短,成不了凌大伴,但架不住陛下欣赏他,天天在咱家耳边念叨凌凤宴字写得好,事干得也漂亮,你是有几个胆子,敢和他直接对上?” “对上也就算了,偏你还整不过人家。”他拿着小刀拍在张忠额上,倏而,将他会写字的右手拉下踩在脚底。 “没用的东西。” 几节断指留在了肮脏血污的地面上。 小刀被高大伴随手扔在地上,骂了声晦气直接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屋外,凌凤宴的红袍被阴风吹得飒飒作响,他抬头,微微上扬的下颌,显得眼神睥睨。 高大伴膀大腰圆,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凌凤宴,一句话未说,无视地越过了他,在一圈的高大伴声音地簇拥下走出。 凌凤宴也未动,他透过敞开的大门,可以看见里面的张忠双目瞪圆充满血丝,不断地呕出大口血来。 张忠同样瞧见了屋外的凌凤宴,吐出一口血来,不甘心地昏死了过去,估计没有再醒过来的机会了。 有小太监恭恭敬敬捧着深蓝色斗篷过来,“凌秉笔,这是新发下来的斗篷,其余的衣裳,稍后有人给您送到直房去。” 凌凤宴嗯了一声,不用小太监动手,自己扬起斗篷披在身上。 斗篷厚实,兔皮毛领呵护住了脖颈,细软的绒毛戳在脸侧,但好似并没有温暖到他,依旧是彻骨的冷。 屋外阴风阵阵,屋内有银碳烧着暖融融,屏风相隔,水声哗啦啦响起,沐雨慕将另一个小铜盆放上银碳,推了进去。 尹钰的声音沙哑,“多谢,稍后洗完,我会自己收拾的。” “没事,你慢慢洗。”沐雨慕吹了吹手上的黑灰,擦干净后,回到书桌前,开始重新梳理宫规,作为掌管后宫惩处宫正司的女官,不懂宫规是绝对不行的。 她跟在丁宫正身边学习这段时日,发现丁宫正对宫规倒背如流,如有惩处,皆从宫规而来,令人信服。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54 首页 上一页 11 12 13 14 15 1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