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静儿接话道:“到时候,人多也热闹,阿姐好不好?” 沐雨慕将两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想着刚才听到的沐逸凡想将她嫁出去的话,点了点头。 也不知怀揣着怎样的心回的房,但她只觉得疲惫,如今的生活,好似和她在宫中想象的并不一样。 新年那日,家中确实来了许多沐逸凡的同窗,韩静儿拉着她作陪,席间,便有不少人偷偷打量她。 而和沐逸凡交谈甚欢的,则是一个有官位在身,前年丧妻的,年近三十的男子。 沐雨慕轻轻眨了下眼,一口饮下自己手中这杯酒,没一会儿的功夫,韩静儿便借口离去了,换那男子过来同她说话。 人都来了,也不能赶走,她客客气气回应,一双眸子轻飘飘打量在他身上,确认自己没在宫宴上见过他,那想来官职不高,他也不认识自己。 果然,他开口就问:“不知姑姑在宫中哪里当差?是几品女官?” 待听到这句问话,沐雨慕才想起来,是了,自她决心要在宫中往上爬,为阿姐报仇时,便没再怎么给沐逸凡写信,生怕他受到自己牵连。 因而他并不知晓自己已经是五品宫正了,他不知道,他的友人们自然也不知情。 她反问道:“怎么,想知道我每个月的俸禄有多少?” 那男子被问的有些尴尬,只听她道:“只怕,比你的多些。” 这就有些伤到那男子的自尊了,他倏地站起,勉强维持风度,同她告别,去寻了沐逸凡。 他走了,很快便有下一个人过来,寒门学子,家中困难,年纪比她小,一双眼睛时不时偷瞄她的脸一下。 她道:“我在宫中,有对食。” 那公子面色大变,气冲冲便去寻沐逸凡,很快争吵声便响了起来,夹杂着沐逸凡气愤的怒吼,“你怎敢编排我阿姐?!” 饮下最后一口酒,沐雨慕轻轻擦拭嘴唇,而后款款向那争吵的众人走去。 许是她身上宫正的威压还在,许是他们本就对背后谈论她不好意思,许是沐逸凡天生就怕她,他们安静了下来。 她走到他们面前,先是同那些公子们道谢,感谢他们到来,而后直言他们这种将她当货物般比来比去的行为,难称一句君子,最后吩咐家中奴仆送公子们出去,对沐逸凡道:“你的这些友人,恐不能当友人” 被挖苦的公子们,一个个留下一句话甩袖而去,“果然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不过宫里一个有对食的低品女官,神气什么?” “沐逸凡,你阿姐我们配不上,日后不要再来找我们。” “还真当我们稀罕当沐逸凡的友人。” 当所有人都走了,韩静儿站在沐逸凡身边揽住了他的手臂,察觉到姐弟二人之间气氛不对,她话语极密,想要缓和气氛。 沐雨慕只是冷眼看着,那训斥女史的眸子一望过来,韩静儿就不敢说话了,她身边的韩嬷嬷还一个劲儿想拉她走,生怕她掺和进姐弟俩的事惹一身腥。 沐雨慕道:“别拽她。” 她目光落在韩嬷嬷的手上,说道:“万莫倚老卖老,懂些尊卑才是,主子说话,有你什么事,退下!” 韩嬷嬷被训懵了,顿时委屈地指着沐雨慕,“小姐,你看她。” 韩静儿也想为嬷嬷说话,沐雨慕冷声:“闭嘴,身为当家主母,被一个奴仆拿捏成这样,家中大小事情,你可知晓?你母亲在家便是这样教导你的?” 这话说得极重,韩静儿眼眶一下就红了,沐雨慕指使着一旁的奴仆道:“将她给我把嘴堵上拉下去。” 奴仆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实在觉得不敢惹沐雨慕,连拉带拽将嬷嬷带了下去。 一下子,人就空了,只剩他们三人。 沐雨慕将视线转到沐逸凡身上,终是问出了那句自己一直想问的话,“亦凡,姐姐在你眼中到底是一个什么形象?” “一个寄人篱下,吃白食的拖累阿姐?” “一个急需嫁出去的老女人?” 她有多开心能出宫和弟弟团聚,此刻就有多失望,她终于知道在这个家里,她觉得难受的地方在哪了。 是在沐逸凡和韩静儿那隐隐的高贵感、施舍感上,是在他们认为自己和普通女子一样需要结婚生子上,是在落差感上。 在宫里,她是受人尊敬,要被称一句“沐宫正”的五品宫正,上可劝诫皇后娘娘,下可处罚犯事宫女。 可在这个家里,她成了不劳而获,扒着夫妻俩吸血的大姑姐,她是从宫里出来的低贱货色。 就连沐逸凡给她介绍的人,都是人品低贱之人。 她问:“我在你眼里,就那么不堪吗?” 沐逸凡瞪着一双大眼睛,亦有眼泪打转,大声回问:“那阿姐你又是怎么回事?你在宫里有对食?和阉党?” “你知不知道宦官当政,你知不知道他们多恶劣,你好不知羞!” 沐雨慕上前,“啪”扇了沐逸凡一个巴掌。 “啊!”韩静儿被骇了一跳,赶忙去看沐亦凡,“阿姐……” “知羞?”沐雨慕冷笑,“我若是知羞,你今日看到的便不是活生生的我,你得去乱葬岗去寻我!” “宦官当政?那与我何干?我只知道我在深宫夜夜哭泣,给你寄银子读书的时候,可不是你陪在我身边,是你口里那个宦官陪着我。” “你不服?”沐雨慕嗤笑,“你可知祝你考中举人的那篇策论是谁写的,就是你口中的那个肮脏宦官!” 沐逸凡震惊,“什么?宦官写的?” 他大声道:“没有那策论我凭自己本事,也一样可以考中举人!我竟看的是宦官的策论,真让我感到恶心!” 沐雨慕逼近沐逸凡,“恶心?你又好到哪里去?你就那么着急把我嫁出去,既然有此心,为何不介绍你那些优秀的同窗?你不就是觉得我不配吗?” 沐逸凡也被激起了火气,“阿姐你也现实一点,你,你已经,已经不年轻,不好嫁了,你知道我一跟同窗提起你,他们的第一反应是什么,都是推却!” “嗯……”沐雨慕看着他,“所以,你现在也觉得,和宦官在一起的我恶心?” 韩静儿推了梗着脖子的沐逸凡一把,“阿姐,你俩都消消气,他不是那个意思,他也是为你好。” “就是这句为好,”沐雨慕眼底浮起水雾,看着他们两人道,“以爱之名的捆绑,更令我难受。” “你们都是好孩子,我知道你们是为我着想,但我希望,下次能先与我商议。” 她道:“我,沐雨慕,不是什么人都配得上的,也不是你们可以随意摆弄的。” “我们还是分开住吧。” 说完,她头也不回往外走,沐逸凡在其后带着哭腔喊道:“好啊,你走,你走!谁稀罕管你,我要不是你弟弟,你看我操不操心你婚事!” 韩静儿一个劲打他,“说什么浑话呢,还不快去追阿姐!” “不去!” “哎,你!”韩静儿急得吩咐奴仆跟上,可奴仆哪里能跟的上,鹅毛大雪阻挡了他们的视线,脚印也被白雪覆盖,什么都看不见。 沐雨慕出了大门,就那么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一处桥上,她抱着膝盖蹲了下来。 一滴两滴,泪珠子噼里啪啦掉进面前的白雪中。 初时,寂静无声,而后便是压抑的细碎哭声,她紧紧将胸口抵在膝盖上,痛得无法呼吸。 到底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早知如此,还不如不出宫! 宫外凶险,可也比现下被人挑来选去、嫌弃来嫌弃去的好。 落进她脖颈和头上飘雪停了,她后知后觉将头从膝盖处挪出来,能看见脚前依旧有雪在飘着。 她眨着泪眼仰头,一柄油纸伞在她头顶撑着,撑伞的手修长又有力,撑伞的人瘦削又挺拔,他一袭黑色大氅,正清清冷冷望着她。 “宫正。” 沐雨慕哭着哭着露出个笑来,抽噎道:“你怎么在这?今日不该有宫宴吗?” 凌凤宴朝她伸出手,“我特意向陛下告了假,想同宫正一起过年。” 沐雨慕将手放进他寒凉的手中,顺着他的力道起身,再看他身上厚实的大氅,问:“来寻我过年?那怎么不进?手还这般凉,你……一直在府外?” “嗯,”他握着她的手,领着她走入胡同,“我在府外同你一起过年便好。” 这话一出,沐雨慕便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撞了一下,生疼生疼的,“傻不傻啊。” 然后又略又些埋怨道:“既然找到了我,还不同我相见,我都……” 想你了。 凌凤宴低头,“都什么?” 沐雨慕闭了嘴,他看着她长睫上的碎冰,微微勾了下唇,说道:“陛下在北平赏了我个宅院,近段日子,我一直在收拾那个宅子,想着,收拾好了,好去接宫正。” “宫正,可愿同我去看一看?” 沐雨慕侧头看着他,心中那些难过仿佛被抚平了一般,她说:“好啊。” 凌凤宴的宅子,靠近皇城脚下,从宅子的地理位置就能看的出陛下有多信赖他,宅院上的牌匾刻着“凌宅”两个大字。 他牵着她的手,一路走进屋内,屋内蜡烛被点燃,沐雨慕才看清,这根本不是内室,而是一处祭拜之所。 沐雨慕跟着他给他的父母和姐姐上香,他则摩擦着她的手道:“父母在上,青天为证,宫正可愿与我结为夫妻?” 烛光下,他的脸忽明忽暗,她伸出捧出他的脸,让他得以和自己直视,她道:“好。”
第61章 大结局 “日月为鉴、父母为证, 今我凌凤宴与沐雨慕结为夫妻。” “日月为鉴、父母为证,今我沐雨慕与凌凤宴结为夫妻。” 两人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互相对拜, 而后相视一眼, 均忍不住笑了。 凌凤宴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开沐雨慕的手, 他一把将沐雨慕抱起来, 穿过被红灯笼映得喜庆长廊, 将她抱至了内室。 床榻上一应物品全是红色的,穿着蓝色衣裳的沐雨慕,躺在其上,美得如一朵含苞待放的水仙。 喜烛噼啪作响、香薰袅袅升起、墨发缠绕在一起难舍难分。 凌凤宴突地问:“宫正什么时候知道的我不是太监?” 沐雨慕眨着被欺负过后的水润眸子, 轻轻捶他, 现下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她吐气如兰, 手指插进他的发中, 顺着柔顺的黑发攀附到他的肩头, 在他耳边道:“早知道了,在我们吵架分别那日, 我感受到了,何况, 你屋子里还有药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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