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爷:“真不疼了?” 楚小容点了点头,其实还有点痛,但他心里着急,想快些找到裴越。 “那成,记得不要太晚了,岳城最近有些不太平。” . 裴越今天一天都心不在焉的,心里都是那只小狐狸的样子,心里酸酸胀胀,她一向不爱穿官服,今日更是鬼使神差穿了件比昨日还要张扬的大红衣袍,更映衬得她眉目明艳,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引人注目。 她正漫无目的地在街上瞎逛着,突然一人从背后跑过来,抱住她的腰,将头埋在她的肩膀上。 裴越不知道为何她竟然没有防备此人,长眉一凝,冷白带着薄茧的手指狠狠抓住还死死搂住她腰的手,身后传来痛苦又带着委屈的抽泣声,裴越一惊,脑海里猛然想起一人,转身,果然是那只小狐狸。 “昨天还骂我登徒子,今天就投怀送抱了。”她心情愉悦地挑起眉,刚才心里的不虞一扫而空。 楚小容看着面前的登徒子,眼里的泪珠子一下子就收了回去,他抿着唇转身,不再看裴越。 怎么会,明明背影这么像,为什么会是她? 裴越忙跟上 :“喂,小夫郎,明明使你占了我便宜,怎么还委屈上了?” 她还想逗逗小狐狸,想让小狐狸看看自己,但没想到小狐狸只是低着头,默不作声的走着。 突然前方街道上一阵骚动,一名衙内打扮的女子冲冲走到裴越的面前,低着声音:“大人,不好了,前面又出一起命案了。” 她看了眼裴越身侧的楚小容,声音更低:“又是名孕夫。” “先等等,我等会就过去。”裴越皱起眉,不管楚小容愿不愿意,拉着他的手肘往徐大爷家的方向走去。 楚小容抿唇想掰开裴越的手,但这人瞧着高挑修长,力气却也大得很,他怎么都挣脱不了。 “别闹,这几天都好好呆在徐大爷家里不要出来知道吗?” 回答裴越的是楚小容重重哼了一声,裴越出奇的听懂了,她解释:“这些天岳城不太平,前些天在城南当街死了个孕夫,今天又死了一个,只怕这两桩案子之间都有关联。” 楚小容打了个寒战,缩了缩脖子,摸了摸肚子,心里有些害怕,这几天他一直在街上找裴越,夜里还宿在城隍庙,万幸没出事。 突然,一股森冷的寒意从脊背传遍全身,叫他浑身打了个寒战,他顿住,猛地顺着他感受到的目光看过去,除了人群来往,什么都瞧不见。 裴越:“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楚小容收回视线,脸色苍白摇了摇头。 待将楚小容送回徐大爷那处,又细细交代了一番,裴越便匆匆忙忙赶到命案发生的地方。 官府的人在尸体周边围出了块空地,尸体上盖了块白布,浓稠到发黑的血液顺着尸体像一朵罂粟花一样慢慢绽放,将本是白洁的布片染上一朵朵透着糜丽的血花。 裴越附身,掀开白布,查看尸体的伤口后,面色变得铁青。 一晃又是大半个月过去了,楚小容被裴越那天的话吓到了,不敢独自一人出门,但又想找到那天的背影,还好徐大爷每天早上都会去集市买些菜,楚小容就每天趁着这个时候同徐大爷一起出门。 而岳城,这半个月来,又死了几个人,但死法各有不同,也不再只是孕夫,一时之间,岳城人心惶惶,流言四起。 徐大爷听了邻里这些话,一回家便给楚小容绣了个香囊,又在香囊里多加了几味安神的药材,昨儿刚绣好,他要楚小容带着,说是可以辟邪。 又是一大早,楚小容早早穿好衣裳洗漱好,坐在院里的小板凳上等着徐大爷,不知为何,他今天一起来,就觉得心里惴惴不安,像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一样。 楚小容撑着腰从小板凳上起身,又走到屋里,将床头挂着的香囊系到腰带上,他一出门,就看到徐大爷拿着篮子站在院子中央。 徐大爷:“走,今天去买我们岳城最好吃的点心去。” 楚小容弯起小狐狸眼,小舌有些馋地舔了舔现在有些血色的唇,重重点了点头。 徐大爷觉得怜爱,揉了把楚小容的毛茸茸的小脑袋,两人才一起朝院子外走去。 到了集市,虽然还是大清早,但已经是人来人往了,徐大爷先是照例买了些菜,之后就带着东张西望的楚小容走到那家老铺子面前,他见前面站着不少人,想着楚小容肚子怕是早饿了,便道:“阿容,饿了就去旁边买几个包子吃去,我在这儿排着。” 楚小容想着这样能看到更多人,说不定就能瞧见裴越,点点头接过徐大爷给的几个铜板,脚步轻快的朝不远处的包子铺走过去。 “客官,要啥馅的?”店主一边挪开蒸笼一边大着声音问道。 楚小容最想吃肉包,但是他现在吃徐大爷的,喝徐大爷的,虽然每天在帮徐大爷干活,却都是些轻松的活儿,他便拿手指了指馒头,又比了个二。 “好嘞,两个馒头,一文钱,还热乎着呢,您慢走。”店家麻溜地将装好两个馒头,递给楚小容。 楚小容接过馒头,将馒头搂进怀里,转身脚步轻快地朝点心铺走过去,突然,一股异象钻进他的鼻子里,他的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第45章 裴越阴沉着脸从今早发生命案了的屋子里走出来, 心里暗自计较。 这名死者和其他人一样,肚子被人用极锋利的刃器刨开,器脏也被七零八碎地扯出来, 胡乱散在尸体的身周。 从尸体挣扎的痕迹来看, 这些应该都是在人还活着的时候, 带有报复性的一刀一刀砍下来。 明明是这样不惜虐杀的深仇大恨, 但从刚才对死者家人的盘查来看,他们竟然也毫不知情。 这些死者之间一定存在某种关联,但他们身份地位不同, 年龄也各有差异, 是什么会将他们连接起来。 裴越理了理衣裳,打算像前几天一样, 在暗处悄悄看着小狐狸在集市上东张西望的小模样, 这时,几名平民打扮的小郎君急急忙忙从她的面前经过。 “快些快些,要是迟了, 会被夫子责罚的!” 裴越的脚步一顿, 突然想起她刚到岳城时特意瞧的岳城志,其里有一处记载,在城北一颗千年樟树下,有一家可以女男混读的学堂。 岳城风气开放, 学堂更是一位当世大家开办的, 最重要的是, 男子可以不用交任何束脩便在这座学堂里读书, 故而学堂里有达官显贵的男子也有较为开明的平民家里的男子。 裴越脚步一转, 悄无声息地跟在那几名小郎君后面。 . 楚小容是被一阵哀嚎声唤醒的,他艰难地睁开依旧沉重的眼皮, 看着面前破败的场景,微微瞪大眼,这里是他前段日子宿着的城隍庙! 而他的双手双脚都被粗粝的麻绳捆着,嘴却没有捂住,他艰难地转动脖子,朝哀嚎的地方看过去,在见到一旁的景象时,瞳孔猛地一缩。 只见城隍庙的另一边,一名衣着华贵的郎君满身血污,双手双脚被扭曲地捆在城隍庙颜色开始脱落的红柱子上,一女子身形的人蒙着面,还滴着血的刀刃从上至下慢条斯理划开那名郎君的小腹。 浓艳的血飞溅,将红柱子又覆上一层俗红。 那名郎君像是看到救星一样看着楚小容,大喊:“救我,救我,我的阿娘是知府,救我,我给你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刽子手听到那名郎君的哀嚎,染着血的苍白的手停下动作,转头看了眼不知何时醒过来的楚小容,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里面闪着让人胆寒的亮光。 她随意将刀拔出,血凝成水滴一点一滴顺着刀刃落在地上,血滴绽放,像一朵朵小小的、奇诡的红梅绽放,极有规律的脚步声终于停歇,蜿蜒了一路的红梅停在了楚小容的面前。 楚小容抬头,惊恐地看着面前的刽子手,想起前些天听到的流言,知道他面前的就是那位杀了十几人的厉鬼,他的小脸煞白,摇了摇头,张开嗓子“啊啊啊啊”无意义哀求。 厉鬼狭长阴冷的双眼里的光亮更渗人了,虽然瞧不见她的脸,但楚小容似乎看到她苍白的唇愉悦地咧开,露出尖利的齿牙。 厉鬼拿着刀的手腕微微转动,刀刃离他的脸越来越近,楚小容闭上眼,脑海里匆匆闪过很多人影,最后定格在他的小爹身影上。 岁月无法在他小爹的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只是叫当年名动京城的他像一朵被岁月浇灌的花,比之桃李年华时,在那份漂亮纯真上,更添岁月沉淀的韵味。 他的小爹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看着他,上挑却不显妖媚的狐狸眼看着屋外纷纷扬扬洒落的大雪,艰难地从嗓子眼里吐出些气音:“小容儿,我教你酿的酒还记得吗?” 他连忙握住他小爹的手,哭着不住地点头:“记得,我都记得,等爹爹你什么时候病好了,我就酿给爹爹喝。” 他将脸颊贴在他小爹仿佛捂不热的手背上,抽抽噎噎,却吃力撒着娇:“爹爹想喝梨花酿,我到时就去城外的山上去采最好看的梨花来,爹爹你不是一直说我们水不够好吗?我就特地给爹爹找最好的泉水。” “小容儿到时不会怪爹爹叫你折腾了吗?不要到时候又到爹爹跟前,撒娇耍赖。”他的小爹吃力地笑着,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又看向窗外,笑着说:“小容儿,下雪了,你去帮我把树下的几壶酒挖出来吧,我突然想喝些酒了。” 楚小容连忙点头,不疑有他,小跑到屋外,拿着那把已经有些钝的小铲子在树下用力地挖着。 新雪在灰白的天色里飞舞,一片一片落在楚小容的头上、脸上……一片被温度融化了,另一片又接着落下,层层叠叠覆满他的身体,将他与漫天苍白融为一体。 终于,他挖出了一壶酒,他放下铲子,伸出开始充着血的手小心翼翼扒拉着酒壶旁边的泥土,不一会儿,就露出了那壶酒的全貌,楚小容咧开嘴开心地笑着,小狐狸眼满足地弯起,拿袖子随便擦了擦酒壶上的泥渍,小跑着冲向屋内。 屋内的小爹仿佛睡得极熟,轻到楚小容都听见雪花一瓣瓣落在地上的声音了。 轻到他听见初雪压断枝头,终于得了解脱的声音。 脑海里的场景忽而一变,是着大红衣袍,眉目张扬艳丽,仿佛一把火燃进楚小容心里的裴越。 裴越站在灼灼桃花树之下,挑着眉,朝他伸出手,红唇微启,仿佛将所有的温柔都给了他:“小容儿,过来。” 楚小容苍白的唇微微勾起,闭着的眼睫颤动,却不再挣扎。 他累了,不想再骗自己,说裴越还活着。 . 裴越跟着那几名小郎君来到城北的学堂,一慈眉善目,做夫郎打扮的人出来,看到她,面色一僵,忙转身又走回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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