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沈皓行那双漆黑不见底的眸子中,浮出一抹苦笑,“儿原本就在深渊中啊。” 宁妱儿忐忑地站在院中等候,原本以为会等很久,却没料到不过片刻的工夫,沈皓行便出来了。 见他神色无异,出来时还朝她温笑了一下,宁妱儿终于松了口气。 今日的马车停在和华门,三人从容乐宫出来后,便朝和华门的方向走去。 这个时辰皇后的寿宴还未结束,这条路便显得十分冷清,只是偶尔有宫人路过。 这一路上,三人都没有说话,在走到一半的时候,宁妱儿先开了口,她语气有几分小心翼翼地问:“王爷,我今日是不是添麻烦了?” 沈皓行侧目看她,“为何这样说?” 宁妱儿有些懊恼地低头看着脚下的石板,“我不该喝那么多茶水,如果我没有出门,就不会被……” 不会被容贵妃看到,便省了后面这些事。 宁妱儿不知道这对母子到底发生过什么,但今日与王婉容见面时,她几乎每一句话都透着诡异,她好像在盼着宁妱儿仇恨沈皓行一样。 宁妱儿不明白她为何这样,但这样的举动能给她透露一个讯息,那便是容贵妃不喜欢他们在一起。 沈皓行轻轻笑道:“今日的事与你无关,不必自责。” 沈皓行眉心微蹙。 他近来愈发觉得自己奇怪了,约摸是从见到宁妱儿开始,控制心绪这件事从某个角度上讲,便没有从前那般容易了。 他明明知道母亲不会喜欢宁妱儿,也知道今日的见面并不会愉快,可他还是遵从了内心深处生出的那丝可笑的想法,将宁妱儿带到母亲面前。 然而这些宁妱儿根本不知,她以为沈皓行只是宽慰她,眉宇间的懊恼并没有减少。 三人来到和华门,一同进宫的那几人已经候在马车旁。 准备上马车时,几米外一个高大的身影朝这边快步走来。 “四哥!” 来人声音明朗清亮,脸上的笑容与沈皓行惯有的温润截然不同,而是那种夏雨过后烈日一样的张扬。 “六弟。”沈皓行朝他笑了笑,侧身一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宁妱儿挡在了身后。 沈皓行口中的六弟,便是沈皓长,比沈皓行小了一岁,今年刚至弱冠,前几日才刚得封地,翻过年便要前往封地。 在一众皇子当中,被皇上重视的大多封王后还会留在京中,委以重任,而不被重视的这些,便会同沈皓长一样,年岁一到便会被遣去封地。 沈皓长生母身份卑微,只是一个面容与王婉容有几分神似的婢女,因那日皇上酒后行事,醒来后连他自己也忘记做过了什么,这才让那婢女有了身孕,等再赐避子汤时已经晚了时日,所以沈皓长一生下来便体弱多病,之所以取名为长,便是有长寿安康之意。 因生母与王婉容相似的缘故,这二人的面容看着也有几分相似,站在一起倒是像一对儿亲兄弟。 从小沈皓长便喜欢跟在沈皓行身后,比起那些时常嗤笑他的兄长,沈皓行不仅不会笑他,反而有时候还会对他有几分关照。 “四哥身子可好些了?” 原本沈皓长是想在寿宴上与沈皓行聚一聚的,然沈皓行有事先退了,他身份又不比沈皓行,自不敢说走便走,最后硬是借口出恭,才跑了出来。 “好一些了,”沈皓行温和地打量着他,“不过几月未见,六弟似是又硬朗不少。” 沈皓长朗声笑道:“自从四哥说喝牛乳能长个,这几年我几乎日日都不落下。” 沈皓长如今个头已经要追上沈皓行了,身子也愈发强健,与儿时那个病弱的皇子简直判若两人。 两兄弟聊了几句后,一阵秋风袭来,沈皓行低咳了几声,沈皓长也不敢再叨扰,目送沈皓行上马车,待马车逐渐远去,彻底消失不见时,他英朗的浓眉微微一蹙。 “这还是头一次在四哥身边见到女子……” 能让四哥进宫都要带着的女人,想必是个与众不同的妙人吧。 沈皓长慢慢收回视线,转身时那颇有些傻气的朗笑再度出现在脸上,他快步朝寿宴的方向走去。 回到魏王府,宁妱儿顿觉身心俱疲,她在汤池中好好泡了一阵,沈皓行就在她身侧,帮她烘干发丝,又将她直接抱回床榻。 夜里也没有再折腾她,只是将她抱在怀中,临睡前在额上落下一个长吻。 几日后的一个夜里,常见忽然有急事通传,那时二人刚刚折腾完,宁妱儿一脸细汗地瘫软在床榻上,沈皓行面容平静地披上衣服推门而出。 月色下看到常见的神情,沈皓行没有着急开口,而是将身后门彻底合上,紧了紧衣领,又朝院中走去几步,这才示意常见开口。 “王爷,我们这边派去的人已经将沿途多地反复搜寻数次,还是没有找到赵采菲。” 赵家女眷流放东夷这一路,沈皓行暗中派人在路上盯护,然而刚至松漠都督府,便遇到前朝余党暗中勾结部分□□之人偷袭。 沈皓行派去的人紧紧护住宁有知,却在慌乱中不见了赵采菲。 沈皓行在得到消息之后,不惜调离多地暗卫,务必要将赵采菲寻到,可不知为何,赵采菲像是人间蒸发一般,再无踪迹。 “王爷,还要找么?”常见低声询问。 沈皓行静默了片刻,道:“再调一队人去寻。” “可是人手……”常见话未说完,沈皓行一记冷眸扫来,后半句话便只好压在喉中,没再说出。 几日后的一个晌午,沈皓长来魏王府拜访。 眼看月底便要去封地平州,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如今已经弱冠,可随时出宫,沈皓长早就安耐不住,想要来寻沈皓行了,之前沈皓行一直借口身子不适,他也不好来打扰,那日见沈皓行气色不错,他这才敢登门。 沈皓行在前院与他相谈,宁妱儿还是在旁厅等候。 在与沈皓长相聚的时候,沈皓行府中的那些往日不会露面,关键时候才会出来障人眼目的所谓男宠们,这才出现。 沈皓长目光将他们一一扫过,最后却是疑惑地道:“咦,怎么不见那日那个模样精致的小太监了?” 沈皓行神色略微一顿,没有说话,沉眸望着杯中的酒。 沈皓长又道:“四哥不是问我这次走有什么想要的么,我若是想要那小太监呢?” 沈皓行慢悠悠喝下手中的酒,将杯盏缓缓搁在桌上,神情极为平静地开口道:“本王不喜勉强于人,若她愿意,跟你便是,若不愿意,鲁王今后便莫要再动这样的心思。” 说完,沈皓行便叫常见去传话。 “等等。”沈皓长在常见还未离开时忽然开口,“六哥这样可不算公允,应把人叫到跟前来询问才是。” 沈皓行没有说话,抬手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他此刻莫名想起王婉容的话,那句说他有软肋的话。 在那杯酒滚入喉中后,他轻笑了一声,道:“好啊。”
第三十九章 她是软肋又如何 沈皓长没料到沈皓行会答应, 更没料到会答应的这样爽快。 毕竟方才他故意讨人时,沈皓行虽然神色语气没有变化,但他说话时, 自称忽然从“我”变成了“本王”, 而对他更是从“四弟”直接称呼成“鲁王”。 这样的变化在沈皓长眼中,代表着沈皓行已经生气了。 沈皓行很少对外会有恼火的时候, 即便那时候和九公主抢人,他也是温柔含笑的模样,让你误以为他很好说话,轻易就能退让, 可沈皓长知道,他并不是表面这般模样。 他会用最和善的面容, 做最凶狠的事。 沈皓长实在对那女子太好奇了, 所以一时兴起故意逗趣,在意识到沈皓行有些恼了之后, 他又故意要叫那女子出面,他想看看对于沈皓行而言,这个女子到底重要到什么地步。 他以为, 他不会让她出来,至少还要装样子再说些什么托词, 然而现在他答应了。 “不用麻烦了!”沈皓长忽然改口, 笑着摆了摆手, “传句话就得了, 我信谁也不会不信四哥!” 沈皓行没有看他, 而是回头对常见道:“带哭哭出来。” 宁妱儿看话本看到正关键的时候, 听到敲门声, 略微愣一下, 平日里如果是沈皓行回来,根本不会敲门,而是会直接推门进来,所以她反应了一会儿,才对外道:“是谁呀?” 门外传来常见的声音,“姑娘,王爷请你出去见客。” 宁妱儿过了许久才慢慢来到门口,却也没将门打开,隔着那扇门,小声道:“我……我没有带衣服。” 常见知道她口中的衣服是指那日去宫里时的那套太监服,便解释道:“不必换衣,此刻随属下去便是。” 常见同沈皓行相处十几年,他觉得自己方才没有理解错,沈皓行就是要宁妱儿以女子的身份去见沈皓长,不然他何必提“哭哭”这个名字。 虽然常见不理解沈皓行这样做的目的,但他很笃定,宁妱儿不必换衣。 等了片刻,见宁妱儿还是不愿出来,常见忍不住提醒道:“姑娘,咱们已经让王爷等许久了。” 门后传来一声低低地叹气声,随后门被拉开,宁妱儿带着一丝歉意地看了常见一眼,便又立即不安地垂下眼来。 前厅,沈皓长正说着东夷近些日子的乱事,话说一半时,竹帘微动,一个粉衣身影步入视野。 沈皓长说话声戛然而止。 宁妱儿今日穿的这身粉衣,布料轻盈垂滑,因着入秋的缘故,比夏日软烟罗相比更显保守,除了身前那两只白嫩纤细的手,就只有那张娇美的脸露在外面。 她来得匆忙,面上未施粉黛,发髻都是平日里随便挽起那样,只在最上方插了一根珠钗,明明是毫不起眼的穿着打扮,落在她身上却莫名有着一种让人忍不住想要怜惜的美感。 宁妱儿进来时便一直眉眼低垂,不仅未看沈皓长,连上方坐着的沈皓行都没瞧一眼。 随着身后一阵秋风,竹帘再次轻轻晃动,宁妱儿睫毛微颤,柳眉轻蹙了一下。 沈皓长掩住目光中那丝异样的情绪,很快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故作惊讶地冲沈皓行道:“原那小太监是位女子啊……” 沈皓行没有回他,而是温声将宁妱儿叫到身边,他大掌握住那双小手,感觉到冰凉时,便又叫她直接在他身旁坐下,旁若无人似的帮她暖手。 沈皓长眉梢微挑,没有打破这份从未见过的温情画面,而是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二人,斟酒慢饮起来。 沈皓行因一直饮酒的缘故,他手掌极热,很快便将宁妱儿这双小手焐得温乎乎的。 与此同时,侍从也端来一壶热茶,倒了一杯放在宁妱儿面前。 沈皓行这才松手,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沈皓长,“你方才说平州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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