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少君看着沈祐:“你要去,我绝不阻拦。沈祐,记住我说过的话。在我眼里,没人比你更重要。我和旭哥儿等着你回来。” 沈祐鼻间微微一酸,用力点了点头。 当日下午,沈祐领着急召而来的三百天子亲卫启程。还有两百亲卫,住得远了赶不及,便得等着后日随大军一起出发了。 这三百亲卫,每人自带了七八日的干粮和水,每人双马,以备路上换马。 数百匹骏马在官道上驰骋,尘烟四起。 天黑之后,又行了一个时辰才停下休息。没有驿馆,就胡乱凑合着在野外歇一晚。 沈祐紧绷的神经,直到此刻才稍稍舒展。他从马背上拿下两个包裹。其中一个包裹里,是可以铺在地上就睡的棉垫子,还有一些驱蚊虫的药物。另一个包裹里,放得全是便于携带的食物。 一摞暄软的面饼,还有各式熏肉腊肉牛肉干。将肉卷进饼中,足以裹腹。 这都是冯少君亲自为沈祐准备的。 沈祐刚拿起一块面饼,沈嘉就过来了。沈嘉手中也捧了几个面饼,另有一只烧鸡:“这是你三嫂准备的,来,一起吃。” 沈祐略一点头。 平日里,兄弟两个到了一处谈笑风生。当然,说笑的那个人是沈嘉,沈祐出个耳朵就行。今晚,沈嘉也没心情说话了。两人默默吃了晚饭,收拾过后,各自铺好垫子睡下。 耳边鼾声四起。 沈祐闭着眼,毫无睡意。 沈嘉低低地叹了口气,声音在沈祐耳畔响起:“四弟,你说,太子殿下会不会有事?” 虽说当时救回了一条命,之后到底怎么样,谁也说不好。战场上受了重伤的伤兵,折损率高达五成。 沈祐睁开眼,低声道:“希望殿下逢凶化吉。” 沈嘉又叹一声:“往日我倒是小瞧太子殿下了。殿下看着文弱俊秀的样子,没想到是个硬汉子,不但敢上城门,还亲自击战鼓振奋军心士气。老天保佑,殿下可千万得平安。” 万幸太子殿下已经有了两子两女。万一……还有栋哥儿和梁哥儿两位小郡王。 最后这一句,沈嘉就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能说出口。 沈祐无声轻叹:“别说了,早些睡吧!明天还要早起赶路。” …… 隔日,还没到五更,天还没亮,沈祐就领着亲卫们启程了。 如此急速行军,亏得亲卫们年轻力壮精力充沛,才能支撑得住。大军要行半个多月的路程,沈祐一行人用短短七天的时间就赶到了。 这座边城,共有四处城门。沈祐等人自南城门进城之后,一路疾驰,直奔将军府。 因着打仗的缘故,城中戒备森严,百姓们无事不得出家门。宽敞的街道上除了来往的军汉之外,几乎见不到普通百姓。 到了将军府外,一众亲卫纷纷下马。守门的士兵,早已被数百匹骏马的马蹄声惊动,高声喝问:“来者何人?” 沈祐下马上前,表明身份。那士兵仔细验了腰牌,然后拱手见礼。 沈祐简短地说道:“太子殿下何在?我奉皇上之命,前来保护太子殿下。” 士兵自然不敢拦着,低声应道:“小的这就令沈统领进去。” 这么多亲卫,自然不能一窝蜂都涌进去。沈祐目光一掠,点了沈嘉方鹏等十余个人随行,其余亲卫便进府去安顿休息。 沈祐一行人快步进了将军府,到了太子殿下居住的院子里。 刚踏进院子,一股浓烈的药味便充斥鼻息。守在院子内的太子亲卫们,一个个面色沉重,令人心里一沉。 很快,太子亲卫祝统领就过来了。 这个祝统领,今年二十有八,八年前是燕王世子的亲兵。后来随着燕王世子变成太孙,再被册封为太子,祝统领也跟着步步高升。 沈祐和祝统领十分熟稔,见了面,彼此拱手。 沈祐没有半个字废话,直截了当地问道:“太子殿下伤势到底如何?” 祝统领不知熬了几天没睡,双目赤红,声音嘶哑:“那一日,殿下在城门上中了毒箭。太医刮肉放血,殿下勉强保住性命。之后,发了几天的高烧,十分凶险。全靠着灌药续命。高烧退了又反复。偶尔清醒,昏睡的时候居多。” 沈祐早有心里准备,不过,亲耳听闻这些,心里还是倏忽一沉。 “太医在里面为殿下施针,”祝统领用手重重抹一下眼:“请沈统领稍候片刻。” 沈祐默默点头。 半个时辰后,太医施针结束,沈祐终于进了内室,见到了太子朱昀。 朱昀面色白如纸,躺在床榻上,右臂被层层白纱布裹得严严实实,虽然醒着,目光却黯淡无神。就像细细的在风中摇曳的烛火,似乎一不小心,就会被风吹熄。 沈祐心中恻然,鼻子有些酸,走到床榻边,拱手行礼:“末将沈祐,见过太子殿下。” 朱昀反应迟缓,半晌才嗯一声。 沈祐忍着辛酸,低声道:“末将奉皇上之命前来保护太子殿下安危。请殿下安心养伤,早日好起来。” 朱昀又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张口,声音虚弱:“沈祐,你令人送信回京,告诉父皇,我伤势不重,让父皇母后不要忧心。”
第465章 伤重 朱昀说话断断续续。 沈祐心里又是一阵恻然,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是。” 朱昀慢慢松了口气,没力气再说话,闭上双目,很快便睡着了。 沈祐咽下喉间叹息,退出了内室,然后去见太医。此次随军的太医共有两位,一个姓江,另一个姓严。江太医擅治外伤,严太医擅长针灸。 当日太子殿下中了毒箭,性命岌岌可危。江太医为了救太子性命,为太子割肉放血,总算抢回太子一条命。这半个月来,江太医为太子治疗胳膊上的外伤,严太医则为太子驱毒。两位太医几乎不眠不休,都熬得面色憔悴眼下一片青黑。 饶是如此,两位太医也没叫过苦。 如果太子殿下有个闪失,他们两个也别想活了。 沈祐冲两位太医拱手:“江太医,严太医,末将斗胆问一句,请问殿下的伤势到底如何?” 两位太医以江太医为首,五十余岁的江太医一捋胡须,斟酌着言词:“太子殿下性命已经无忧,只是体内余毒难清,高烧反复,身体十分虚弱。得以针灸和汤药慢慢调理。” 严太医点头附和。 沈祐拧了拧眉,声音骤然沉凝:“末将奉皇上之命前来,皇上还等着末将送信回京。请江太医不要含糊其辞,说得清楚明白些。殿下的伤什么时候能好,会不会落下病根?” 江太医被噎得一口气堵在胸膛。 严太医迅速看了江太医一眼。到底要不要说实话? 江太医回了个无奈的眼神。皇上要听实话,那就说吧!这么瞒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沈统领勿恼。”严太医低声道:“不是下官想隐瞒。鞑子日日猛烈攻城,边军每日苦苦支撑。如果传出太子殿下的伤势过重,只怕会影响军心士气。所以,下官不得不隐瞒一二。” 江太医叹口气,接过话茬:“不敢瞒沈统领,太子殿下情形着实不妙。那一日殿下中了毒箭,不过几个呼吸间,就毒发了。下官为了救殿下性命,不得不下重手,割肉放毒血。殿下失血过多,所以格外虚弱。” “而且,只凭放血,是放不尽体内余毒的。所以,殿下时时发高烧,每次都要几日。还得慢慢喝汤药驱毒。” 江太医和严太医对视一眼,狠狠心说了实话:“外伤好治,三五个月,便没大碍。要紧的是体内五脏六腑的余毒,无法彻底清除。慢慢将养,或许才能痊愈。” 也就是说,太子被毒箭伤了根本,可能会落下病根。 沈祐心里骤然一痛。这痛苦,是为了太子,也是为了庆安帝。 连他听闻此事,都这般难受。真不敢想象庆安帝知道了实情,会何等难过。 沈祐深深呼出一口浊气,低声道:“我这就写信,将此事禀报皇上。辛苦两位太医,继续为殿下治伤驱毒。” 江太医严太医一同拱手:“这是下官份内之责。” …… 沈祐找了纸和笔,飞快地提笔写了信,令人送回京城。 待完成这一桩任务后,他便到了太子殿下身边。这是庆安帝交给他的第二桩任务,守护太子殿下安危。 朱昀昏睡半日,在下午的时候才悠然醒转。 江太医趁着此时,忙端来汤药,伺候朱昀喝下。 温热苦涩的汤药,滑过干涩的喉咙,胃里隐隐反胃作呕。朱昀将药咽了下去。紧接着,就是换伤药了。 站在床榻边的沈祐,看着江太医以利剪剪开厚实的纱布,露出触目惊心的伤处。 对历经战场的沈祐来说,朱昀胳膊上的箭伤其实不算重,可怕的是因为割肉放血,朱昀的右臂少了一大块,如今已经不流血了,却可以想象生生剜肉放血的痛苦。 敷了药,重新裹上纱布。朱昀已是满头冷汗,疼得几乎晕过去。 朱昀这般模样,根本无法正常进食。江太医想了个法子,令厨房将米粥熬两个时辰,熬至不见米粒的白色米汤。然后再一勺一勺地喂下去。 朱昀毫无胃口,逼着自己喝了半碗米汤,就再也喝不下了。 沈祐看在眼里,心里对太子殿下倒是多了几分敬重。 朱昀平日里俊秀温文平易近人,难免给人一些文弱之感。现在却一声不呼痛,可谓是真男人大丈夫。 门外忽地有些喧哗声。 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在太子养伤的时候闹腾? 沈祐眉头跳了一跳,迅疾走了出去。 六七个华服青年男子在门外。为首的青年男子二十左右,个头不高,脸孔肥硕,一脸酒色过度的模样。正是赵王世子。 紧跟在赵王世子身边的,是福亲王的长孙朱旸和外孙丁琅。 另外还有三四个,显然是宗室子弟了。 至于王家兄弟和袁氏兄弟,每日都去城门处御敌,自然不会来。来的就是眼前这几个了。 “我要见太子,”赵王世子满面怒容:“你们谁敢拦我?” 守在门外的几个太子亲卫,皆是满面愤怒。 太子殿下中了毒箭,伤势极重,得安心静养。赵王世子他们几个,还在这儿闹腾要见太子。实在是太过分了! 无奈赵王世子身份显赫,就是朱旸丁琅等人,也不是他们这些亲卫能招惹得起的。祝统领平日都得隐忍。 就在此刻,身后的门开了,一个挺拔修长的男子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个青年男子,穿着软甲,面容俊美至极又格外阴冷,那双黑眸一扫,令人心底生寒。正是天子亲卫统领沈祐。 “沈统领,”几个太子亲卫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他们要见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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