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说笑了。”袁海扯出一个僵硬的笑:“这件事是皇上的主意,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再者,我和沈祐关系平平,来往不多。哪里知道沈祐有什么秘密。” 朱昀俊脸沉凝,目光锐利。这一刻,竟和庆安帝像极了:“我没有说笑。到了眼下,岳父还要拼力遮掩。岳父怕泄露隐秘惹父皇恼怒,就不怕我这个太子不快吗?” 袁海:“……” 这是朱昀第一次在他面前流露出太子威势。 是啊,眼前的朱昀,不仅是他的外甥兼女婿,还是大齐朝的东宫太子,未来的大齐天子。袁家面临被削弱兵权的境地,将来想维持富贵权势,还得靠朱昀。 他得将朱昀紧紧笼络住……可是,父亲再三嘱咐,决不能将这个秘密告诉太子……等等,即使他不说,这个秘密也未必能一直维续,幕后主使焉肯善罢甘休…… 袁海思潮起伏,面色不停变幻,终于下定决心,压低声音道:“也罢,我将事情的真相告诉殿下就是。这件事不可再让别人知道。太子妃不能说,皇后娘娘那边,更要瞒得滴水不漏。不然,你外祖父怕是要将我轰出家门,皇上更不会饶了我。” 朱昀心跳激烈,神色倒是淡定:“今日我们所说的话,我绝不告诉任何人。” 袁海咬咬牙:“这件事,还得从二十多年前说起……” 这是一个漫长的故事。尘封了二十多年的往事,随着袁海的低声诉说,慢慢呈现在眼前。 整整说了小半个时辰。 袁海说完之后,用袖子擦了擦额上不时何时冒出的冷汗,对面色十分难看的太子殿下苦笑道:“殿下,我什么都和你说了。你可千万别在皇上面前漏了口风啊!不然,皇上定会迁怒于我。” 朱昀没有说话。像一尊石雕,动也不动。 袁海看着朱昀这般模样,心里沉甸甸的,不是滋味。良久,长叹了一声:“我知道殿下听了这桩隐秘,心里一定难受得很。” “当年我知道你父王和江氏的事,愤怒至极,曾想过除了江氏。不过,当时你母亲即将临盆,怀相又不好,一旦江氏有个闪失,必会惊动你母亲。你父王不敢冒险,我也不得不隐忍。” “江氏早产生了沈祐,我也有过疑心。你父王令杨公公取血验亲,谁也想不到,他会不认自己的儿子。我以为沈祐是沈荣的遗腹子,这些年也就没理会。” “谁能想到,事情会到这一步……” 是啊! 谁也想不到,庆安帝竟任由自己的血脉流落在外。 朱昀用力闭了闭眼。脑海中闪过一幕一幕的往事。沈祐初进燕王府,为护燕王身受重伤,在皇陵之战中沈祐拼力守护,在边关一战中沈祐力战不退…… 混乱的思绪,最终定格成了沈祐那张淡漠英俊的脸孔。 袁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现在动不得沈祐,殿下先忍一忍。等过个三年五载,寻个机会,让沈祐死在战场上……” 朱昀的热血汩汩涌上太阳穴,霍然睁开眼,厉声道:“住嘴!” 袁海被朱昀目中迸发的愤怒吓了一跳,接下来的话全部梗在了喉咙里。 “岳父听好了。”朱昀强忍着怒气,一字一顿地说道:“袁家绝不可对沈祐动手!否则,我第一个饶不了袁家!” 袁海心里突突直跳,竟无法直视朱昀明亮锐利的双眼,略略低头:“我刚才就是随口一说,殿下既然没有除掉沈祐的心,我自不敢胡乱出手。” 舅甥二十几年,翁婿数年,朱昀太清楚袁海了。 袁家一门武将,虽然掌着兵权,却也远离朝堂。唯有袁海,自年轻时就在朝中做官。一直为燕王鞍前马后效忠出力,功利心也是最重的。 以袁海的为人,定会视沈祐为心腹大患。刚才那番话,绝对是袁海的心声。他是真得打算暗中除掉沈祐。 朱昀俊脸前所未有的沉凝,声音里透着寒意:“我不是惺惺作态。我今日说的话,岳父都记好。从现在起,岳父就将这桩秘密压在心底,绝不可再提起。更不可对沈祐生出异心。” “否则,会为袁家招来天大的祸事。” “父皇容不下权势欲过盛的臣子,我这个太子,也绝不能容胆大妄为的岳家。” “为了袁家上下,为了母后和太子妃,请岳父谨记。” 袁海面无人色,低声应是。 寝室里一片令人屏息的安静,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朱昀才张口:“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袁海强打起精神,张口告退离去。 …… 袁海很快离去,门被轻轻关上。 朱昀躺在床榻上,双目紧闭。胸膛不停起伏,可见此时的他心情跌宕,绝不平静。 内侍敲门:“太子殿下,该喝药了。奴才这就进来伺候……” 朱昀想也不想,怒喝一声:“都滚出去!没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准进来。” 内侍被主子的怒气惊到了,麻溜地滚了出去,再不敢有半点动静。 一个时辰后,太子妃袁敏来了。见寝室紧闭内侍们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外,袁敏心里一个咯噔,就要上前敲门。 内侍忙低声道:“娘娘,殿下之前大发雷霆,不准任何人进去。” 袁敏蹙了蹙眉,举起的手慢慢落下。 袁敏在门外站了片刻,才转身离去。
第522章 真相(二) 直至晚上,朱昀才肯见人。 这半日,不知朱昀经历了怎样激烈的思想斗争。脸上不见半分踪影,还是像往常一样平静温和。 栋哥儿棠姐儿栋哥儿三人,一同围在床榻边,对着父亲嘘寒问暖。 朱昀看着三个儿女,目光温柔。 栋哥儿开蒙读书后,进步极快。此时已褪了些稚嫩之气。朱昀张口询问他的功课,栋哥儿自信满满地答道:“今日太傅又夸我了,说我比父王年少时还要聪慧。” 袁敏听得好笑。 朱昀小时候天资出众,聪慧无双。栋哥儿天资也极其出众,不过,比朱昀少时还要聪慧这等话,显然是太傅有意哄栋哥儿高兴。 朱昀也笑了起来:“你这么说了,我可得好好考一考你。” 棠姐儿娇嗔道:“父王也得考考我。” 朱昀十分疼爱女儿,笑着说道:“好好好,我一起考你们兄妹两个。” 梁哥儿还小,对考较课业这等事不感兴趣,爬到床榻上,依偎在亲爹身边。袁敏笑盈盈地坐在床榻边。 孩子们待了一个时辰,各自困倦了,才肯离去。 夫妻两个终于得以独处。 袁敏轻声问道:“父亲今日进宫,和你说了什么?你为何那么生气?” 朱昀苦笑一声:“岳父对沈祐去边关当差一事耿耿于怀,和我说,想令袁家人暗中给沈祐使绊子。我听了之后,心中恼怒,和岳父争辩了一番。所以心情不太好。” 袁敏一听,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让沈祐去边军,是父皇的意思。父亲要是对沈祐出手,肯定会惹怒父皇。” “是啊!”朱昀叹道:“我是一番好心告诫岳父,只盼着岳父能听进去。” 袁敏也叹了一声:“父亲功利心太重了。好在还有祖父和大伯父二伯父他们在,袁家还轮不到父亲做主。” 夫妻两个唏嘘一番,才洗漱安置。 袁敏熟睡了之后,闭着双目的朱昀慢慢睁开眼。 他满腹心事,目光沉沉,许久,才无声长叹,重新闭上了双目。 …… 隔日一早,袁皇后来了。 自朱昀回宫养伤,袁皇后每日定然早早过来,陪伴在儿子身边,一待就是大半日或是一整天。 朱昀喝了药之后,再次让侍卫扶着下榻走动。 袁皇后紧张地陪在一边,不时提醒:“走慢些,别摔着了。” 一片拳拳的爱子之心。 朱昀偶尔抬头看一眼袁皇后,看着满眼温柔的娘亲,朱昀心里酸涩又难过。可这等复杂难言的心思,绝不能流露出来。 袁皇后被身边人保护得极好,生平最大的烦恼,就是白日太闲的时候,要想着怎么打发时间。现在天天陪在儿子身边,便连这一桩苦恼都没了。 待走了一圈休息的时候,袁皇后拿了帕子为朱昀擦拭汗珠。朱昀无奈地笑道:“母后,我右手受伤,左手又没事,自己擦汗就行了。” 袁皇后像哄孩子一般:“很快就好了。” 朱昀哭笑不得,只得闭嘴。 “昀儿,”袁皇后打量朱昀,有些奇怪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思?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些心神不宁。还有,你的眼下有些青影,莫非是昨夜没睡好么?” 朱昀面不改色地笑道:“我天天在东宫里待着,实在气闷。总想着快点好起来,去上朝听政,为父皇分忧。” 袁皇后心疼地叹口气:“你身体还没养好,就别总惦记朝堂政事了。朝中这么多臣子,还愁没人为你父皇分忧么?你什么都别多想,好好养伤。” 朱昀乖乖点头应了。 …… 又过两日。 庆安帝得了空闲,到东宫来看儿子。 太医正为朱昀换药,庆安帝没有出声,静静伫立一旁。 朱昀趁着这片刻光景默默调整心情。待伤药换好太医退下,朱昀神色如常地向庆安帝请安问好。 庆安帝从来不是什么慈父,哪怕心中关心怜惜,面上也是那副冷肃的模样:“你这几日感觉如何?” 朱昀答道:“多谢父皇关心,儿臣伤势日渐好转,今日已能走一段路。” 庆安帝嗯了一声。 庆安帝没出声,朱昀也没像平日那样主动说话。父子两人间,陷入了少见的沉默安静。空气中似流淌着令人不安的气氛。 庆安帝略一拧眉,深深看了朱昀一眼:“前几日,你岳父进东宫,和你说什么了?” 朱昀神色淡淡:“岳父关切儿臣的伤势,进东宫来探望一二,并未说什么。” 大概是察觉到自己的态度太过冷淡,朱昀放缓了声音:“岳父对沈祐去边军统领骑兵营一事有些不满,发了些牢骚,儿臣开解了岳父几句。” 庆安帝拧着的眉头,松了一松,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他就是私心过重。边军是朝廷的军队,不是他袁家的私兵。” “朕派沈祐去练骑兵,他觉得朕削了袁家的兵权,心里不痛快。指不定,还要在背地里做些小动作使使绊子。” 朱昀看着庆安帝:“儿臣已经提醒敲打过他了。父皇若是放心不下,不如再派些人手给沈祐吧!” 庆安帝淡淡道:“不必。朕允沈祐带五十个天子亲卫去边军,已是破例。如果这样沈祐还不能在边军立足,那就是朕看错了人。” 朱昀想了想,又道:“父皇准沈祐一行人歇家眷去边军,是父皇的恩典。只怕孟将军和袁家人,心中会生出攀比和不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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