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牙俐齿。” “九哥,黛争是你送来我身边的人,她的话你不会不信吧?”金茹梗着脖子,顺着黛争的话说下去。 傅兰萧的眼神微变,嘴角噙着笑容, “我怎能不信,只是觉得惊扰到了妹妹,深感歉意,他日定将登门道歉。” 金茹烦死他了,恨不得之后都别来了,“既然没事,九哥还是先忙自己的去吧,我要歇下了,别再让人看笑话了。” 傅兰萧哼笑一声:“自然。” 随后,他睇给黛争一道眼光,“走了,黛争。” 黛争不想同傅兰萧一起离开,但算了下时间,她确实不能在东明宫多呆了。 金茹也没挽留黛争,便应了一句,等待黛争是否可以带给她忠诚。 从刚刚那一幕她就在想,九哥好似很相信黛争说的话,只是单凭她一句话,就让他打消了搜查的念头,若是黛争真的有意倒戈,她也不是不可以拉拢黛争。 而黛争,刚刚才和傅兰萧撒了大谎,现在却要硬着头皮跟他一起出宫。 心虚和骗过傅兰萧的兴奋让心脏在胸腔内怦怦直跳,她尽量低着头,与他并行,不动声色的窃喜。 她的步伐没有傅兰萧那么快,很快就落在后面,和那群侍从走在一起,久而久之,到了宫门前,她连侍从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却已经能看到傅兰萧的马车孤零零的停在那里,这辆马车低调素雅,并不像今日成婚之人乘坐的款式。 马车外的戚无在等待,看到她的一瞬间,便走上前说:“主子已经等候你多时了。” 黛争自知还是逃不过和他同行一路,心也平静了,抬脚上了车。 她坐在侧位,等着傅兰萧对她说什么。 她草拟了许多对话,比如他会再次质问她有没有撒谎。 可他没有。 他整个人的状态及其轻松,甚至身子像后仰靠在身后的软垫上,斜眼透过风吹起的窗帘,看那繁华过后的长街,变回旧日的景象。 傅兰萧泰然自若到,让黛争以为被全城耻笑的不是他。 她又想了想,还是没开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傅兰萧没问,她就什么都不该说。 他们的事,就让他们处理好了,她只要公主的信任。 直到看到那屋檐下的悬鱼惹草,她才知道这回是跟他回了王府。 “多谢殿下载我一程,那我就先回去了。” 黛争下车时,客套的与他说了几句。 便看到傅兰萧睨着她,拖长了音调,“这里离安乐坊甚远,你要走回去?” “若是你借我马车,也是极好的。” “今日便在这里歇息吧。” 齐王府建立在专门供给皇室的地皮上,就连富人最多的安乐坊也比不上分毫。 但这块地上,除了还身在宫内的太子和金茹,只有傅兰萧一个人居住,其他人早就去了封/地。 所以他的王府占地最大,也是唯一。 没有左邻右舍,遥遥望去,便是比毓庆宫还要壮阔的府邸。 虽说给黛争找个地方住,自然是绰绰有余,可今日可是他大婚,虽然新娘不见踪影,但好歹也不能出去一趟,带回来一个郎君。 可府上的人没人质疑傅兰萧的决定。 他想做什么,也凭他心意。 黛争努了努嘴吧,应着“知道了”,跟着他一同进了府。 吉时已过,除了几个知情人,也无人知道阮婉莹的下落。 齐王府上没有任何宾客,依旧挂灯结彩,耀目璀璨。 黛争看出来,他对阮婉莹的逃跑似乎是不太着急,甚至没有加大力度去找。 她甚至能看到戚无正在和同僚喝酒划拳,好似今日只是王府比较热闹的团圆夜。 “我想到了一事。” 傅兰萧突然在她耳边说道,让她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暴露了什么,警惕地看着他。 其实她那些小动作早就被他尽收眼底,他了解她的每一步,只是顺着自己的计划在放纵她。 不过,虽说他早就知道黛争会为了公主对他撒谎,但对于黛争今日的所作所为,他仍是不太畅快,必须想个办法叫她记得疼。 他是要罚她的。 “你到书房里来。” 黛争狐疑地看着傅兰萧,害怕是他今日是要拿她发泄。 黛争的指甲抠着手心,咬着下唇,最终还是点头。 她要忍耐,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了。 傅兰萧的书房依旧是一片肃静,不如其他地方染上喜庆的烟火气。 桌案上的文字只写到一半,上面已经被墨水浸的模糊不清,黛争并不看不清那里是什么。 地上还留着一根断裂的羊毫,也并未有人来收。 她下意识地将那根毛笔捡起来,已经蒙了一层薄灰。 她端详着上面的血迹,转而凝望着他的手。 上面仅剩她之前留下的牙印。 “我会放你走的。”傅兰萧看到铺在文书上的墨汁,再次握紧了拳头,好似失去了什么似的,怅然若失地自言自语道,“不过我总想着……” 他去翻自己书柜最下层的抽屉,从中取出一个小盒子。 知道此时,她才注意到,原来他的手已经因为他留下了很多块疤。 黛争不由得想,有时候说她伶牙俐齿,确实也是这么回事。 他的喜服未拖,从盒子中取出一根银针,在烛火下慢慢灼烤着,低声喃喃:“想着留下一些属于我的痕迹。” “黛争。” “我来给你穿耳吧。” 红衣和火光衬托着他的脸上有一丝病态的苍白。 “就如你的牙齿刺入我的皮肤一般。” 我们之间应该拥有一个永恒。 而伤痛总会让人铭记。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穿耳 黛争预感不对, 转身就往外跑。 可男人的行动更快,先她一步按住即将开启的房门。 捂住她即将脱口而出的拒绝,将她整个人拖向圈椅中,任她如何扭身蹬腿也不管用, 用不知从哪里找到的麻绳将她四肢捆在扶手和椅腿上。 “傅兰萧, 你又发什么疯!” 黛争不知道他用了什么系法, 绳子竟越挣扎越紧。 她干脆不动了,垂眼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乌纱帽, 重重呼出一口浊气,吹的她零落在脸颊上的碎发都随之而动。 “怎么, 你是因为今日成了长安城的笑柄,又要拿我找乐子?” 他看到他对外吩咐了仆从一番,又重新落座在一旁的胡凳上, 重新将那根银针在火上反复烧灼。 “也不尽然。”他说的话意味不明,又伸手去摸黛争的耳垂,冰凉的指腹让她不禁浑身一阵颤栗。 她刚想说什么, 就见仆从在外面问, “殿下, 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好了, 可以进来吗?” 黛争睁着他,压低自己的声音,“不行的。” 可傅兰萧并不管她,“嗯”了一声,让那几个仆从提着冰鉴进到书房, 摆放整齐后, 又低头退了出去。 虽知道王府的仆从不会将主子的私事往外说, 可黛争现在这副模样, 他们也定是瞧见了的。 这使得黛争白净的脸上染上一层红晕。 气的她咬牙叫他的名字。 当他随意取出几块小冰时,黛争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傅兰萧,你何必这样兴师动众,”她脑袋歪着,不想靠近他手中的东西。 那么冷冰冰的东西,跟他本人一样。 但他总能先发制人,强行用两枚冰块夹住她的耳垂,“我不想让你动。” 爱打扮的娘子自小就穿耳,黛争虽说不怕疼也不怕苦,可见着那尖锐的银针,想到那处要从自己的耳肉中穿透过去,那处的感官一下子被放大,好似那根针已经和她的皮肉相接,已经痛不堪言了一般。 “我不会动的,你先放了我吧。”黛争无可奈何地软了脾气,去跟他说些好坏,好让他不再他继续发疯。 “你在撒谎。” 他轻而易举地看穿她的谎言,借着冰块融化生出的凉水揉了揉她的耳垂,“我看过书,不会太痛的。” “为什么?” 她从来品不出傅兰萧的意图, “我不知道你和阮家娘子发生了什么,但你不应该先去寻她吗?” 何必在这里,折磨她呢…… “阮婉莹……”他的表情就是她忽然提起了一个很遥远的人,强行把那人从他的记忆深处拉出来一般,“提她做甚?” “当然要提!今日本䒾㟆该是你和她的新婚之夜,她虽然还未过门,但三礼六聘不是假的,况你们还去求过姻缘,有菩萨的见证!你现在来弄我,又算什么!” 她努力将话题往阮婉莹身上赶,她并不是疼惜这个女子,而是觉得他们一样会为了自己的利益不顾一切,不择手段,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夹在他们中间,只会窒息。 “我没有求过,”傅兰萧漆黑的双眸,宛若化不开的墨,紧紧盯着少女的面颊,没有放过她的任何表情,“我说过我不信那些。” 他不信通过向虚无缥缈的形与象祈求就可以得到的东西。 “可你……” 终究还是去了呀。 罢了,黛争不想跟他去争这些有的没的,无根无果,只会徒增烦恼。 她心中一阵烦闷,根本想不出新的借口拖延,却听他说:“我与阮家各取所需,无论如何,现下是他们先悔,他们不仅仅是愚弄的我,更是愚弄了父皇,他们应该比我更着急。” 黛争忍不住嘲讽他,“你是在跟我解释吗?” 傅兰萧看着他,眼色极淡,眉头越蹙越紧,“你说什么?” 趁他恍惚的一刻,她扭动着身子,用力将重心往桌案处靠,椅背撞到桌案,整个桌面上的东西顺势而落。 傅兰萧眼疾手快地捉住灯柄,才没让烛火落在地上。 当她看到文书上隐约的“退”字,她忽的愣住。 这约莫是一件退婚文书,她擅长舞文弄墨,根据污渍浓厚和薄尘堆积的时间,隐约能算出个草拟时间。 可最终这封文书还是留在了书房中,并未送出。 黛争心底有什么难以言说的情绪从心中翻涌出来。 她现在可以确定的是,阮婉莹找来刺客刺杀她失败之后,彻底对傅兰萧失望,对婚姻充满幻想的女子选择了不顾家族利益逃婚。 而傅兰萧是想过在那件事发生之后退婚,可犹豫之后,还是放弃了。 他选择了一个可以让他握住主动权的方法,让阮婉莹逃婚。 甚至,或许他是知道阮婉莹是藏在东明宫,根本没管呢。 他来东明宫,无非是走个过场,确定自己的计划是否进展顺利。 那么岂不是知道了她对他撒谎,所以现在这么对她。 无论如何,最吃亏的只有阮家,圣上自然会惩罚他们,最严重的会剥夺他们手握的兵权,可是这份权利会归到谁,就没那么确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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