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殉葬坑明显是进行的火葬,只见森森白骨,情形比第一个更为触目惊心。 莫永福看一眼闭一次眼睛。 相较起来,只有侍卫殉葬前死得比较舒服——没有挣扎的迹象,整整齐齐地并排躺着。只是,他们的头与身体分开了。 裴行昭看过,还有闲心跟莫永福逗闷子:“你喜欢哪种殉葬的形式?不妨挑一个。” 莫永福本就惨白的脸色几乎要发绿了,他把脑袋摇得似拨浪鼓,“没、没有……太后娘娘饶命……” 裴行昭牵了牵唇,开始看殉葬室里的陈设,两个里面都有两口七尺来长、三尺宽高的箱子,箱子上都落有大铜锁、焊死的铜链。 她用脚尖踢了一下,又尝试着往后踹,判断出里面有东西,分量特别沉。 随后,她对韩杨伸了伸手。 韩杨递给她一把匕首。 寒光一闪,一口箱子上的铜锁、铜链就落了地。 莫永福瞠目结舌:她到底是来探皇陵,还是来做土匪的?这怎么一来就开始毁东西了?念头刚闪过,便见她已用匕首的鞘撬开了箱子,后退两步。 箱子里面没有暗器毒气飞出,一行人见到的是金光闪闪。 用很薄的金片做出来的纸钱、银票。 这是认为这些金子能随着他到地下,幻化成他打赏、打点的钱? 裴行昭拿起一张金子做的银票,果然做的像模像样,上面刻着令人咋舌的数额——十万两。 许彻、杨攸、韩杨将另外三口箱子打开来,里面都是寻常人家为身故之人要用到的元宝、铜钱、小锞子,当然,陪葬太宗的,全是用纯金打造。 许彻做的就是留意细节的差事,这时候亦如此。他觉得箱子好像过于厚重、箱盖又过于沉重了些,起先以为是哪种他不识得的木料,反复敲了几回甄别声音,就发现根本不是木料。 用小刀刮了刮,木料上的神色漆料掉了,现出来的是纯银独有的光泽。 他着实意外了。 这只是地宫第一层,他们发现的这点儿金银,估摸着只是冰山一角。 是他跟裴行昭说过的,太宗私欲太重,家当可称富可敌国,却不曾想到,太宗简直是死了也要做头号败家子的德行。 别说裴行昭想监守自盗,现在连他都有这心思了,且非常强烈:要这么多金银摆在这儿不就是浪费么?为什么不放到国库去? 莫永福的反应算是很直接且单纯:他看着金光闪闪的箱子出神了,不可控制地想着,如果自己能分一杯羹,要把这些金子用到什么地方去。 他以前的确进来过很多次,但从不敢设法打开箱子,一来是他进出皇陵有军兵搜身,不能带进也不能带出任何可疑之物,二来他确实寻不到削铁如泥的利刃。 他一向对财帛动人心那句话不以为然,却原来,只是以前没有遇见过令自己动心的情形——他又怎么可能不从这冰山一角联想到这地下就是一座宝藏? 他哪怕只要得到这宝藏的一点点,就能与儿孙挥霍几辈子都挥霍不完吧? 太笨了,以前为什么要死脑筋? 又不是真的不能避开看守的军兵的视线。 为什么没胆子尝试监守自盗? …… 他陷入了无数次错过发横财的机会的懊丧之中。 锁和链条早已被毁了,裴行昭却开始找钥匙。她是想,在太宗那个奇怪的脑袋里,想的一定是实物是什么样子,到了阴间也是什么样子,那么,有锁就有钥匙。 琢磨这种事,等于尝试把自己变得和不可理喻的人一样,顺着他的思路考虑事情的走向。 明摆着开路打赏的东西,嫔妃、宫女、太监、侍卫都需要保管一些。 裴行昭围着殉葬坑转了一圈,观察箱子、长明灯的方位。 韩琳、杨攸饶有兴致地观望着她,过了一阵子,见她在一盏长明灯前蹲下,吩咐她们留心,自己则在灯身、柄、底座上摸索一阵,不知碰到了哪儿,长明灯正对面的一块方砖忽然弹了起来。 “嗳?”韩琳很是惊奇,跑过去看,见方砖下是个暗格,里面有个乌木匣子。她拿到手里,上下左右一通晃,然后打开来。 里面正是钥匙,“金的呢。”韩琳说着,取出来亮了亮,又去找到了对应的大锁,很顺利地开了锁。 裴行昭、杨攸莞尔。 之后,如法炮制,余下的钥匙也悉数找到。 许彻忍不住乐了,“这才是真正的颠三倒四,先找钥匙多好。” 裴行昭不以为意,“还不是一样。” 韩杨和韩琳闲得没事,挨个儿抬了抬箱子,估算连箱子带金子各有多少斤,自然每一口都有个几百斤。 韩琳算术不大好,要掰着手指头算账:“一斤十六两,十斤一百六十两,一百斤一千六百两,嗯……一千斤就是一万六千两呢!”很明显,她估算的是这些金子价值多少银两。 金子贬值的时候,一两最低也能折合五两官银;价高的时候,一两最高能折合十两官银。 四箱金子加上纯银打造的箱子,换成银两,最少最少也得有十万两。 只四口箱子就值十万两雪花银……莫永福又开始对着财宝做起了发财梦,要不是韩琳冷着脸示意,他真舍不得挪步了。 裴行昭回到外面,围着那个过于庞大的棺材看。 “这、这就不用看了吧?”韩杨都有点儿磕巴了。 “我看看也吓不着谁,太宗也没在这里头。” “是么?”韩杨无条件地相信她早已成习,“那我来把这东西弄开。” 语毕,他施展身法,轻轻巧巧地到了棺材上面,反复尝试,没办法打开。 许彻、杨攸开始在下面找机关,裴行昭有一搭没一搭地告诉他们一些可能用得到的东西。 过了些时候,许彻点着彩绘的二龙戏珠的那颗偌大的宝石,“一准儿是这个。” 裴行昭颔首,对韩杨招招手,“滚下来,万一这棺材一下子陷下去,把你带走了就不好了。” 大家都笑了,仍是只有莫永福笑不出。 韩杨跳下来,和许彻一面跟裴行昭商量着,一边研究那颗宝石,过了好一阵子才达成共识。 启动机关之前,许彻取出一个小药瓶,坚持让每个人都服下一粒可以预防一般墓毒的丸药,包括裴行昭和莫永福。所谓墓毒,指的一般是尸毒、水银毒和朱砂等物制成的毒。 机关启动,棺材上面发出木料移动的沉闷的声响。 棺材盖从顶部向后缓缓移动了近棺材一半的长度。 等了一会儿,许彻、韩杨飞身上去,望着里面,同时说了声“空的”,之后报出所见陪葬物件儿:“玉枕、玉席、玉如意、夜明珠……” 最终,两人都注意到了玉席上刻着一些符咒一般的字。 “别琢磨了,下来。”裴行昭对那些不感兴趣,也不想他们留意这些并记在心里,邪门歪道的东西,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影响到人的意志,看看就得了,不懂好过懂得。 两男子也不坚持,立刻跳下地。 “棺材里的玩意儿,就别动了。”裴行昭说着,把这口其实是障眼法的棺材恢复成原样。 她好不好意思碰棺材里的东西先搁一边儿,以玉石为主的物件儿,拿到手里也是烫手的山芋:陪葬的玉器,做法、篆文等等都不同于寻常的摆件儿,又不能跟金银一样可以融掉,豪富之人也不会买这种丧气的东西,所以,还是放在地下吧,再过个几百年,后人如果挖出来,倒是可以看看这些东西的做工,比较所在朝代的工艺是进益还是倒退了。 ——这些不用说,许彻他们都明白。寻常人对玉石,就算只是个小小的戒指、印章所用的石头的来历都很计较,就是怕来历不明,玉石本就是晦气之物,何况大件儿的陪葬品。当然,也能把玉席拆了,把玉枕玉如意切割成小块,但那样太糟蹋东西了,便不如留给后人。 莫永福又主动打开了几间密室,但都以类似祭祀的格局陈设为主,看起来奇奇怪怪的,裴行昭也没兴趣琢磨出门道。 地宫第一层也就大致是这样了。 裴行昭问莫永福:“你到没到过其余两层?” 莫永福摇头,“小人没去过。” “为何?” “因为……因为小的有两张图,却实在是看不懂,真的。” “图呢?”韩琳问道。 “带着呢,带着呢。”莫永福过了硬气的时候,现在满脑子都是金子银子发财,自然更怕死,更惜命,也就更怕这个毫不介意随时杀了他的女孩子。 他背转身,解下束着外袍的衣带,倒腾了一会儿,转回身来,“缝在这里面了。”说完主动交给韩琳,指给她位置。 韩琳小心翼翼地用匕首拆开,取出两张折叠起来的纸张。 她看了看,感觉跟看到天书似的。说起来,她也算是见过很多很多布置图堪舆图的人了,但手里这两张图,她实在是一点儿门路都摸不着。 她转手交给裴行昭。 裴行昭瞧着,蹙了蹙眉,也是一头雾水。 她把图放在地上,几个人轮番过去仔细观看,都看不出个所以然。 裴行昭问莫永福:“到第二层的入口,你知不知道?” 莫永福摇头,“不知道,小人清楚的只有怎样进出第一层。”又趁机试图表示自己的清白,“以前胆子小,连殉葬室都不敢去。” 裴行昭不接他的话茬,转而取出个罗盘,对着那两张图看了一阵,又道:“我们得去第二层,你到外面去。” “啊?”莫永福道,“那怎么行呢?外面的人都知道,是小人带您几位进来的,独自出去,他们不定想到什么地方去。太后娘娘,还是让小人随行吧。” “不行,你跟着就是我们的累赘。”裴行昭道。 许彻则取出一块令牌,“你拿着,这令牌等于暗语,谁问你你拿给他看便可,绝不会有人为难你。”停了停,又道,“你要是没有即刻赶出去,过后我与外面的弟兄对话对出问题来,便真对你不客气了。” “明白。”莫永福再不想走,也不敢在这几个人面前磨叽,只好压下心头的不情愿,行礼应下,转身时,瞥过那两张图,没敢问过后能否归还他的话,举步往外走去。 “这里面不止一种机关。”裴行昭道,“想活命的话,就不要用老法子返回来,死在这儿,可没人有闲心把你带出去。” “小的不敢,绝对不敢。”莫永福连连保证之后,这才离开。 “这到底是鬼画符还是图?”韩杨对此很怀疑。 “我看着是鬼画符,不能指望。”裴行昭道,“但也不妨留着,试一试,就跟云山雾罩的迷宫似的,走通一条半条的路,兴许就能找到规律,也就看得懂了。”她示意他把图收起来,自己又喝了几口酒,“要摸石头过河了,跟送死没什么区别,你们确定要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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