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兹男子骨相优越,身姿豪迈,近乎每个人都有一双深邃到可直抵灵魂的眼睛。 而为画师捧炭笔的郎君,却比那画师更英俊,双眸更深邃。 除此之外,其脾性还更温柔。 嘉柔只站了不到一刻钟,那郎君已是关怀过两次她渴不渴,三次饿不饿,五次累不累,六次询问可否要为她捏一捏肩。 比她的婢女都要殷勤。 得知她确然有些渴,忙去为她捧了桃酪来,待来时还不知为何松了衣领,露出一点精致的锁骨,以及里头的胸脯来。 嘉柔对这位郎君并无何意,只刚瞧见那画师,却一时被吸引了目光。 画师似还不到二十岁,自是英俊的,双眸也自是深邃的,只挺拔的鼻梁与下巴中间隐隐的一道沟,令她十分的心悸。 窗外一角,偷窥此间情形的白大郎观此一幕,不由暗自得意。 看来,这潘夫子的定力也很一般嘛。 虽说“他”对那位最俊朗的捧笔郎君客客气气,可一双眼睛却像粘在了画师身上,抠都抠不下来。 原来潘夫子并非喜欢薛将军,而是中意体态狂野的。画师的胸脯,就挺得跟薛将军的一样高。 未想到他原本将宝押在捧笔郎君上,却在画师身上有了同样收获。 只是这画师却是寺中的正经画师,让他去专程引诱潘安,其怕是要跪在佛祖跟前告他一状。 还是得另外寻一个也有大胸脯的男子,送回庄子里,给潘安当个随侍。 待潘安变了心后,薛将军自与其反目成仇,哪里还会再护佑“他”。 届时,潘安为了活命,只能再寻王族相护。只要众人好生劝“他”,让“他”知晓女子的妙处,不但七妹能如愿,白氏还能有“他”这位福星相佑,实在是一石二鸟。 只是,薛将军盛怒过,定能查出背后是他搞鬼,举两万安西军要拿他,却又是隐患。 思及此,他忙蹑手蹑脚离开,又匆匆挥笔向王上写就一封信,其上言加快搜寻美男之举,最好近几日就能将各式美男送到薛将军面前。 若将军也移情别恋,那可就怪不到他身上了。 一时外头起了人声,他探出脑袋往下看,但见安西军们已归来,看来是桥已修好。 众人并未骑马,那薛将军行在最前头,虽周身沾满了泥污,却身高腿长,气势凛然,半分不掩其光华。 他一边吩咐仆从去安排热水,一边匆匆下楼前去迎接,喜上眉梢道:“今日双驴诞,寺中已备下丰盛素斋,将军洗漱过,便请与将士们一起入宴。” 又往楼上投去一眼,迟疑中还是道:“潘夫子正在客舍,将军可要前去见一见?” 薛琅摇头,只道:“我等有要事要赶回营中,斋菜便罢了,烦请备些干粮,路上好食用。” “将军不为潘安留句话吗?” 薛琅忖了忖,“小狼之名,甚好。” 白大郎见他说得无头无尾,竟关心什么狼,却半分不问潘安,联想到潘夫子不久前从外归来时的郁郁神色,忽然恍然大悟。 怪不得夫子有所动摇,原来这二人之间竟是生了嫌隙。 果然这男男之间的姻缘蛋上,是有了缝啊! 他忙笑眯眯道:“将军放心,我定会将话带到。” - 客舍里,嘉柔自见那画师第一眼,几乎要喊一声“小舅父”。 此画师,与她最最亲厚的小舅父,竟是有八分像。 若非外祖父十六七岁就迁去长安定居,而这画师又是连一句大盛雅言都不会说,她定要怀疑外祖父学人养外室,背着人多生了一个老来子。 她盯着画师不挪眼,终于在他前来调整她的站姿时,忍不住问道:“画师贵姓,可是姓安?” 那画师摇摇头,只道:“小僧一诚,乃寺中俗家弟子。” “你的俗名呢?” 一诚并不遮掩,坦坦荡荡道:“小僧出生时便被送到窟寺门前,被寺中抚养。只有戒名,而无俗名。” 竟是如此…… 她知世间事多有凑巧,陌生之人也会有所相像。可相像至此,却也太难见。 她再细看这一诚,或许在这窟寺中长大,未曾沾染红尘俗世,他神情温润纯良,举手投足不疾不徐,从秉性上看,却与同她那因不良于行而性子沉郁的小舅父全无相似。 或许,真的只是巧合罢。 绘制轮廓用不了多长时间。 待下去,画师将画稿上色,几番更改后,才会极其谨慎地绘在洞窟的墙壁上。 一副壁画短则一月,多则翻年方能画成。 嘉柔今日,是无法看到她与神仙同壁而居、仙气飘飘的身影了。 带她出了客舍,顺着木梯拾阶而下时,倒是遇上了正要离去的安西军。 薛琅已骑于马上,正同路边的白大郎告辞,见她从窟寺中下来,只顿了顿,方问道:“你若要跟随一处走,现下便去牵驴。若磨拖,我等却是等不得你了。” 王怀安心中记挂着大力,忙热情相邀:“潘夫子一起离去吧,沿途还能互相说话解闷。” 嘉柔看着薛琅那张神色不辨的脸,抬手一揖,含笑道:“今日既遇上了寺中双驴诞,我自是想要凑一凑这新奇热闹。又兼此行与白大郎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此行,便不同将军一路随行了,将军慢走。” 薛琅抬一抬眉,淡声道:“也好。” 又抱拳一礼,往前疾驰而去。 副将们自是跟于其后,几息间,那一群人马已顺着山势一拐而过,不见了身影,只有滔滔马蹄声还在山谷中回荡不息。 白大郎上前,细观着嘉柔神色,话中有话道:“未想到,薛将军竟舍得留下你。” 嘉柔如今有了白大郎这条大腿,用不着断袖,对薛琅的离去看得很开,只演着戏说一说:“他有要忙之事,我却不能阻他的大业。” 此话在白大郎耳中,自是带着几分阴阳怪气。他淡淡一笑,诸事皆在掌握。 午时三刻,吉时而至。 寺中斋宴正式开始。 嘉柔作为福星,自是被请上尊位。席间一番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斋宴用到一半,寺中来了贵客。 仆从匆匆前来通报:“七公主已到达寺前,阿郎快请前去迎接。” 话音刚落,只听“咚”的一声,桌案上的琉璃葡萄酒盏倒下,紫红色的酒液倾了半桌。而原本高坐于尊位的龟兹之宝,出溜钻进了桌子底下。 作者有话说: 薛琅:贤弟,你放手太快了。 嘉柔:现在再抱上大腿,还来得及吗?
第31章 因龟兹贵主的到来, 白氏窟寺的素斋宴只行了一半,身份低微之人连忙下了席。 如此一走,宴席空了泰半; 余下诸人只觉无趣, 向伽蓝公主行过礼, 也渐次告退,又空了一半。 宽敞的地台上,除了公主与白大郎,要说还有人, 也就只剩藏在桌底下的崔嘉柔了。 桌案极矮, 她只能蜷曲着身子。 好在装点桌案的布巾往四周垂落下来, 遮掩住了她狼狈的身躯。 地台最前头, 伽蓝公主将眼前杯盘狼藉的剩宴打量二三, 盯着白大郎, 半冷不热道:“藏了我的人, 阿兄定是极高兴吧。” 白大郎只当她听闻了昨夜驴产双胎之事, 未成想她一来问的便是潘安。 他不由先往那尊位投去一眼,方轻咳了一声,“哪个你的人?你乃龟兹公主, 王上最宠的爱女,龟兹大地上皆是你的人呢。” 伽蓝公主将镶满宝石的马鞭往边上一撂, 不同他绕弯子, “将潘安交出来, 否则……你那两胎小驴可保不住!” “咚”地一声, 不知何处的桌案猛地一撞。 “浑说什么?怎能用双胎吉驴传恶言。还不快悔过!”白大郎连忙喝止住她,双手合十匆匆念着佛经, 以求上天莫降罪。 伽蓝不情不愿合掌, 面朝西方, 口中含含糊糊跟念了几句佛经,方道:“我自不会动吉驴,只是潘安是我看上的男人,未成想竟躲到了你这处。你只要将他交出来,我就不与你计较。” 白大郎正是要用计策降服潘安之时,怎能让伽蓝公主坏了他的安排。 他又往那首座觑一眼,刻意道:“潘安不过区区一夫子,手无缚鸡之力,又家无衡产,你执意看上他,便是让王上与王后伤心,我阖族也会因此而蒙羞。” 桌案底下的嘉柔听罢,虽知白大郎这是在帮她,可也贬低的有些太过了吧。白银亲王可又许了她一个月五个金饼的束脩,比龟兹有些穷酸小王还富裕呢。 伽蓝公主冷笑了一声,“阿兄常同大盛人打交道,怎地也沾染了他们迂腐之气。我不过寻一个男人而已,怎地就成了族中罪人。据闻礼教更严苛的大盛,尚有公主养着许多面首呢。” 白大郎便板着脸道:“这世间的任何男人,阿兄都能寻来给你。独潘安不成。” “好啊,若能换成薛都护,则更好呢。”伽蓝公主笑眯眯道。 “这……”白大郎一滞,心想自己的傻妹子这是什么眼睛,看上的一个两个,全都是断袖。 他摆出一副大家长风范,教训道:“阿兄之言,你竟也不听?你莫忘了,你儿时掉进熊窝里,还是阿兄爬进去将你背出来。阿兄所为全是为你好,怎能害你?” 伽蓝公主不由嗤笑一声:“阿兄可是欺我年幼,忘性大?那时若不是你同二兄争抢一张弓,也不至于将我挤落进了熊窝里。你若不进洞救我挽回一局,早已被我阿耶驱逐出龟兹了。” 白大郎不由一滞,忙狡辩道:“哪里是我同二郎抢,明明是他同我抢,他当时……” 他一时被这件抹黑他的历史旧案牵引了心神,短暂忘记了潘安,只专注为自己分辩。 藏在桌案底下的嘉柔却一阵愕然。 且不说据她听来,白大郎熊窝救妹的往事确然更像是为自己闯下的大祸做弥补,只说七公主这油盐不进的模样,压根不怵这位长兄。 白大郎夸下的那些海口,什么因着儿时的情分,七公主此生最尊敬他的大话,全然不存在。 要等他说服他的七妹放过她,简直是痴心妄想! 白大郎口干舌燥的辩驳了一阵,忽然想起现下的重中之重是先将伽蓝公主劝走,忙住了嘴,以交代厨下先备饭食的借口,带着伽蓝下了地台,往外行去。 到了一段无人处时,他也已想到了新的说辞,便压低声道:“你可知,那潘安,或许是个断袖……” 伽蓝公主脚步一顿,看他的眸光里似有些迷茫。 “便是指,他中意的是男子。”他双手一摊,做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我原本不愿让你伤心,是以未曾告诉你。现下看你对他一往情深,只能向你坦白。此后你或许会伤怀一阵,可长痛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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