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槿依言将荷包打开,露出里面山茶花样式的簪子。 与其他人的并没有什么不同,均是一样的簪子,只是簪头是不一样的花卉样式,红袖的是梅花、蓝屏的是杏花、紫棋的是桂花……凑在一起便是一整套的十二花神簪。 紫棋看到青槿手里的簪子,脸上有些小小的没有看到热闹的失望。 胡玉璋重新回到正房之后,又对香橼道:“帮我重新收拾一下,我们去给母亲请安。” 香橼愣了一下:“夫人,您今天累了一天,便是要请安也不急在一时,明天去也成。今天毕竟是您成婚的第一天……” “正是因为刚进门,才要把该有的规矩都做好,不让人挑出错来。” 如今孟家强,胡家弱,该摆低的姿态就应该摆低,她对婆母恭敬和尽心,要是能让她早日从心里接纳她这个儿媳,也有利于她早日融入这个府邸,这比她自个儿四处折腾要有效得多。 何况外面多的是觉得她嫁进宋国公府不配的人,她不能出错让人看了笑话。 *** *** 胡玉璋到归鹤院的时候,孟二夫人正坐在宋国公夫人下首和她说话。 她远远的只听到孟二夫人说着什么:“……也是我这阵子忙着三爷的亲事没顾得上来,才让下面的人糊弄了。之前府里有段时间采买进来的东西质量和成色不好,我便让下面的管事换了一批货贾,哪知道下面的人趁机耍了滑头,把华锦阁也换了,还闹到母亲这里来,是儿媳的不是。” 宋国公夫人轻声道:“黄家跟咱们府沾点亲,银钱给谁赚不是赚,他家送进来的东西一直也没出过大错,之前给她们家的便利还给回他们。” 孟二夫人连道:“是,都是儿媳的疏忽,我明日就将那乱作的管事训一顿。” 孟二夫人先看到了胡玉璋的,“咦”了一声,笑着站起来:“三弟妹怎么来了。” 胡玉璋对她浅笑了笑,唤了一声“二嫂。”,然后又对宋国公夫人行礼问安。 “你和老三今日新婚,累了一天,怎么不早点歇着,反倒到了我这里来。”宋国公夫人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让她坐下。 胡玉璋面带浅笑:“难道母亲不欢迎儿媳?” 宋国公夫人让丫鬟给她上茶:“你们能来陪我,我自然高兴。” 孟二夫人和胡玉璋一左一右陪着宋国公夫人说话,孟二夫人偶尔拿一些喜庆话打趣胡玉璋一番,胡玉璋也顺着做娇羞状。 没过多会便到了晚膳的饭点。 孟二夫人极自然的随宋国公夫人一起坐到了食桌前准备用膳,却看到胡玉璋从丫鬟手里接过活帮着摆盘芬放碟筷,又执一双新筷子站到宋国公夫人身后准备侍膳。 孟二夫人愣了愣,只好也跟着站了起来,立到了宋国公夫人的另外一边。
第十九章 “你觉得她的字迹像谁?” 胡玉璋从归鹤院回到淞耘院的时候已经是戌时了。 沐浴过后解了一身的疲乏,坐到梳妆台前,由丫鬟帮着她擦干头发,然后挽了个简单的发髻用簪子固定着。 香橼走进来,手上捧着一叠厚厚的宣纸。 “这就写好了?”她问。 香橼笑了笑:“您发了话今晚要,她们哪敢不从。” 胡玉璋将那一叠写满字的宣纸翻了翻,看到红袖的时,更认真的看了一会。等看到青槿的,则从里面将她的那张抽了出来。 她看着她的字有些发呆。 过了一会,她问香橼:“你觉得她的字写得怎么样?” “工稳秀丽,既有女人的秀气,又带些男人的刚毅,书法造诣上跟一般的丫鬟比倒也是不错了。”香橼评价道。 她怕自家小姐心中有刺,又劝胡玉璋:“但要论书法,夫人一手簪花小楷高逸清婉,京中谁人不夸,夫人何必在这些枝节末端和一个丫鬟比较,反倒失了自己的身份。” 胡玉璋对她的话不置可否,伸手抽出妆奁最下面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本书来翻开,再问香橼:“你再看这书里的字迹呢?你觉得像不像?” 香橼刚想说话,直至看到书翻开的那一页下角,标注的“武宁于永徽元年一月一日注”一行小字。 她是知道自家小姐前几年不知从何处得来一本世子爷的读书笔记,小心翼翼的珍惜并珍藏着的。 那书里的字写得遒劲有力、多力丰筋,与上面青槿的字在风格上有很大不同。 但认真细想起来,却可能是因为男人力气大,女人力气小,女人学不来男人的字势。无需仔细比较,便能看出两人的字迹仍有许多相似的地方,比如笔画的书写习惯、运笔轻重的部位、均喜欢在每行字写完时加一个点等,均是一脉相承。 “我听闻那个青槿是爷少时将她买回来的,爷亲自教的读书习字,字迹上有几分像世子爷,这不意外。养只小猫小狗养久了还有感情呢,她不过就是多了跟世子爷自小一起相处的情分,但如今夫人与世子爷成了夫妻,日后您们长长久久的生活在一起,夫妻相濡以沫的情分自然也不是这种主仆之情可以相比的。” 胡玉璋垂了垂眼,要说她心里没有一点在意那自然是假的,她从前虽知道孟季廷宠爱身边一个丫鬟,但毕竟没有眼见为实,体感并不强烈。但知道和亲眼看到了她身上样样带着孟季廷的痕迹,心里的感觉总是不一样的。 外面响起了脚步声,接着是丫鬟的请安声:“爷。” 胡玉璋忙将那本书合上,轻轻放回妆奁里,将抽屉合上。再转身时,便看到大氅的青色衣摆猎进了屏风,再接着便是男人高大的身体。 “爷。”胡玉璋站起来,屈膝对他行礼。 孟季廷摆了摆手让她起身,然后看到胡玉璋手上拿着的一页纸,和香橼手里拿着的一叠纸,问她道:“这是什么?” 胡玉璋笑着和他解释:“我初来乍到,想认一认院里的人,又怕自己记不住那么多人,便让她们把自己的情况写下来,我想着这样也能记得清楚一些。”说着将手上的那页纸还回到香橼手上,随他一起走到榻上坐下。 孟季廷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接过丫鬟送上来的茶水抿了一口。 胡玉璋满心想和他多说会儿话,笑着问他道:“我看爷每日都回来得晚,是公务上的事情多吗?” “倒也不曾忙什么,今日是和以前军中的同僚聚一起喝了点酒。” 皇帝从前对孟家逢迎讨好,靠孟家的军权参与夺嫡坐上皇位,等登基之后,孟家的军权又成了他忌讳的源头。初初登基,皇位还没坐热,便马不停蹄的将他这个领军带兵的副都指挥使调回京中,在兵部任个侍郎的文职。 皇帝如今对他和宋国公府颇多猜忌,严防他插手军权,他也不热衷去朝堂凑那点热闹,除了每日去兵部应个卯,其他时候倒跟个闲人差不多。 孟季廷显然也并不想和胡玉璋说朝堂上那点糟心的事,转了话题随口问她道:“你今日在国公府住得还习惯?” “自然是习惯的,国公府是我的家,在自己家又怎么会不习惯。”便又笑着和他说起她今日在府里的事,说了她都做了什么,见了院里的下人认了人,前去母亲院里请安,陪母亲念了一会儿佛经感觉沾了佛气自己也通透了许多……直至她看到孟季廷虽然在听,但对她说的却并没有多少兴趣,她才心里有些小小失望的停了下来。 “我平日少在内院,平日甚少有功夫管束院里的下人们,纵得丫鬟们多少有些随性。如今你既嫁了我,便是这院子里的女主人,丫鬟若有对你不敬或犯了错,你只管罚她们,不必看我的脸色。” 胡玉璋面上笑着道“我省得的。”,心里却想,你虽叫我不必看你脸色,但却又说是你自己纵的她们随性,我若真的为了点小事就罚了她们,难道你心里真不会不高兴。如今也不过是提前跟我打好招呼,说了她们的不足之处,让我对她们比对别人更加担待一点罢了。 说来说去,他身边伺候的那四个丫鬟,还是非有大错轻易不能动。 眼看已经是要歇息的时辰,胡玉璋看向孟季廷,又问道:“爷,我让丫鬟准备水给您沐浴吧,洗了澡人也松快一些。” “不用了,我已经在书房洗漱过了。” 胡玉璋微愣了一下,又面色如常的道了一声“好”,柔声问:“那爷您是再看一会儿书,还是准备歇下了?” “歇了吧,不早了。” “是。” 婚礼三日后,延平郡王府往国公府送来首饰、彩缎、油蜜、茶饼、鹅、羊、果物等物,此谓之送三朝礼,又谓之煖女。 孟季廷在婚礼后的第七日带着胡玉璋回延平郡王府,此谓之回门。 回门之日午膳后,孟季廷独自一人回来,胡玉璋按规矩留在延平郡王府留住三日。 第九日再由孟季廷前往延平郡王府将归宁的新娘子接回,自此,结亲仪式才算完成。
第二十章 好像从他成亲起,他送给她的那些簪钗步摇便再没有看她戴过。 进门五六日之后,香橼和香溪也基本将淞耘院及宋国公府内的一些人事大致弄清楚了一些。 “……淞耘院里的四个一等丫鬟,以红袖为首,红袖主要负责院里的账目并掌管咱们爷私库的钥匙,青槿负责爷的衣穿还有近身伺候,蓝屏负责爷的吃食,紫棋负责外联并管束其他小丫鬟和仆妇。院里外面负责洒扫的粗使仆妇三个,负责花木的小丫鬟两个,里面负责擦洗的小丫鬟四个,负责端茶送水的丫鬟两个。爷身边亲近随侍的两个小厮,一个叫承影一个叫纯钧,都是少时爷从军中挑选出来并带在身边的,很得爷的信任,纯钧稳重些,不爱跟内院的人交联,承影跟淞耘院的人却个个都处得像是亲兄妹……” 胡玉璋点了点头,一边翻着香溪整理出来的人事册子,一边听她继续说。 “……国公夫人从去年开始就不怎么管家了,府里的中馈现在由二夫人掌管。二夫人管家的这一年倒也没出什么大错,就是她喜欢用人唯亲,把府里的大半管事不是调职就是换了,弄得那些资历年老的管事怨声载道,时不时到国公夫人跟前告上一状。国公夫人除了一二个实在抹不开面帮他们说上一二句之外,其他的随二夫人怎么折腾都不吱声。采买府里吃穿用度的商号也大都换成了与二夫人有亲或与她娘家有亲的……二夫人管家的这一年,只怕妆奁都丰了好几倍。” 香溪越说心里越有些怨言,毕竟世子爷和她们夫人才是孟家的宗子宗妇,这国公府以后都是世子爷和他们夫人的。二夫人现在做的那些事,说句不好听的,那叫偷小叔子一房的东西贴自己的嫁妆和娘家,任谁能高兴得了。 “……说来奇怪,大夫人才是国公夫人的嫡亲儿媳,大夫人原本又是宗妇,就算那时夫人您还没进门,国公夫人又不想管家,怎么不把府里的中馈给大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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