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走过去,扶着青槿的手臂,唤了一声:“姨娘……” 青槿伸手抚摸着自己鼓起的肚子,什么话也没有说,刚刚那番决裂的话,已经让她失掉了所有的力气。 孟季廷匆匆的走进书房,刚进门,便伸腿踢掉房间里的桌子,然后是椅子、高几、花瓶…… 像是一头需要发泄的狮子,将房间里所有能摔的东西全都摔碎了,能踢翻的全都踢翻了,能扔的也全都扔在地上。 地上凌乱成一片,像是被土匪扫荡过。 “爷……” 承影连连喊着,脸上带着心惊和害怕,想阻止又不敢上前。 直到孟季廷看到墙上挂着的一幅画,那幅画原是青槿所作,他想起那时她画完后很得意自己的画技,笑着说要裱起来挂在他的书房,让进来的每一个人都观摩,于是他便让人精心的装裱,挂到书房的墙上。 此时他连看着这幅画,都觉得它像它的主子一样可恨。 他明明知道她说的那些话有气话的成分,但他仍是忍不住去想青槿说的那些话。 虚与委蛇吗?孟季廷冷笑了一下,所以她在画这幅画的时候,跟他说那番话的时候,是不是也在敷衍他。 孟季廷伸手将它扯了下来,直接将画框掰成两半,将画撕了,扔到地上,然后双手垂落了下来,然后整个人像是失去了力气。 他自出生起,第一次如此无法克制和保持冷静。 承影看着他,又是担忧又是害怕。而后发现,或许是刚刚摔东西时被什么东西伤到了,他的虎口处被割开了一个半寸长的口子,鲜红的血从伤口流到他的手掌,最后滴落在地上,而他却毫不在意。 承影小心的上前,拿帕子包住他流血的手。
第七十九章 “母亲,我不能把青槿交给你。” 孟季廷发泄了这一通, 终于镇定了下来。他洗漱之后换了一身衣裳,出来时,书房已经被重新收拾过了。 承影叫了白大夫进来给他包扎伤口, 孟季廷就坐在榻上, 什么话也没有说。 下人端进来的晚膳, 他一口也没用又被撤下去了。他就在那里坐着,形单影只,却又散发出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势。承影发现, 两个多的时辰里,他甚至连姿势都没有换过一个,周遭肃冷的气氛也没变过。 就在承影以为他准备把自己坐成雕像的时候,在华灯初上之时,他终于动了动身体, 对他道:“我去一趟归鹤院。” 归鹤院里, 孟季廷进来时,宋国公夫人就坐在椅子上侧着头,不肯看他, 她的眼睛仍旧是红的。 孟季廷撩起裙摆,在她面前跪了下来:“儿子来给母亲请罪。” 宋国公夫人这才回过头, 质问的看着他:“你打算怎么处置小庄氏?” “儿子已经将她禁足在院中。” “禁足?”宋国公夫人仰天嘲讽的“嗬”了一声, 又看着他,恨声质问:“她伤了你的妹妹, 你就只是打算将她禁足?” 今天发生的所有一切都让孟季廷疲于应付, 他有些疲惫, 也有些不满:“那母亲想让我怎么办, 把她杀了?她如今正怀着儿子的孩子。何况燕德自己做得也不对。” “你找这么多借口, 就是不舍得动她是不是?她怀着孩子, 可燕德怀着的孩子却已经没有了,她甚至以后都不能再怀孕。” 孟季廷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跪在那里。 “你不为难你,你要是舍不得动她,等她把孩子生下来,你把她交给我,我来处置她。” 孟季廷有些无奈,过了半响,才开口道:“母亲,我不能把青槿交给你,她是孩儿的命……” 宋国公夫人愤怒又失望,她走过来,伸手打在他的身上,恨道:“她是你的命?可燕德也是我的命,你现在就为了你的命,就要来你老娘的命?” 说完像是发泄一般,双手不断的往他身上拍打,一边打一边伤心道:“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良心的东西,你忘了,燕德是你的妹妹,你小时候抱着她,疼爱她,你还答应过我要护着她,你怎么能纵容一个外人这样伤害她……” 孟季廷微微闭了眼睛,又重新睁开,眼角也微微泛红。他没有再说话,由着母亲拍打,由着母亲发泄。 宋国公夫人终于打累了,扶着他的肩膀,手上拿着帕子又捂住了嘴巴,哭出声来。 哭了好一会,宋国公夫人又在他身上拍打了一下,怒道:“你走,你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站在远处的平嬷嬷这时候上前来,扶着宋国公夫人回到椅子上坐下。 孟季廷抱歉给她磕了一个头,道:“儿子明日再来看您。”说完站起来,离开了归鹤院。 回到淞耘院时,他有些习惯的走到了东跨院,到了门口才想起来,青槿已经被他禁足起来,而他们刚吵完架。 门口守门的丫鬟屈膝向他行礼,道:“爷……” 孟季廷抬眼看了看院子里,里面寝卧已经熄了灯,大约人已经睡下了,院子里面安静得只剩下风声和蟋蟀声。 孟季廷又有些愤恨的想,他们白天吵了那么大一场架,吵到恨不得用言语当尖刀将对方扎死,他每每想到她说的那些话都会气得浑身发抖,恨到无法抑制只想杀人,而她现在居然睡得着,居然可以安心的睡着。 门口的丫鬟听他声音恨恨的自语了一句什么,丫鬟仔细分辨,才听明白他说的是“没良心的狠毒丫头!” 丫鬟小心问:“爷,您可要进屋去?” 东跨院被禁了足,不许庄姨娘出,也不许别人进,但这别人自然是不包括眼前的世子爷的。 孟季廷没有回答丫鬟的话,直接回了书房。 到了第二日,孟季廷进宫向皇帝述职。 勤政殿里,孟季廷向他禀报完了雍州的事情,最后说道:“……宣靖侯由护卫护送,稍后一步回京,大概今日傍晚就到。” 皇帝点了点头,道:“武宁这一趟辛苦了。” 伸手客气的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接着又叹气道:“朕这里也有一件遗憾的事情要告诉你,燕德昨日小产了。” 孟季廷沉着眼没有说话,克制住了脸上的情绪。 皇帝却像是不知道他心中有气一样,继续说道:“朕,甚为心痛和难过。朕膝下子嗣少,本盼着燕德再给朕添一个皇嗣。昨日太医告诉朕,流出来的婴儿是个将近成形了的皇子。” 语气中又带了伤心:“朕登基五年,大约是政业不能让黎民和列宗列宗满意,所以上天才给朕施下这样的惩罚,令朕子嗣不丰。” “朕问过太医,燕德是因何小产,太医说她是因服食或常年沾染了生附子、红花等对胎儿不利之物,才导致滑胎。朕本要好好彻查是谁害了皇嗣,燕德却与朕说,是她自己不小心食用了生附子,没有好好照顾好皇子,让朕若要罚便罚她,不必再查下去而牵涉无辜的宫人。” “武宁,你说朕是继续查好,还是不查的好?” 孟季廷看着眼前跟他做戏的帝王,只觉得一口血含在胸口,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燕德滑胎,就算不是皇帝亲自动的手,也离不开他的手段。 皇帝无法忍受一个带着孟家血脉的皇子降生,又不能亲自动手让孟家有借口指摘,于是利用了对他对孟家有怨恨的青槿。若非他故意给青槿机会,青槿一介外臣的妾室,如何能进得了皇宫,如何能轻易将那些可令人小产之物携带进宫,又如何能让燕德近身接触到那些可致人小产之物。 甚至从开始,连青槿的对他对孟家的怨恨,或都是他安排人一步一步引导出来的。 他的妹妹小产伤了身,偏偏这件事无法细查。深究下去,孟燕德虽是出身于宋国公府的宫妃,可害她小产的却也是她宋国公府内的妾室,真论起罪责来,他宋国公府反倒涉嫌谋害皇嗣。就算宋国公府能够推脱,青槿却无论如何都无法保下来。 孟季廷心中再愤怒,也得吞下这个哑巴亏。 他拱起手,道:“娘娘既说了是她的失误,便不必牵连无辜宫人。也请陛下轻饶她未能照顾皇嗣之罪。” 皇帝转过身,拿起书案上的一个砚台,翻转在手里看了看,一边道:“燕德与朕多年情分,朕怎会怪她,她此时心中的难过定然不比朕少。” “她此次遭遇小产,很是遭了罪,朕心中怜惜她,打算擢升她为贵妃,也算对他的安慰。” “臣替娘娘谢过陛下。” 皇帝对他笑了笑,显得和蔼又可亲,接着道:“对了,兵部尚书彭大人以年迈为由向朕乞骸还乡,你在兵部多年,对里面的事宜都熟悉。兵部尚书这个位置,便由你接替吧。” 孟季廷又跪下来谢恩。 皇帝请起之后,又过来拍了拍孟季廷的肩:“你去看看燕德,安慰安慰她。” 他从勤政殿出来之后,孟季廷直接去了福宁宫。 他走进她的寝卧时,孟燕德正躺在床上,由宫人伺候着喝药,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是精神倒还算好。 孟燕德看见兄长进来,先喝完药将药碗交回给宫人,让殿里的宫人都出去,然后才开口道:“哥哥去见过陛下了?” 孟季廷“嗯”了一声,坐到她床边的椅子上 孟燕德靠回身后的大迎枕上,叹了一口气,道:“兄长不必伤心,也让母亲也不必为我小产的事情难过,是我和那个孩子无缘。” 说着又想到青樱去世前的那些话,又接着道:“我不怪任何人,兄长也不必责怪任何人。” “是我识人不清,一意孤行非要进宫,一切均是我自作自受,怨不得任何人。” 就算不是青槿,也会是别人,皇帝不会让她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她又想起皇帝登基之前,他和她说的话,他说希望她以后能多为他生几个孩儿,男孩像他,女孩像她。如今想来,只觉得嘲讽。 孟季廷对她道:“好好把身体养好,把二公主和四皇子照顾长大。” 孟燕德点了点头,顿了一下,又道:“从前我总是让你们担心,以后不会了。” 孟季廷并没有在福宁宫逗留太久便离开了,他也不擅长安慰人,除了嘱咐宫人好好照顾她之外,也没有什么话好说的。 回到府中,进了书房,他将纯钧找了过来:“你去将白大夫叫进来,给庄姨娘诊诊脉。” 如果那些令人小产的东西真的是她带进去的,她也怀着身孕,那些东西不可能不会对她肚子里的孩子造成损害。 纯钧不解道:“爷,庄姨娘的脉都是隔五日诊一次的,庄姨娘前两日刚诊过呢,大夫说她身上没什么不好的,小主子也一切大安。” 孟季廷道:“那就再诊一次。”说着仍是不放心,又道:“多请几个大夫过来给她看,将宫里的太医也请过来一起诊。” 纯钧有些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紧张的样子,又想他或是被庄娘娘难产的事情吓着了,于是道是,出去请大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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