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笙笑笑,没接话。 两个人走进无疾堂,立刻闻到了血腥味,皆是一愣。赫连元慧不由停下脚步,寒笙却是脸色微变,加快了步子去寻师从初。 两个人循着血迹走到西园,看见了堆在地上的七八具尸体,也看见了师从初。 师从初一袭白衣身量挺拔,他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药粉洒在尸体之上。 他早已听见了寒笙的脚步声。他抬头,面无表情的脸浮现暖如春日的笑容,解释:“几个寻仇的小贼。” 寒笙松了口气,微笑起来:“从初哥哥没事就好。” 世人皆说神医师从初医者仁心,唯寒笙知晓他用毒是何等厉害。她仍旧记得第一次撞见师从初毒杀他人时,师从初抬手,见右手上有血迹,立刻改用左手,如往常那样轻轻点了点她的额角,柔声:“医毒同归。笙笙莫怕。” 师从初问:“这是要回家去?” 寒笙点头,道:“姐姐一家回家,我回家路上瞧无疾堂关了门,所以进来瞧瞧。从初哥哥既没事,那我们先走了。” 师从初没接话,目光迟疑了一瞬。寒笙敏锐地觉察出他眼神有异,她不转身,安静驻足等待着。 师从初突然云淡风轻地笑起来,状若随意地问:“你姐姐一家今日归京,想必陛下也会去你家中。” “应该会吧。”寒笙道。 师从初轻挑了下眉,他垂眼,拿帕子慢悠悠地擦着指上的血迹。他莫名其妙地说了句:“挺好。” 寒笙抬起眼睫望了他一眼,心下一动,又眼睫簌簌垂下眼。 两个人意味深长仿若没有交流地交流着。一旁的赫连元慧却悄悄皱了眉。她好不容易被寒笙说服,去看望老师。可她没有想到陛下也会去…… 幼时不懂事,她刚从尊贵公主变成前朝公主,阴翳跋扈了一阵子,曾经几次三番没给封琏好脸色。那个时候她哪里知道有朝一日封琏会继位称帝…… 寒笙得到的消息是姐姐一家晚上才会到,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她带着赫连元慧到家时,姐姐一家已经到了。 院门开了,管家满脸堆笑地向她禀了。 寒笙还来不及惊讶,就听见怀曦的一声“小姨”,她眉眼弯弯望过去,提裙快步朝怀曦奔过去。 快两年没见到怀曦,寒笙一直想着她。她想要去抱怀曦,却不想自己反倒被小小的怀曦抱起来。 寒笙惊了,感慨:“怀曦,你的力气也太大了!” 她时常与姐姐写信,在姐姐的信中知道怀曦的力气越来越大,今日才真正体会到了。 怀曦翘着唇角笑:“是小姨太轻啦!” 封琏立在檐下,笑道:“怀曦,你这样说你小姨要不高兴的。” “为什么?”怀曦抱着小姨,转头望过去。 封琏望了一眼寒笙,想起她小时候苦恼自己长不高的样子,但笑不语。 寒笙蹙眉,急说:“我已经长高了!” 赫连元慧挪步,躲在寒笙身后,在心里盼着封琏没有认出她。封琏的目光越过寒笙瞟了赫连元慧一眼,又移开。赫连元慧松了口气,在心里想着兴许陛下日理万机早就把小时候的事情给忘了,是她庸人自扰! 寒酥从屋子里走出来,柔声:“笙笙!” “姐姐!”寒笙一瞧见姐姐,眼圈立刻泛了红。 寒酥很快看见了赫 连元慧,微怔之后微笑起来:“元慧又高了许多。” 赫连元慧抿了抿唇,从寒笙身后走出来,规规矩矩地向寒酥福身:“见过老师。” 封琏的目光重新移过来,在赫连元慧的身上打量了一下。 封珞从屋里出来,对封琏道:“哥,二伯找你!” 封琏立刻转身,去见封岌。 不管身份地位如何变化,在家中他们仍旧是旧时称呼。 封岌和封岸坐在湖边一边钓鱼一边闲谈。 “父亲、二伯。”封琏走过来。 封岌望了他一眼,道:“二十几了?” “回二伯的话,二十二。” 封岌点点头,问:“你父亲让我劝你,早日立后。” 三爷瞪了封岌一眼,怪封岌将他招出来。 “是。”封琏道。 封三爷无语地看了儿子一眼。他让封岌劝也算是找对了人,反正他劝是没什么用。这儿子反倒自小就听封岌的话。 封岌笑笑,说:“也不急。找个自己喜欢的。” 封琏眸色微转,不知道想起了谁。 封岌说话向来点到即止,话题到了这里本已打住。却不想封琏突然问:“二伯,如果身份是阻碍该如何?” 封岌抬抬眼,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看向他,语重心长地说:“随心。” 封琏继位不到两年,正是繁忙时,今日过来看望,天色未黑时就要回宫。离去前,他找到了寒笙。 红色的晚霞烧到绚灿,映着桃花开得烂漫。 “陛下找我?”寒笙抱着刚从房中取出来的琴。这琴,是她亲手做的,打算送给怀曦。 封琏望着寒笙,视线落在她鬓边随风轻动的发丝,道:“二伯将帝位传给我,受宠若惊的同时亦胆战心惊,担心哪里做得不好。担心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 寒笙微笑着:“您做得很好。” “所以你愿意陪在我身边吗?”封琏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寒笙愣住,万万没有想到封琏会将话说得这么直白。 封琏温柔笑着:“若问我是何时想有你相伴,我也记不清了。只觉得这世间没有比你更好的女郎,想到你时心里会觉得柔软。年少时懵懂,后来才知多渴望余生都与你相伴。” 寒笙抱着琴的手逐渐收紧。 “希望我这些话没有让你觉得被唐突冒犯。如果有的话……还请你原谅我的笨拙,毕竟这是我头一次对心上人表情肠。” 兜兰从远处走过来,瞧一眼两个人相对无言的情景,才禀话:“二娘子,师大夫过来了。” “从初哥哥?”寒笙讶然。 “是。” 寒笙转头望向封琏,封琏对她笑笑,说:“去吧。不用急着答复我。” 寒笙心里有一点慌乱。她轻轻点头,转身离去。她忍不住回头望了封琏一眼,又蹙眉回过头。 封琏微笑着目送寒笙走远,直到她消失在视线里,封琏眼里浮现一抹自嘲。 他听出了寒笙那一声“从初哥哥”里的喜悦。 而她早已不再唤他“四哥哥”。 他可以不在乎身份纲伦,可是他在意她心里的人不是他。他正派端方,尊重永远在第一位。 寒笙回到房中,看见师从初立在那里看她挂着墙上的画。 “从初哥哥。” 师从初没回头,语气淡淡:“我听见了你们的对话。” 寒笙微怔,她将怀里的琴放在桌上,朝他走过去。师从初转头望过来,问:“要答应他吗?你是先皇后的妹妹,他是你姐夫的侄子。” 也是……我的心上人。 寒笙没有回答,而是问:“从初哥哥怎么过来了?” 师从初盯着她的眼睛好一会儿,突然就笑了。他说:“我若再不来,你就要被人抢走了。” 师从初说完迅速偏过脸去。 寒笙在他一转眸的刹那,捕捉到他眼里的一丝受伤。寒笙心里突然被蛰了一下。她伸出手来,像小时候那样去攥他的衣襟。 “从初哥哥,对不起。” 寒笙说出的“对不起”三个字砸在师从初心里,顿时砸出一片血肉模糊的痛。 “我被陛下突然的话吓到了,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拒绝他。”寒笙红着眼睛,“你别不高兴。是我错了,我应该第一时间拒绝他……” 师从初愣住之后,握住寒笙的腰身,将她压在墙上,俯身低头用力吻下去。 没有人知晓他等她长大已经等了许多年。 挂画上绘着翱于山野间的比翼鸟。 第二日,寒笙给封琏去了一封言辞真诚的拒信。 封琏沉默了很久,将信读了又读,然后将信执于烛上烧成灰烬。昨日回宫后,他也没有放弃,甚至想着自己该如何去争取。可是他在寒笙的这封信里,看见了她的坚决,也看见了她对师从初的喜欢。 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他们都太熟悉彼此。封琏十分清楚地明白自己已经输了,他也万万做不到用帝王身份去勉强她的行为。 封琏不能陷在悲伤里,他也不愿自己因儿女情长误了国事。他只允许自己短暂的难过。 又过几日,封后的圣旨送到了赫连元慧手中。 封琏不太记得小时候与赫连元慧的过节了。立赫连元慧为后,出于安抚前朝皇室与旧臣,出于树仁君。 封琏祝福寒笙再忘记她,同时继续自己的仁君帝王路。他要当一个好皇帝,告诉天下二伯将帝位传给他是对的。 寒酥偎在封岌的怀里,听完长舟的禀告。她笑着挥了挥手,让其退下。她转眸望向封岌,感慨:“小辈们也都有他们的故事了。” “我不关心这些。”封岌道,“咱们的故事还没结束。” 寒酥疑惑地望向他。 封岌用力一提,将寒酥放在臂弯里起身,然后抱着她往床榻去。 寒酥叹息,嗔他一句:“老东……” 第三个还没说出口,已被封岌吞进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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