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澧无甚好隐瞒的,便全部告诉了萧晗:“事情是这样的……” 萧晗听着萧澧说的那些姜婵儿尽心尽力做的事,眼中氤氲起复杂的情绪,仿佛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他眼中升腾,化作一片闪烁的华泽。 * 夜已深,药房那头却还亮着灯笼,姜婵儿独自坐在灶前,神情恍惚地守着药炉,直到药炉的水滚出来了,方才反应过来,急急去掀盖子,却又因为着急没拿抹布,而烫着了手,指尖被烫红了一片,又疼又辣。 她赶紧灭了火,将手放到冷水中静置,方才好受了许多。 不得不说的是,姜婵儿之所以会这般毛躁,全然是因为心念未定。 萧晗眼下无碍了,但她与他之间隔着的那些,真假难辨的恩怨,却又再次浮现在她脑中。 是怎样也挥之不去,怎样也无法弃之不顾的。 至于那件宿仇究竟是真是假,她是一定要去想办法搞明白的。 否则,她便永远无法说服自己,永远无法与心念妥协,与萧晗相安无事地继续生活下去。 甚至,她觉得自己眼下,是无法面对萧晗的。 她该以何种姿态面对他? 若是她们之间真的隔着杀父灭族之仇? 姜婵儿头疼欲裂,她根本无法想下去。 深吸了一口气后,方才稍稍稳住了心志。 既然做不到,便不为难自己。 索性,去寻一个究竟,一个真相。 姜婵儿缓缓举臂,握起双拳,手腕处,那些贲张的经脉无一不在暗示着她这具身体,是有功夫在身上的。 而恢复记忆的这段日子里,她记忆深处的那些招式,武功,都在慢慢复苏。 抬首瞧了眼空濛皎洁的月色,她踮起脚尖,几步跃下长廊,于花坛中折了一枝细瘦的枯木,旋身挥舞起来。 对月当空,姜婵儿的身影宛如孤燕,腾飞间空灵而又窈窕,剑风所到之处,却是招式凌厉,气势如虹。 静谧如水的庭院内,有枯叶纷纷杳杳,沙沙而落。 姜婵儿将她在心中熟稔了上千遍的招式功夫,全部挥舞了出来,一招一式,同从前,分毫不差。 待练完整部,姜婵儿将手中的枯枝抛进花丛中,而后负手吐息,仰脖,望着湛蓝夜空一弯明月,攥紧了袖笼中的手。 如今,她离青州这么近,这是她绝佳的机会。 无论如何,她定要去寻到当年的真相。 给自己一个交代。 给萧晗一个交代。 给亡故的父母和族人一个交代。 * 翌日,萧晗醒转的时候,晨光已然大亮。 因为身上已经全无蛊毒作祟,故而他的睡眠也变得前所未有之好,醒来只觉神清气爽,浑身轻松。 但他环顾了一圈屋子,却并未见到姜婵儿。 罢了,让她多睡一会也是好的。 尽管他很想见到她,但他终归还是希望她能多休息休息。 昨夜从萧澧口中知晓她为自己几日不眠不休,萧晗心疼至极,若是可以,他恨不得替她来受那些辛苦劳累。 他从床上坐起,披衣起身,站起身子的时候,脚步亦觉得无比轻松,目光所及处,一切都是清朗的,这种感觉让他觉得无比畅怀。 原来,恢复康健,是这样好的事情。 当然,最好的事情,还是去见一见她。 就算是看一看她安详的睡颜,抚一抚她鬓边的发丝,也是极好的,若是将她搂在怀中,悄悄躺在她身侧,同她躺在一处,那便更好了。 抱着这般的念想,萧澧推门往外走去。 可他刚迈出几步,就见不远处萧澧神色惊慌地快步向他走来。 萧澧手中攥着一个淡黄色的信封,方走近,便急急将信拿给他,道:“皇兄,出事了,皇嫂她……留下一封信走了……” 萧晗闻言。整个身子僵住了,面色亦沉了下来,缄默着拿起那封信来看。 信上,是姜婵儿拳拳真挚的话语。 “子晗哥哥,对不起,我不能蒙昧自己的良心,将上一代的恩怨当成是过眼云烟,你知我的性子,这其中的真真假假,是非曲直,若是不查清楚,我焉能放下?” “所以,对不起,子晗哥哥,原谅我再一次的任性。 “不过你放心,真相如今已有眉目,你只需等我几日,待我寻回真相,我便能再无芥蒂地同你在一起,不必寻我,十日之内,我定会回来。” 萧澧同萧晗一起看完信,瞧着面色不大好看的萧晗,有些难以开口的样子,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皇兄,皇嫂她……” 萧晗眉宇深锁,将信收在怀中,目光落向远处,果决道:“我亲自去寻她。” “皇兄不可。”萧澧一听慌了,连忙道:“那姜离尚且还有残余势力在,你大病初愈,身子还未全好,如何能涉险?若是碰上危险重重的局面,臣弟怎能放心?” 萧晗却道:“你都说了危险重重,那朕便更要亲自去了。” 说罢,便已提起步子,朝马场的方向而去了。 萧澧在他身后追着,想拦又拦不住,忙不迭道:“皇兄莫急,不如,你在此处修养,让臣弟去,臣弟定能把皇嫂劝回来。” 面对萧澧的急切阻拦,声声恳求。 萧晗连头都未扭,全然像是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是大步流星地往前走。素白的锦衣在他身上仿若一尘不染的轻纱,扬起皎洁和神圣之感。 他一路走进马棚牵了匹马,毫不耽搁地利落翻身上去,对萧澧道:“不。朕知晓她,她必定不会跟你回来。朕亲自去寻她。” 他漆黑的眸子幽深,染了几分坚定。 “当年的真相,她虽不肯开口问朕,但朕,却要亲自告诉她。” 一瞬间,萧澧怔住了。 当年的真相…… 皇兄这辈子都不愿提起的事情,除了他基本没人知道的事情…… 为了姜婵儿,他要亲口说出来吗? 将那些□□裸的鲜血淋漓的伤口,再一次示人吗? 那些可是他挥之不去,想起便痛不欲生的的心魔…… 未免,太残忍了些…… “可是……” 萧澧还想再拦,却无奈他皇兄意志太过果决,他话音还未落,萧晗就只留给他背影,扬鞭而去了。 马儿的嘶鸣声清脆,马蹄卷起尘烟,那个白衣墨发的秀逸身影,很快,便随着哒哒的马蹄声远去,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萧澧望着他皇兄消失的方向,终于还是放弃了追赶。 半晌,想通了一切的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自古最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这件事,他是管不了了。 不管是爱恨纠葛,还是缠绵悱恻,都随他们去闹吧。 闹够了,他们定会回来的。 他要牢记的一点是。 这些日子,他只需按照原来的计划,想法子将姜离同其余孽捕获,那他的皇兄和皇嫂谈起爱恋来,便能无后顾之忧了。 这样,他便算是帮了他们最大的忙了。
第67章 追妻 日暮天静, 人生地癖的一处荒山脚下,姜婵儿歇了马,寻着一处干净的山洞,打算露宿一晚。 她将随身携带的干粮用了几口, 又简单的饮了几口水, 便靠在岩壁上, 徐徐入睡了。 她实在是困乏了, 这几日她为了照顾萧晗,几乎未阖眼, 再加上米水未沾, 昨夜又奔忙了一夜,整个身子几乎疲乏到了极致, 尽管是空山寂寂, 四下无人之处, 她也是沾着石壁便睡着了。 此处离青州城不远了,大概还有半日马程,地处山脚之下,山涧清幽, 泉水淙淙, 夕阳映着晚霞散落于这处幽静之地,宛如群山峻岭间一处蒙尘的珍珠, 格外璀然。 空山稀有人烟,唯有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在山洞外的空地上吃草, 四周寥廓, 天高地远无穷尽。 岩洞内的少女, 着一席干练清爽的玄色衣裙, 腰间束着皮质腰封, 墨发一丝不落,整整齐齐地束在锦带之中,露出一张清俊秀眉的白玉小脸,颇有江湖游侠之风。 此刻,她呼吸平稳地安静休憩着,一呼一吸间,鸦青的纤睫随之而动,宛如舞动的蝶翼,那瓷白无一丝瑕的面颊,樱花般粉嫩的珠唇,面容姣好得美轮美奂,若是路过个不知道的,或许还会以为,是山林间集天地灵气而化的精魅,在此处修整小憩。 天光渐渐暗下去,夕阳的余晖一点点散去,最后变作深黑的夜,而姜婵儿仿若丝毫未察觉般,就这么一直沉沉睡着,安详平和地睡下去。 萧晗追赶至姜婵儿所在这处密林之时,天色已然大暗,好在今晚月色明朗。他便借着月光徜徉在这一处的林间小道上,四处寻找着姜婵儿的踪迹。 前几日下了雨,一路上,他都是跟着马蹄印而来的,到了这处密林,马蹄印消失了,他就猜到,姜婵儿定是下马找了露宿之地,故而,他只需在这片林子细心找找,便定能找到姜婵儿。 萧晗在林中饶了几圈,终于在夜深人静之时,看到了不远处的山洞中,传来的盈弱火光,虽只有三两点半明半昧的星火,却还是让他寻到了姜婵儿的踪迹。 萧晗提步行至山洞外,待看到姜婵儿那匹枣红骏马站在树下打盹,越发笃定了心中猜想。 他将马缰系在树上,弯身走近洞内,便看到了这样一幕。 莹莹的篝火耀着洞内的石壁,到处一片暖融融的光景,少女靠着石壁安然熟睡,面容恬淡得好似繁花初绽、皎月初升。 萧晗有一瞬间的愣怔,漆黑的瞳孔亦跟着闪烁起来。 他寻着她了; 她一如初见之时,那便的睡颜安然,令人心生向往。 如今,他终于也可以像常人一般去看待她了,从前,他面对她这般的静眠,心中是一种扭曲的羡慕欲和占有欲,可笑得只想将她当成猫雀般捆绑在身侧,日日欣赏。 而现在,他内心再无那样的糟糕念头,他甚至有些庆幸,庆幸自己的身体好了,内心平和之下,今后便可心无繁杂地与她安睡在一处,那样的感觉该是多美妙啊。 萧晗如此想着,也不忍惊扰睡熟的娇人儿。 便走至姜婵儿身侧,缓缓蹲坐下去,伸出手臂揽着她的腰肢,动作轻柔的将她搂进怀中,他让她的脑袋抵在自己的臂膀上,整个人不再是一种直立坐着的别扭姿势,而是半躺在他的腿上,枕在他的臂弯之中。 轻轻做完这一切后,萧晗目光缱绻的瞧着怀中的女子,嘴角勾起了轻松的笑来,那是一种十足的踏实和满足。 怀中的姜婵儿许是感觉到了舒适,睡梦中被那种熟悉的、幽淡的气息包裹,深感安全极了,不仅动了动身子让自己躺的更舒适了一些,还砸吧了一下嘴巴,用一只手臂去攀住萧晗的胳膊,整个人微微侧过去,面孔几乎贴在了萧晗的身子上,以一种稍稍蜷曲的,孩子依附在父母身上的亲昵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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