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又换了哀戚的口吻:“大娘也真是的,既然出宫养病,就该慢慢调养,好了再说。 偏她着急,自己乱服药物,药性相冲,不到一个时辰就没了,都没来得及救。” 其实宋大娘早就该死了,只是死在随驾途中和宫里都不好,因此才拖到现在。 杜清檀沉默片刻,轻轻一叹:“十个人,现在只剩一半。” “是啊!想起来就难过。”岳丽娘叹息着走出去,惊诧出声:“小红,春娘,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杜清檀便知,她刚才那一席话是故意说给这二人听的。 申小红和袁春娘都掉了眼泪:“大家好歹姐妹一场,想凑些钱托人带去给她家里……听说还有一个没成年的女儿。” 岳丽娘给挡了:“典药正难受着呢,快别扰她了。你们想怎么办就自己商量着来,去寻尚食帮忙。” 门外安静下来,杜清檀呼出一口浊气,起身去寻程尚食。 “趁着明日休沐,我去太医署给学生补补课。家中幼弟也正好来了神都,看看他去。” 她有出宫令牌,又有名正言顺的差事在身,程尚食没有不允许的,只道:“宋大娘的事你知道了?” 杜清檀点头:“听说了。” 程尚食叹道:“她死了也好,不然活着日子可难过。看着也是挺识趣得体的一个人,怎就这般糊涂呢? 她一个乡下来的小食医,能有多大本事,竟敢一个人吃了三家饭。” 杜清檀大吃一惊:“三家饭?” 程尚食却不肯说了,温润笑道:“你知道就好,咱们这些人呢,只是些小虾米,没办法和外面呼风唤雨的那些能人比。 所以啊,咱们只要记住一点就够了,谁是天子,咱们就忠于谁。如此,立身自正,方可屹立不倒。” 杜清檀谢过程尚食,自回了住处。 三家人,领着圣人食禄,又做李岱内应,再被张五郎收买,是这个意思吧? 杜清檀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宋大娘了。 听那意思,她是因为家中幼女而受胁迫,但这一群人中有家人有软肋的也不止她一人。 怎地别人不受胁迫,只她一人反复被迫? 可见中间脱离不了一个贪和妄想,这才越陷越深,最终断送了自家性命。 雷燕娘走进来,叹道:“宋大娘也不是这样的人,入宫之后,就这么悄悄地变了。 大家凑份子抚恤她女儿,我知道你膈应,就自作主张,用你的名义添了一份,若是有人问起,你就照着回答。” 虽然没人告诉她具体是怎么回事,但熏儿死了,杜清檀又不肯帮忙说情,她也猜得着大概。 只宫中的事情,很多时候不好做在表面上,总要装个一团和气的样子出来,不然总会被人盯着问个不休。 杜清檀谢了雷燕娘的好意,又去取了钱还她。 雷燕娘不要:“我就是为了让你舒坦才做的这事儿,你又把钱给我,那还有什么意思?咱俩谁跟谁啊,这么生分。” 杜清檀笑了:“我和她的事,你已替我了啦,现在是我和你的事,我高兴得很,只管收下。” 雷燕娘却是死活不要,杜清檀也就算了,改天却又给了她一只银簪子,只有多给的。 可是人情往来就这样,雷燕娘收了礼物也很高兴。 次日一早,杜清檀吃过早饭就出了宫,径直往太医署去。 女学生们见了她特别高兴,游珍儿还没回来上课。 女学生们叽叽喳喳的:“她家里事多,才把她阿娘葬了,铺子无人打理,只能靠着她。 我们隔三岔五就去看看她,借笔记给她抄,她学得可认真了,天天都做作业。 只是这样始终学不好,孟先生经常登门给她补课,好像是想收她为徒……” 杜清檀笑着听完,轻描淡写地抽出一张纸:“考试!” “啊!救命啊!先生您太过分啦!怎么才回来就考试?都没准备!” 女学生们哀叫连连,以头撞桌,却又不敢反抗。 杜清檀得意地笑:“就是这样才能考出真实成绩,怕?那就努力学习啊!” 心灵受伤不要紧,多来几次考试就好了。 毕竟看学生被考试摧残,实在是一件让人爽心的事。 女学生们挥墨奋战之际,李岱静悄悄地来了,他也不进来,就在外面静静地看着。 杜清檀本想假装没有看到他,但想到他始终是帮过她的忙,总要道个谢。 此时不去,稍后下课再去,就要耽搁更长时间,便笑吟吟地迎上去行礼。 “下官见过殿下,之前在登封,多谢您施以援手,这份恩情,下官记住了。” 李岱负手而立,樱草黄的团花缺胯锦袍透着富贵气息。 他微笑着,目光在她脸上扫过:“瘦了,不过瞧着还算精神。” “托您的福。”杜清檀毕恭毕敬,到底没再让李岱生出“她在骂他”的感觉,可见是真记情了。 李岱满意地点点头:“在民间甄选医婆做培训的事,最多两三天就能开班,还是要请你来上课。” “殿下办事雷厉风行,实是百姓之幸。下官自当倾力相助。” 杜清檀又行了一个礼,显得特别有礼貌。 李岱摇摇头:“倒也不必如此多礼。” 这礼太多,人和人之间的距离也就更远了。 杜清檀毕恭毕敬地站着,温言细语:“您是天潢贵胄,又是恩人,怎能失礼呢?” 她总能找到合适的法子应付人。 李岱默然立了片刻,轻笑一声,自行离去。
第347章 去看独孤六郎 春日融融,洛阳城中桃红柳绿,飞花灿烂。 杜清檀走进悦来邸店,正要询问团团住在哪里,就被人冲过来紧紧地抱住了腰。 团团把头埋在她怀里,打着哭腔:“阿姐阿姐,我可算见到你了。” 杜清檀搂住他,轻抚其背,微笑:“是不是很想哭啊?那就哭吧!” 团团却站直了,红着眼眶脆声道:“我才不哭呢!小孩子才哭好不好?” 杜清檀看看不到她肩膀高的肉团子,笑而不语。 团团红着脸,假装不懂她是什么意思:“那什么,阿姐从哪里来?” 杜清檀放过了他:“我从太医署来,吃饭了吗?” 团团摇头:“没有,我知道阿姐这几天要来,哪儿都不敢去,就在这大堂里守着,想和你一起吃饭……” 小家伙一直都很依恋她,杜清檀想再抱抱他,他却红着脸躲开了。 “我长大了,要撑门户啦,不能这样的,多丢人啊。” 杜清檀抬眼望天,行吧,也不知道刚才扑过来紧紧搂住她的人是谁。 “想吃什么?我请你。”她换了话题,保护她们家小男子汉的自尊心。 团团立刻淌口水:“有个什么罂鹅笼驴,听说很好吃……” 杜清檀却把脸沉了下来:“想吃鹅可以,想吃驴也可以,但要吃这个,不行。” 团团不理解:“为什么呀?” 杜清檀解释给他听:“是把鹅和驴放在铁笼子里,四周放置酱汁,周围加以柴火烧烤,它们渴了只能喝酱汁,再被慢慢烤熟……” 团团大吃一惊:“这也太残忍了!” 杜清檀点头:“正是。” 这也是张氏兄弟搞出来的名堂,当真骄奢淫逸残暴。 “你想吃好的,在咱们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都可以,但既然要吃,就要好好地吃,不许用这种有违天和的法子。” 杜清檀趁机抓着小堂弟上了一课,就怕她不在家,好好的小树苗长歪了。 团团坐在草墩上,快乐地摇晃着双腿,看一眼杜清檀,啃一口鹅腿,啃得两只手和鼓囊囊的脸颊全是油。 杜清檀见他像是许多天没吃过油荤的样子,心疼地道:“慢慢吃,没人和你抢。怎地就是你一人?其他人呢?” 团团满不在乎地道:“跟来送归聘财的族叔家里有事,我就让他先回去了。 阿史那宏陪着我的,但他最近似乎是有什么事,经常就不见了,经常又出现了。 莺儿姐姐家里在洛阳有别业,非得叫我跟了去住,我想着又不是付不起房钱,去了不但给人增加麻烦,还要欠下人情。 人情欠得多了,姐姐还起来也吃力,就死活不答应,说我贪玩,关在他们家里不自在。 至于吃的嘛,我是不怎么舍得花钱,因为不知道姐姐什么时候才回来,怕钱不够。 我每天能吃饱就好,专等姐姐回来带我吃好的呢!我会算账吧?” 团团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杜清檀求夸奖。 “特别会!算得特别好!” 杜清檀特别想要搂着他的胖脸蛋使劲亲一口,但是看看周围,觉着自己还是不要太特立独行,引人注目了。 便只是使劲地揉了一把小孩子的发顶,把人家精心梳起的两个揪揪揉成一团糟。 团团气得不行,要拿油手去抹她的脸,杜清檀将他的两只手摁在桌面上,不许他动弹。 姐弟二人正在笑闹,武鹏举的声音阴阳怪气地响了起来。 “啧啧,果然世间最冷是人心,独孤在那儿快要死了,你在这吃吃喝喝、嘻嘻哈哈、不亦乐乎。” 杜清檀放开团团,转头去看,只见武鹏举和阿史那宏一前一后走进来,两个人都是愤愤不平的样子。 武鹏举挖苦她,阿史那宏还在那跟着点头,以表附和。 团团着急地道:“不是这样的,是姐姐想逗我开心,她心里可难受了!都是强作笑颜!” 武鹏举被逗笑了:“小豆丁,你是吃什么长大的呢?咋就这么讨人喜欢?全不似我们家里那些,一个赛一个地讨人厌!” 团团不理这话,只认真地盯着他道:“大哥哥,你不是很担心我独孤大哥哥吗?为什么也笑了?为什么不哭?你是否也是冷心肠?” “……”武鹏举无话可说,只好认输:“和你姐姐一样记仇护短!” 杜清檀并不计较,请他二人坐下:“如何?” 武鹏举叹道:“情况很不好,他挨了好几刀,有一刀在肚腹上,幸亏是没伤到肠子。 流了很多血,大夫要他静养,非不听,在床上躺了两天,就从东宫跑出来,熬夜拼命查案子。 我看啊,小杜,你抛弃他是应该的,这种人呢,必然英年早逝,活不长久。 你若嫁给他啊,说不定没两年就得守寡,与其如此,不如早些拆干净的好。哎哟!” 武鹏举骤然喊了起来,瞪着阿史那宏道:“你干嘛踩我?我招你惹你了?” 阿史那宏黑着脸道:“有你这样诅咒自家好兄弟的吗?” 他是真不高兴,干他们这一行,随时随地可能丢掉性命,还真是很忌讳。 武鹏举也急了:“我这是正话反说,正话反说,你懂不懂?我是想让小杜愧疚心疼,最好立刻跑去找独孤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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