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滚滚,没你的事儿!”杨氏气得抓起笤帚往鱼玖身上抽,打得他抱头鼠窜。 等到周围没人了,杜清檀就和杨氏说道:“大伯母最近是太闲了吗?” 杨氏不明所以:“没有啊,家里一大堆事儿呢,我这次回去,就要给团团相看亲事了,族里的事也不少,他们现在有个大事小事的,都爱找我。” 她和团团又搬回了长安,得宜于杜清檀的原因,族里妇人颇爱寻她说话出主意,认为她教养出了杜清檀,见识很强。 杜清檀就道:“那就是被人吹捧着,下不了台啦。” 杨氏不高兴起来:“你有话就直说,嫁给独孤之后,好的没学到,阴阳怪气的功夫倒是学了十足十。” 杜清檀直言不讳地批评她:“您骂我就骂我,扯独孤做什么?他那么孝敬您,事事以您为先,得块好料子都想着要带给您,婆母都没得。” 杨氏难得羞赧:“快说正事!” 杜清檀苦口婆心:“我以为您是被族人吹捧着,觉着团团非得立刻入仕才显您的本事。再不然就是闲得没事儿干,才成天这么盯他呢。” “我没有!”杨氏高声否认。 “您有!”杜清檀的声音比她还要大:“我给你讲,团团这个年纪啊,正是倒懂事不懂事的时候,您越是逼他,他越是忍不住要和您对着干……” “他敢!”杨氏叉腰瞪眼。 “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而是他控制不住自己啊。” 杜清檀拿杨舅父家里两个逆反期的表弟举例子。 “三郎、四郎是不是这样?越是打骂得厉害,他们越要对着干。咱们团团之前是年纪不到又太过懂事,所以您觉着怎么压迫他都没事儿。 但凡事都不能太过对不对?您看那弓弦,是不是绷得太紧就会断?您现下对待团团就这样,他迟早得忍不住。” 杨氏生了一会儿气,渐渐冷静下来:“他和你说的?” 杜清檀点头:“他没说您不好,就是担心不能让您达成所愿,心里很急很难过,常常成宿睡不着,着急起来就感觉脑袋嗡嗡地响,快要疯了似的。” 杨氏被吓坏了:“我不逼他了……读死书不好,旁人怎么说由得他们去,我只想你们姐弟俩平安康健。” 杜清檀微笑点头:“这就对了,别担心,凡事都有我和独孤在呢。” 等到走出门去,杨氏看到在葡萄架下看书的团团,立刻迎上去热情地道:“别看了,歇歇,不是想出去散散心吗,去吧……” 团团不敢相信地看向杜清檀,表示有没有搞错。 杜清檀微笑点头:“以后大伯母再念叨你,你就给我写信。” 团团和杨氏走了没两天,独孤不忮等人也来告辞,准备回归洛阳。 独孤不求将一封密信交给独孤不忮带回去:“千万亲自交到东宫手中。” 独孤不忮知道这封密信事关弟弟一家的前途安危,当即郑重应下:“必不辱使命。” 柳氏红着眼眶,摸摸独孤不求的脸,又摸摸栀子的脸,再摸摸杜清檀的手,舍不得他们。 杜清檀就留她住下:“六郎这些年一直没能在您身边尽孝,每次提起,他都很是感伤,难得这么远的来,就多住些日子,让我们尽尽孝。” 柳氏不肯:“我习惯洛阳的气候吃食了,还是回去的好。” 其实是顾虑到,夫妻二人各有官职政务,栀子还小,家里又有个尚且算是半个客人的程尚食,不想给他们添麻烦。 杜清檀立刻就猜到了老人家的顾虑,反复劝说,她却总也不肯。 杜清檀没办法,只好发动独孤不求去劝柳氏。 独孤不求不以为意:“孝顺孝顺,顺着她的心意就是孝,她觉着这样能对我们好,就满足她呗。这话不是你从前劝告元二哥的?怎么到了自己头上竟就忘了。” 杜清檀气呼呼:“让你劝婆母多住些日子你不肯,倒是记得我从前是怎么劝元二的。” 独孤不求嗤笑一声:“我都记得。” 杜清檀拿他没办法,不免和洪氏抱怨:“……真不麻烦。” 洪氏温温柔柔地道:“你们若是真心疼婆母,就请早日平安归来,现下么,就顺从婆母的意思好了。 她帮不上你们其他忙,一直都很内疚。这是她觉着唯一能够给你们减少负担的事,成全她吧。” 杜清檀瞬间沉默。 是这样的吗? 还真是这样的。 是她钻了牛角尖,很多时候,成全心意也是孝顺。 就好比,父母给了一堆明知吃不掉、会坏掉的菜,推却也会伤老人的心,高高兴兴接受心意才是对的。 她抱住洪氏的胳膊,眼睛亮亮地看着洪氏:“长嫂教会我大道理,以后我要多和你学习。” 洪氏脸颊飞红,不好意思又高兴地道:“哪有,我没弟妹有本事……” “但你比我更温柔体贴,对待家人、处理家务也更利索明白。”杜清檀诚心诚意地说。 独孤不忮在外听见,由衷地笑了,那一丝暗藏的“自家不如弟弟一家出息”的自卑终于消失不见。
第454章 广州 独孤不忮低头垂目,身姿昂然,虽是初次觐见贵人,却也不曾丢了风仪。 太子细细看完密信,轻轻吐出一口气,抬眼看向独孤不忮,温煦地道:“正之可有其他交待?” 独孤不忮沉声道:“回禀殿下,舍弟未有其他交待,只叮嘱草民,务必将此信件亲自交到殿下手中。” 太子略微有些失望,他还以为,独孤不求不方便和胡公公说的话,多少会让独孤不忮带来几句呢。 比如说,向他表一表忠心什么的。 不过仔细想想,独孤不求自来谨慎,并不是口花花的人,这封密信已经表达了全部的忠诚。 虽说显得堂堂太子很有些那什么,但如今这情形,本就势比人强,好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这里,他便命人赏了独孤不忮,让身边近侍送出门去。 独孤不忮也不多话,行礼告辞之后便大步离去。 太子妃从屏风后头探出头来,迫不及待上前接过密信:“说的什么?” 却是一封建议东宫联合女皇所生的几个子女,一起向女皇请封张六郎为王的密信。 张氏兄弟虽然都很得宠,但其实,最为得宠的还是张六郎,是以他才是最为嚣张恶毒的那一个。 太子妃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她真是恨毒了这对兄弟,却又无可奈何。 太子叹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独孤不求远在陕州,一时半会儿查不出禅让之事的幕后黑手,你我处在危急之中,多等一日就多一分危险……” 太子妃沉默着将密信伸入香炉之中点燃,看着它一点点化为灰烬,方淡声道:“只要能活下去,什么不能做?便是认贼作父,又当如何?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太子猛地捂住她的嘴,惊慌地道:“不能说!” 太子妃有些鄙夷地看着他,淡淡地拂开他的手:“我知道。” 总有一天,她熬得死那个老妖婆,到那时…… 太子叹了口气,给自己的兄弟妹妹写信。 太子妃道:“才刚送信那人,是独孤不求的什么人?” 太子不以为意:“是他兄长,此事干系重大,正好他兄长去陕城看他,这便做了信使。” 太子妃道:“我总觉着,独孤不求夫妇生了异心,得想个法子把他们栓牢才好。” 太子皱起眉头,不悦地瞅了她一眼,问道:“你要怎么栓牢?” 太子妃笑道:“这独孤不忮是白身,殿下何不给他一官半职的,也算是给东宫臣子的赏赐关爱。” 大家都上一条船,不就好了? 太子颇为意动,想了半晌终是拒绝了:“圣人眼里揉不得沙子,之前独孤夫妇就因我的关系被贬斥去了陕城。万一好心办坏事,拖累他的兄长,便是你我的错,就这样吧。” 妇人之仁!前怕狼后怕虎的,难怪落到这般地步! 太子妃鄙夷地撇撇嘴,到底也怕女皇追究到她头上,不敢再出声。 过了没几天,女皇亲生子女请封张六郎为王的折子送到御案之上。 女皇自是不许,这几人又坚持不懈地继续请封。 这一次,女皇终于同意了,但也只肯封为国公,并不同意封王。 张六郎知道此事乃是东宫承头为之,不免使人暗里表示感谢之意。 东宫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觉着独孤不求这一计策真不错,就连挑剔如太子妃,也夸了独孤不求几句,不再说起他们夫妇生了二心的话。 与此同时,独孤不忮找到了阿史那宏,如此这般地密谈一回之后,阿史那宏神色凝重地离开。 次日,在金守珍出宫办事的路上,独孤不忮又拦住他,请他喝一杯薄酒。 第三天,被李氏兄妹甩开、没能讨好到女皇和张六郎的梁王在自家书房拍了案桌。 “这独孤不求真不是好东西!当初杜清檀遇到事儿,我少帮了他们的忙吗?平时有事儿找到我,我置之不理了吗? 他有这种好主意,居然只顾着讨好李家人,却忘了我这个武家人!给我等着!” 他气呼呼地发了一通脾气,跟着就开始安排手下:“给我找他们夫妇的错,必须找到!” 做人做事最怕被人盯错,何况是在被冤枉了也没办法申诉的情况下。 很快,就有人检举,告独孤不求在陕州成日只是吃喝玩乐不干活儿,还暗里嘲笑女皇年老恋权不肯退位。 又说杜清檀到处夸耀,陕州的病坊之所以能够办得这么成功,全是她一个人的功劳,和圣人没什么关系。 女皇听了之后,不过一笑了之。 她自是知道独孤不求和杜清檀是何等谨慎之人,这种事情一听就是假的。 梁王一看这事儿没成,就又去撺掇张六郎。 这回换了个思路,没说这夫妇俩的坏话。 只说岭南那边的獠人缺教化,虽然表面上归顺朝廷,其实内心仍然桀骜不驯。 不如让杜清檀去那边设个病坊,把女皇的慈悲威严一并施恩下去。 又因化外之地,民风彪悍,私斗之风盛行,正好让独孤不求这个前大理寺丞去宣扬维持法治。 女皇考虑两天,同意了。 当时整个岭南,桂州最乱,各洞酋长各自为营,施政最难。 张六郎直接把杜清檀和独孤不求划去了桂州,然后就等着看笑话了。 不想关键时刻,女皇突然问起这事,也没说他的不是,只将御笔轻轻一勾,换了广州。 广州的重要性远非桂州所能比拟,既是重要的贸易港口,又是岭南东道交付朝廷物资的重要转运站。 有通商之便,加之气候温润,繁华安逸,却是一个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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