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但又关我什么事呢?毕竟只是堂弟,又不是亲生的胞弟。” 杜清檀半垂着眼睫,语气冰冷:“何况你们这样,就是想要逼死我。即便是亲生的胞弟,比起自己的生死荣辱算得什么?是吧?” 屠二看着她的样子,竟然有些信了,沉吟片刻,换了正色。 “明人不说暗话,令弟落到我们手里,盗窃罪名是板上定钉子的事!两条路,要么送官毁掉他!要么,你们把他赎回去!” 杜清檀不动声色地引着他说话:“说是盗窃,谁看见了?人证物证可有?” 屠二大喇喇地道:“人赃俱获!当然是有的。” 杜清檀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好半晌才止住了,虚弱地道:“我不信,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自己算不得人证!” 屠二那个同伙大声嚷道:“怎么算不得?贼跑到你家偷东西,你亲自拿住还不算?” 所以没有外人看见。 那么,只要把团团带出这个地儿,就算死无对证。 杜清檀心里有了数:“倘若是赎,你们想要什么?” 屠二道:“爽快地把婚书送来,要做得好看,懂吧?” 杜清檀摇头。 屠二把裴氏的意思表达给她听。 “你家找个理由,比如说命不好,自惭形秽,不想拖累人,所以要主动退婚…… 不能悄无声息地送上门来,得找两个有头有脸的证人,证人是谁,得问过我们家才行。 再当着大家的面表示是你家对不起我们家,备了礼恭恭敬敬地来,省得日后有闲话说。” “我呸!好大的脸!” 采蓝暴跳如雷,“休想!做梦!” 杜清檀眼角瞟到独孤不求抱着团团站在不远处冲她比了个手势,便知已经得手,当即翻脸:“对,这是做梦!” 屠二嘿嘿冷笑:“既然不从,就等着打官司吧!别怪我没警告你,官司不好打,没了男丁,你们这一门孤儿寡妇只剩死路一条!” 杜清檀却已经抓着采蓝往回走了。 “不对……”屠二恍然想起,急匆匆跑进门去看,但见地上丢着几截断了的绳子,杜家那一老一小早就不见影踪。 “快抓住她!不许叫她跑了!” 屠二狂吼着追出去,叫同伙赶紧去拦杜清檀。 “五娘快跑!”采蓝吓得腿都软了,仍是迎上去挡住塌鼻男。 杜清檀站在原地不动,这具小破身板,跑是跑不掉的,不如做点什么。 “留下吧!”屠二转扑了过来,狞笑着伸手去抓她的胳膊,嘴里不干不净地道:“放心,我一定好好地疼你……” 实在不行,毁掉这小娘皮的贞洁也是一样的。 杜清檀眼里闪过一道冷光,微俯上身,左脚前移,重心压前,力从地起,转动身体传动全身之力,左拳闪电般挥出,鞭子一般恶狠狠击打在屠二的腮帮子上。 侧脸是人体最脆弱的地方,屠二油腻的肥头晃了两晃,整个人沉重地仰面摔倒下去。 杜清檀再接再厉,抬起脚对准屠二的下体狠狠跺去,再卯足了劲儿来回碾了好几下。 让你侮辱我! 让你欺负团团! 让你绑打老于头! 让你得意! 让你不做人!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杜清檀办完事了,嫌弃地揉着发疼的手,回过头就对上了一双亮得不正常的眼睛。 独孤不求的破靴子牢牢地踩在塌鼻男脸上,左手拎着横刀,右手抱着团团,红艳艳的嘴唇张成“0”型,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 “我们赶紧走吧。” 杜清檀被他看得有些发怵,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跟着便轻蹙了眉头,掩着唇剧烈地咳嗽起来。 “五娘!”采蓝赶紧跑过去帮她顺气拍背。 团团也从独孤不求怀里溜下来,跑过去拉着她的裙摆絮絮地说个不停。 “姐姐别担心,我没事,我也不怕,我可勇敢了!” 独孤不求默立一旁,看看眼角带泪、娇弱得立刻就会被风吹倒的杜清檀,再看看天空,觉得自己刚才也许、大概、可能是看花了眼,同时下体还有些凉飕飕的。 “咚~咚~咚~”沉重的暮鼓响了起来,催促众人快快归家。 老于头利索地把那头老秃驴牵过来:“五娘快骑上,咱们赶紧归家!” 团团也道:“是呀,快些骑上!” 都没人问独孤不求愿不愿意借的。 独孤不求很不高兴:“你们家的人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我们付过钱了!” 采蓝理所当然地道:“是您自己说过完事儿就让五娘骑着老驴走的!” 独孤不求气笑了:“你们付过钱了?在哪里?白纸一张吗?敢情我拿命来帮了你们,还得倒贴一头驴?” 杜清檀不耐烦地道:“不是没地方住吗?跟我们走就是了!到家给你拿钱!” 独孤不求不吭气了,跟在后头走了几步,不甘心地道:“不成,你们这是在合伙儿骗我做白工!打完架救完人,还得护送你们回家?没这个道理的!我要加钱!” “独孤公子!您好歹也是出身高门,读过圣贤书的,怎么尽钻钱眼里头去了?都说了,我们家很穷!都叫您侠士了,您就不能讲讲侠义?” 采蓝用完就扔,把穷且小气的嘴脸摆得淋漓尽致。 “不能!你穷就有理了?人活着就得吃饭!我要吃饭!” 独孤不求乜斜着杜清檀,“杜五娘,做人不能这样的,山不转水转,说不定哪天你又求着我了,是吧?” “加!加!加!”杜清檀很爽快,反正都是打欠条,怕什么呢。 独孤不求高兴起来,凑过去小声道:“嗳,你刚才那个是什么拳法啊?” 杜清檀立刻警觉起来,垂眸瞅着独孤不求不说话。 之前没注意,这会儿她才发现这人的脸不是一般的好看。 他似乎也很知道自己长得好看,所以这会儿凑过来和她说话的样子就带了些孔雀开屏、使美男计的意思在里头。 不是个正经人。 杜清檀给独孤不求下了定义后,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装糊涂:“什么拳法?我不知道啊。” 独孤不求收了笑容,目不转睛盯着她看了半晌,突地道:“下来!还我的驴!” “哎哎哎……怎么啦?您不要钱啦?” 采蓝立刻来帮忙:“独孤公子别小气嘛!大家都这么熟了,何必在意这些细节?” 杜清檀瞅瞅身后,见萧家的人没追上来,觉着应该没啥事了,便慢吞吞地下了驴,准备与独孤不求就此别过。 不想人还没站稳,突然间天旋地转,眼前一黑,软倒下去。
第7章 从此就是救命恩人 “哎哎哎……怎么啦?您不要钱啦?” 采蓝立刻来帮忙:“独孤公子别小气嘛!大家都这么熟了,何必在意这些细节?” 杜清檀瞅瞅身后,见萧家的人没追上来,觉着应该没啥事了,便慢吞吞地下了驴,准备与独孤不求就此别过。 不想人还没站稳,突然间天旋地转,眼前一黑,软倒下去。 “杜五娘!” 独孤不求眼睁睁看着杜清檀突然之间晕倒过去,先就想到这人会不会讹他。 于是往后一跳,离得远远的,再把手高高举起:“我没碰她!是她自己晕倒的!” “大惊小怪什么?没人怪你!” 采蓝眼疾手快把人扶住,皱着眉头道:“这晕得太不是时候了。” “我赶紧去瞅瞅还能不能雇到车!这鼓一阵急似一阵,不快些怕是赶不回去。” 老于头虽然很着急,也还算镇定。 团团则是凑过来,熟稔地摸摸杜清檀的鼻息,再用自己的额头去触她的额头试温度。 “她经常晕啊?” 独孤不求看这架势,就知道杜清檀应该经常晕倒,看这一家人都轻车熟路了。 “从前经常,不过两个月前病重痊愈后还是第一次。” 采蓝努力让杜清檀躺平,试图找个什么东西替她挡一挡脸,不让路人看了去。 团团揉揉眼睛:“姐姐上次重病,险些没了呢。我们全家眼睛都哭肿了。” 独孤不求很难想像,这么孱弱的人,为何能够一拳砸晕一个大男人,于是忍不住仔细打量杜清檀。 不想被他看出了问题:“你家五娘情况很不好,得赶紧看大夫,否则只怕会出人命。” 杜清檀气息微弱,面如金纸,全身发凉冒冷汗,仿佛随时可能离世一般。 采蓝吓得眼泪直飚,颤抖着嘴唇吩咐团团:“在我袖中把钱袋子拿出来,数数还有多少钱。” 团团果然摸出一个旧得发白的钱袋子,用胖胖的小手一枚一枚地数。 “一、二、三……才二十文!上次去请大夫,光是诊金就花了两百文!” 说完又急着去翻自己的书包,找出十文钱。 这还是杨氏给他应急用的。 “怎么办?” 团团一瘪嘴,两大颗眼泪滚落下来,“哇”的哭了:“姐姐要死了!” “雇不着车,背回去吧。” 老于头急急忙忙赶回来,看到杜清檀的模样也吓着了。 “先送医!采蓝骑到驴上,把五娘扶在怀中,我牵着驴!” 还是没人问独孤不求的意见。 独孤不求瞅着团团手里那个钱袋子,两道浓眉皱得紧紧的。 跟着,手被一只软乎乎的小手拉住。 “大哥哥,恩人,借你的驴救救我姐,我会报恩的,求您了!” 玉雪可爱的小孩仰着头,黑幽幽的眼睛噙满泪水,小嘴瘪着,非常可怜。 这孩子之前被屠二抓住都没哭,这会儿却是哭得厉害。 “怎么救啊!我也没钱!我一天没吃饭了!” 独孤不求气呼呼地道:“那个谁,牙尖嘴利的小婢女,把人放在那里别动,这样瞎折腾,说不定还没见着大夫就被搞死了!” “那怎么办啊……” 采蓝哭得鼻涕都流出来了:“不知道这坊里哪儿有大夫,我去请。” 杜家不住宣阳坊,对这一片不熟,匆忙间也找不到人询问。 关键是没钱就没底气,还到了暮鼓时分,这事儿真是要多寸就有多寸。 独孤不求道:“隔壁平康坊倒是有个名医姓金,医术很不错,只是他自来贪财冷血,必须先交钱再看病,至少五百钱起。 且此时若是出诊就回不去了,只能往这住店……” 吃饭住店看病,花费怕是要上千。 以他们这全身上下凑不齐五十文的穷酸样,怕是医馆的门都进不去。 团团嚎啕大哭,采蓝咬着牙去拖杜清檀:“把人送到医馆门口去试试,总比等死好。” 确实,就这么死掉太可惜了。 独孤不求低头看向怀里那把陪了他很多年的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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