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下牙齿止不住打颤,“你最好赶紧差人送些名贵药材来我给治伤,不然你的事,我可不保证能做周全。” -- 仇野也凝望着宁熙。 少女方才话说得太急太快,此时胸口正剧烈地上下起伏着。 她说赢了,现在简直激动得想要放鞭炮。 若是在国公府,宁熙绝对不会被允许进行这样激烈的争论。因为这会显得她不够端庄,也不够淑女,就像是个在菜市场骂街的泼妇。导致她常常憋了一肚子话只能在心里自言自语。 养在深闺里的娇小姐应该是听话的,懂事的,甚至是温驯的。 宁熙就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娇雀,她每天都在啼鸣,哭着喊着说自己想要出去,十几年来没人听得见。 可是仇野听见了,今天宁熙的声音让他听得更加清楚。 他忽然很想帮帮她,让她能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当初宁熙第一次想要他带她走的时候,他为什么要拒绝呢?他该早点答应的。幸好现在还不晚,娇雀还未被困死在笼中。 刚出笼的笼中雀还不会展翅,她的翅膀孱弱而无力。但是他们还年少,未来的日子还很长,仇野可以等。当娇雀能展翅的时候,他或许也能从刀变回人,到时候,再也没有能阻挡他们的人或事。 他们就能像风一样,吹遍山花烂漫处。 少女的身体轻轻颤抖着,仇野知道,宁熙现在很害怕,但也很激动。 仇野走到宁熙旁边,握住了她的手。 不是手心握住手腕,而是手心对着手心,紧紧相握。 少女的手也在发抖,而且很冰,被仇野握住的时候明显一惊,然后也轻轻反握住仇野的手。仇野就握得更紧了。 小手被握在大手里,宁熙感受到来自少年的,炽热的温度。 她心跳得很快,方才的紧张胆怯瞬间烟消云散,然后变成现在这种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的滋味。 总之,她现在一点都不害怕,反而有些欢喜和羞涩。 她用力捏了一下仇野的手指,然后用仍旧激动声音说,“仇野,青莲仙子现在的名声跟操刀鬼一样臭了!” 仇野噗嗤笑道:“你好像很高兴?” 宁熙吃吃笑,“我当然高兴啦,因为这简直是天底下第一大好事,是今晚一定要喝酒庆祝的好事。” 仇野长睫轻颤,将宁熙的手握得更紧,正准备拉着宁熙往屋里走时,却被欧阳虹叫住。 “这位小友,本次折花大会是你拔得头筹,我还没为你颁奖,请先等等。” “不用了。”仇野的声音又变得冰冷,“我只是来杀折花仙的,杀了他我就走,其他的我不要。” 宁熙加快步伐跟上,望向仇野的眼里已经装着星星,“我们现在去哪儿?” “去个安静点的地方。” “也对,”宁熙蹦蹦跳跳地笑道:“去个只有我们两个的地方好好庆祝。” -- 是夜,蜡烛在烛台明明灭灭。 宁熙提笔在小册子上涂涂画画写写,边写边把自己逗笑。 上面写的是——
第三十九回 :青莲仙子舌战群雄!
第40章 梳头 自入夏后, 昼长夜短。 夜深时,睡在房梁上的少年与夜色融为一体。而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第一缕光透过镂空的雕花木窗, 照在房梁上, 将少年从黑暗中剥离。 仇野向来睡得很浅,即使是一道微弱的月光也能将他惊醒,更不要说是这初升的旭日了。 又过去一天,仇野在心中暗自思忖。 他们已经在孔雀山庄待了有六天了, 这九天里没有折花仙一丝一毫的线索, 甚至第一夜出现在宁熙房门前的黑影也忽然消失不见。 这些天, 孔雀山庄热闹极了,几乎夜夜笙歌,载歌载酒。可隐藏在暗处的危险, 也让这热闹的景象变得更加可怕。 凤目微睁, 仇野扭头望向纱帐中仍在熟睡的少女。 她睡相其实不太好, 喜欢蒙着头睡,夜里也喜欢翻身。她每翻一次身仇野就会醒过来一次。刀尖舔血的杀手,无时无刻不神经紧绷。 孔雀山庄绿植多, 最近夏蝉破土而出,已经栖息在树上, 开始整夜整夜地鸣叫了。 蝉在叫,人死掉。这对要做坏事的人来说是个好兆头。 杀手专挑这种时候动手。因为蝉鸣可以掩盖掉夜行时发出的细小声音。 仇野是个杀手,但现在,蝉鸣于他而言却不是个好兆头。 敌暗我明,仇野隐隐觉得, 他可能才是那个要被杀的人。当然,这也关乎到宁熙的安全。 不过, 宁熙并没有感觉到危险,她此刻正惬意地伸着懒腰,懒洋洋地哼唧着,声音传到仇野的耳朵里,抓心挠肝似的痒。 仇野拧了拧眉,只好捂住自己的耳朵,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 他摸到自己的耳朵,是烫的。 “仇野?”宁熙揉着惺忪的眼睛,未着足袜的小脚正够着鞋,结果鞋却被她踢得更远了。 仇野没应声。 “还没醒么?”宁熙喃喃自语,“你这条懒虫,每次都比我起得晚。” 仇野还是没应声。 少女的玉足白得晃眼,于是他索性把眼睛也闭上,就好像他当真还没醒一般。 这样的场面,足足重复了六天。 杀手的听觉本就灵敏,即使把耳朵捂住,也能听到穿衣的簌簌声,洗漱时叮叮咚咚的流水声。颇有掩耳盗铃之意。 估摸着时间,仇野放下捂耳朵的手,睁开眼睛往房梁下望去。 宁熙开始梳头了,她今天梳的还是双丫髻——这么长时间过去,她还是只会梳这个。 云不归说,自小娇生惯养的深闺小姐都是有人给梳头的,而且梳的发髻每天都不重样,那叫一个千奇百怪。比孙悟空七十二变还会变的就是娇小姐的衣裳和头发了。 仇野的确按照云不归所说的,买了各式各样的衣裳鞋子还有首饰,但独独没帮宁熙梳过头。 连头发都不帮人梳,那还叫哪门子照顾? 以至于宁熙每次梳的头,要么左边头发多一些,要么右边头发多一些。总之,没有一次是对称的。 仇野摸了摸刀柄上的花纹,可是指腹抚过凹凹凸凸的纹路,非但没让他打消这个念头,反倒令他更加坚定了。 终于,少年轻盈地跃下房梁,用清水洗了把脸,擦干净手后,抢先拿起了宁熙的檀木梳。 宁熙扭头望向少年,少年额前的碎发湿漉漉的,眉毛和眼睫也因沾了水而显得更黑了。 “你抢我梳子做什么?”宁熙发现自己心跳得有些快了。 少年薄唇轻启,“帮你梳头。” 他眉眼清冷,语气也淡淡的,看上去没有别的情绪,像是冬夜里第一场初雪。 可不管怎么说,帮人梳头,总归是件很亲密的事。 宁熙耳根热起来,咬着唇问:“你为什么要帮我梳头?” 少年如实回答,“因为你没梳对称。” 当头一盆凉水浇下。 宁熙的耳根也不热了,颇有些失望地“哦”了声。 原来是这样啊,她在心里闷闷地想,这世上有些人就是看不惯不整齐的东西。 之前听慕姑姑说,江湖上有个魔头,每次杀人都要捅人两刀,一刀捅右边,一刀捅左边。有次,这个魔头杀人的时候不小心捅了对方中间,这样就没办法左右对称啦。 魔头决定把人救回来,等伤养好后再捅一次。可是他寻遍名医都没能把那人救活,那人还是带着中心溃烂的伤口,痛苦地死去。 而魔头看着那左右不对称的伤口,同样痛苦。他日日夜夜懊悔,当初捅刀子的时候怎么就对得那么准,哪怕是往右或者往左一点点都还有挽救的余地。 魔头是个追求完美的魔头,这件事成了他的心魔。终于,一生杀人无数的魔头,因为这件事金盆洗手。 后来,这件事成了每个江湖客茶余饭后的笑谈,而那个被魔头杀死的人,也成了人们口中的英雄。 当时听完这个故事后,宁熙脸上的表情比吃了臭袜子炖鳜鱼还要精彩,就跟她现在的表情一样。 她不由得在心里乱想,仇野这个杀手,不会在杀人的时候,也要做到对称吧?仇野是爱整洁的,整洁和整齐又只有一字之差。 心里还是很不爽,宁熙直接问,“所以你只是因为我梳得不对称才帮我梳头的?” 那看那么多天不对称的头发,倒还是难为你了。 “也不全是。”少年声音闷闷的。 “那还因为什么?”宁熙接着问。 仇野现在有些苦恼,为什么宁熙总是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呢?有些问题本来就是没有答案的。 “不为什么。”少年说。 宁熙微微一笑,“那你会不会觉得给我梳头很麻烦?我自己都嫌麻烦呢。” 少女面前的葡萄花鸟纹铜镜磨得锃亮,姣好的容颜在铜镜中清晰可见。 仇野垂眸,盯住少女肩颈上的一颗小痣,“是挺麻烦的。” 宁熙噘起小嘴道:“麻烦你还梳。” “我乐意。”少年声音还是闷闷的。 不过宁熙已经把噘起的小嘴放下去了,她现在正乖乖坐在椅子上,一双点漆般的眸子悄悄地观察着镜中少年的神色。 少年眉眼依旧清冷,淡若远山,宁熙猜不出他现在是什么心情。 仇野很多时候都是冷冰冰的,显得有些阴郁,让人猜不透心思。不过跟仇野待的时间长了,宁熙对他也有七八分了解。仇野面色阴沉,看上去像是在盘算坏事的时候,心里可能什么也没想,简称,发呆。 宁熙猜想,仇野现在很可能就在发呆,一边发呆一边帮她梳头。 只不过,宁熙这回猜错了。 仇野没在发呆,他在想事情。 少女的发丝光滑柔顺,发丝穿过指间,有些痒。贴着头皮的发根是温热的,而仇野方才碰过冷水,手恰好又有些冰凉。现在,他抚摸着发丝的手却渐渐变热。更要命的是,他发现自己的呼吸也变快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他必须想点别的事情分散注意力。 作为杀手,总会碰到些奇怪的雇主提一些奇怪的要求。 比如有个雇主就要求仇野把活人带到他面前,然后再将那人的脑袋开瓢,取出脑浆。对此,仇野当场就撕了纸签。这单他不接。 仇野的确是个杀手,但他杀人喜欢一刀毙命,这样比较痛快。 若世上真有奈何桥,那些倒霉蛋一定会在桥边摸着自己的脖子疑惑地想:诶?我是怎么死的? 像把活人的脑袋开瓢这种磨磨唧唧又折磨人的杀法,仇野是不屑于做的。 他又不是变态,杀人和施虐并不能让他获得快/感。当然,他既不难过,也不恐惧,他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是很平静地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就像一把刀一样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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