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淮阴侯府之前,在前朝也是靠裙带才跻身权贵的,一个淮阴侯府差不多出了□□位/前/朝/的皇后贵妃——常意在心里说完了常成雨的未尽之意。 常成雨人不在朝堂,事情却知道的不少。 这一番话淮阴侯没放在心上,却有人听了进去。 “皇上也是一时冲动,哪有男人一成不变的呢,时日多了,皇帝自然会纳妃。”老夫人心里打起了算盘。 常成雨摇头:“哪有那么容易,圣上强智敏锐,我看那些人的算盘要落了空。” 说完,他看见常意的眼神还落在他身上,主动说道:“我总说这些,母亲和侄女怕是要乏了。” 恰好大夫人和二夫人也进了院子,常成雨便捺下不再说话。 大夫人和二夫人纷纷入座,跟在她们俩身后的两个女孩也走到老夫人面前。 常意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们一遍,大夫人生有一儿一女,儿子常熙回和女儿常笑莺。 其余还有几个庶女,和她之前在常家地位差不多,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大夫人不至于苛刻,但也无人关心。 现在跟在她身后的是妾生的二小姐常步箐,以及她自己的女儿常家三小姐常笑莺。 二夫人嫁入常家多年无所出,因此身后并无子女。她娘家高贵,虽然看上去没什么存在感,脾气却强硬得很。老夫人也不好说什么。 大夫人施然入座,她年轻时是前朝有名的美人。经历了逃亡战乱,现在也显出老态,不过依旧雍容华贵,风韵犹存。 常笑莺小跑到老夫人面前行礼,笑声像一串清脆的铃铛。她年纪不大,却全身绫罗绸缎,相当华贵,上身穿着一席银纹绣百蝶度花裙,耳上挂着抛光绿柱石耳钉,系着花粉红如意流苏束腰,脚上穿的是金丝线绣宝相花纹云头牙靴,最打眼的是她头上一头纯金的头面,暗金镶宝石,璀璨夺目。 常意看这首饰不像新打的,大约是大夫人以前的首饰,现在转手送给了疼爱的小女儿,应当是常笑莺最拿得出手的一套头面了。 看来常家果然大不如前。 常步箐身为庶女,比她低调得多,素面朝天,只着青纹雪绢裙,唯一的首饰便是腕上细细的一个玉镯。 常笑莺被养得白白嫩嫩的,一脸娇憨样,幼稚的面容里透着一股引而不发的骄纵,而常步箐身形消瘦,笑容是恰到好处的不争不抢。 常意只消一眼,便看出两姐妹中的门道,常笑莺能活的这么安稳,只怕常步箐在家没少被大夫人敲打。 常意随意看了一遍,便不再关心,继续喝茶。 大夫人同时也在观察着坐得八风不动的常意。 她仔细端详了一番,常意的眉眼继承了父母的优点,漂亮,但也不算什么绝世美人,和常笑莺站在一起,也不至于在容貌上狠压一头,而且面色苍白,一脸病容,表情淡淡的,看上去不亲人也不讨喜。 她一个孤女流落在外,能想必也没什么钱学琴棋书画女工,回来也是做陪衬的料。 大夫人思忖了一番,不再当回事。 常笑莺拜见完长辈,便坐在母亲旁边,不知因为什么怯怯地不敢开口,常步箐也坐在旁边一声不吭。 一时气氛僵持,大夫人便主动开口自责道。 “我看大姑娘也是可怜,都怪我管家不利,兵荒马乱的,没能顾上你。” 常成卫不语,老夫人却忙接上:“这怎么能怪你,你管家也是辛苦了。有的事情不是你想管就能管好的。” 谁知道人是弄丢的,还是自己跑的呢? 老夫人话里意有所指。 大夫人用帕子掖了掖眼角,温声说道:“我都不敢想......那些叛军打过来,你是怎么熬过来的,这些年又都是怎么活的。” 常意挑眉,推翻前朝这么久,她嘴里荣国的将士居然还是“叛军”,这样的话,她倒也能说得出口。 接她回来之前,淮阴侯打听过些她的情况,只知道她是住在京城一处名叫青石巷的地方。 青石巷是京城前坊的一条普普通通的街坊,里头的人家都是恰能温饱的青衣百姓,房子也多数一般简陋,她在里头勉强做些活计生活。 “听闻你住在青石巷。”大夫人问道:“买房子的钱,难不成是找人借的吗,今日既然回府了,若有欠的钱,告诉我,我也好做主帮你还了。” 大夫人嘴里口口都是好心,实则暗指她为了生存与人苟且交易。 常意不想被她毁了自己清誉,主动开口解释道:“当时和父亲走丢,后来皇上进城,没有驱逐我,那时候居民逃出去许多,京城房屋空置,我们这些无家可归的女流就被安置在青石巷,开了女户,后来我就一直住在青石巷,女户有更夫和侍卫巡逻关照,很安全。” 常成卫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这孩子......真让人心疼。”大夫人面色不变,柔和说道:“你这番回来,家里人你慢慢熟悉,放心,那些苦日子已经过去了。” 这话提醒了常成卫,他说道:“笑莺、步箐,姐姐回来了,你们还不好好叙叙旧,这么多年不见,你们有女儿家的话说,就别在我们面前干杵着了,自己去玩吧。” 常笑莺和常步箐被叫过来,常意也起身行礼拜别。 大夫人突然喊住常意说道:“不知安排大姑娘住在以前的屋子里可还妥当,如果住的不舒服,随时跟我说就是。” 她以前哪有什么住处,不过是春娘院子旁的一处小阁罢了,又小又破,难为她们还留着。 常意却不生气,反倒笑了一笑。 她形容寡淡,表情不多,笑起来也淡淡的,眼里没什么笑意,反倒显得这笑容有几分微妙。 “母亲安排的妥当,就住原处吧。故人犹在,物是人是,一如从前,不必变。”
第3章 美人其三 常意带着新收的丫鬟施施然走出去。 常笑莺从进屋后眼神就一刻也没离开过她身上,见状也提起裙摆,小跑着追了出去,不远不近地跟在她后面。 “你以前见过我么?” 常意冷不伶仃地开口,瞥一眼身边的丫鬟。 她对情绪动作极其敏感,张辟说话前微不可见地抬头观察她的脸,全被她看在眼里。 张辟也没想到大小姐会主动跟她开口说话,她楞了一下,并不慌张,笨拙地回道:“奴婢没有。” 比起屋子里那些伶牙俐齿的丫鬟,张辟不善言辞,更像一位沉默的侍卫,走起路来丝毫不拖泥带水,下盘极稳。 常意大致观察了她一眼,心里有了想法。 主仆二人不再说话。 两人都不是拖拖拉拉的性子,健步如飞,若不是常意留心放慢脚步,身后的娇小姐险些跟丢。 终于走到流水长廊,常意踱步到假山面前,望着假山旁的那口井,背脊挺拔,只是闲闲站着,没有回头,张辟也不问缘由,静静退至一旁。 一道意料之中的女声响起,常笑莺声线微颤,带了些泣音,听那声音,不用回头都能看到她发憷的身子。 “真的是你么,你还活着?可你不是......不可能的、不可能!” 常意转过身看她,常笑莺满眼恐惧,不似作假。她手里攥着手帕,遮住小半个脸,幼态的小脸扭作一团。 “你想问我,不是已经掉到井里淹死了吗?” 常意盯着她的眼睛,心念一动,当即手似扶非扶的拂过长满青苔的石井口,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她声音又轻又细,如梦似幻:“井里好冷......” 常意人生得消瘦,又因为身体不好一脸惨白,站在井口边装神弄鬼,倒真有几分爬上来的女鬼样。 “不是我!不是我!你别来找我!” 常笑莺再也站不住,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神情恐惧,一双圆眼微微震颤,含着的泪水差点全漏出来,瑟瑟地看着她。 常意就站在她面前,静静地看着她崩溃的丑态,常笑莺想要看清面前人脸上的表情,却因为眼睛被泪水模糊,根本看不清东西。 “怕什么。” 常意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不是还知道把井封起来吗?” “不是,不是我要干的,你不要找我。” 常笑莺着急了,哭哭啼啼地解释:“是我娘非要封井的,我劝她不要封,她不听我的.....呜呜呜,你不要报复我,我真的没害你,也没想镇你。” 原来这井是大夫人做主封的。 “你告诉她,让她封的?” “我都说了我没有害你!怎么会跟我娘说!” 把常笑莺吓了一通,常意再问她也不说话,翻覆那几句辩解,只是哭。 看她一副什么别的话也问不出来的样子,常意便冷漠地把她丢在花园里,自己回房了。 常笑莺可能是被吓狠了,过了半响还摊在地上起不来。 一只手从身后扶住了常笑莺的肩膀,声音又轻又柔的安慰她:“笑莺,是姐姐知道了吗?” 常笑莺还止不住眼泪,抽泣着不说话。 “没关系,笑莺,你不是故意推大姐的。”常步箐揽着她,温声细语道。 “没关系的,就算大姐告诉父亲母亲,你只要说……你不是故意的就好,大家都不会怪你的,这只是一个意外。” “可......可我真的没有害她。”常笑莺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迷茫地看着常步箐,用帕子不停地按住眼角,语气里却带着一丝不确定。 常步箐温婉一笑,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握住她的手,替她拭去眼泪:“别怕,笑莺,你还有我、还有哥哥,我们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我们是一起的。” 常笑莺有些懵懂地应了。 离她们俩不远处,张辟面无表情地将灌从拨回原处,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常成工跟在人群后边,佝着身子,一步一步踏进养心殿。今日皇帝召集礼部议事。 他在礼部就了个闲职,地位不高,在人堆里只是个凑数的。 皇上先是点了礼部尚书,问了一句封后的事宜。 礼部尚书额头冷汗直冒,也不敢擦,斟酌着说道:“只待皇上册立制文,臣便立刻赴内阁承制,不敢怠慢。” 而他心里却是另一种想法,皇帝越是单独给礼部施压,越说明封后这事儿压力大。 皇帝压力大,纯粹因为不是要在贵女中另娶新人,而是要给发妻封后。前几年就传出皇帝发妻已经无法生育。 于是朝臣们都有了借口阻拦封后,毕竟这里头门路大着呢,就算不能把自己女儿推介成皇后,入宫做个妃子也好,谁都想借此咬上一口好处。 礼部尚书不敢不顺着皇帝的意,又想找个借口把锅推给其他人,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当朝皇帝沈闵钰不是什么平民出生的起义军,他是堂堂正正的前朝皇室,还曾是前朝周朝的太子,只不过前朝大厦将倾,奢靡霍乱,已经荒唐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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