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后生又站在最是显眼碍事的地方,竟不知什么时候,倒被乱刀给砍中了。 “跑!”展萧挥剑劈开一个“裂口”,当即将李忘舒推了出去,自己则使出回风剑法,如同永安城外那一次一般,替她断后。 只是这一回,李忘舒没能再抛弃一切地自顾自地往前跑。 她近乎是被“扔”出去的,却在稳定身形之后,立时便回头看向展萧。 “你的伤……”她唇瓣动了动,瞧见展萧背后已然殷出一点血红。 “快跑!”展萧翻身出门,拉起她的胳膊便扯着她往前跑去。 潜浪城中,此时如同翻了天。 这些手持兵刃之人所过之处,百姓无不惊呼奔走躲避。 而展萧和李忘舒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体面了,展萧虽不怕那些人,可他担心对方知晓李忘舒身份还有后手。 如今唯有赶快逃离他们的视线,甩掉这些人,才能回到船上,从潜浪城离开。 “你的伤,白神医还说……” “保存体力,不要多话。” 展萧好像根本没有感觉到伤口撕裂一般。 那好不容易养好的伤口,如今殷出血迹,倒应了白神医的话,看似好了,实则日子太短,根本没有好全。 他此前未曾运功使剑,自然无事,如今不得不战,方见病根。 李忘舒鼻子酸酸的,却不敢哭出来,更不敢停下脚步,她提着裙子没命地跟着展萧跑,好像回到了离开永安的那一天。 她逃了一月,兜兜转转,倒如同回到起点一般,难道重生一回,便是老天嫌她受苦不够,偏要让她再经历一次吗? 午间熏风抚柳,与这生死关头所应有的紧张焦急格格不入,而展萧与李忘舒跑到临近码头的巷道,才见前头有人背手而立,竟是正好拦住他们的去路。 “好一对天涯亡命的恩爱鸳鸯啊!” 那人阴恻恻地感叹,转过身来。
第40章 身份 “是你。”展萧握紧软剑, 护住李忘舒。 那等在这里的,倒是个认识的人,正是那晚在船上见到的付佐。 付佐笑道:“展大人, 难道很惊讶我会出现在这里吗?” 李忘舒惊讶地看看拦住他们去路的人,又看看展萧:“你认识?” 展萧没有向她解释, 朝后看了一眼,先才追他们的人已经赶上来了,只是却将他们围住,没有动手。 “这些人也是你安排的?” 付佐欣然点头:“怎么, 展大人觉得这个惊喜不好吗?” “你可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你可知你这样疯狂下去会有什么后果?” 付佐哈哈大笑:“展大人, 你的那些威胁就不要再在我面前说出来了吧。后果, 能有什么后果?你带着福微公主跑了这么远,可都没有上报司长, 你说这是什么后果?” 李忘舒闻言看向展萧, 一个早已有之,却被她自己一直回避的猜想,此刻越发清晰起来:“上报谁?什么司长?” 付佐好像很乐见福微公主这个样子,他笑道:“公主殿下兴许还不知道吧,殿下身边的这一位,可是不简单呢。” “付佐!”展萧沉声, “你该不会不知道宋珧是怎么死的吧?” “那是他蠢!”付佐瞪着眼睛, “他只想着带走公主,却不先对付你, 我今日布下的可是天罗地网,你和公主, 谁都别想离开!”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李忘舒紧紧攥着双手, 只觉得后背已被冷汗完全浸湿。 “殿下, 等离开这里,我详细解释。”展萧柔声同李忘舒说道。 只是付佐显然是等在这里故意找事的,他听到展萧这么说,忙朝着李忘舒大喊:“福微公主殿下,想必还不知道身边的人到底是谁吧?” “殿前司校尉,不是吗?”李忘舒看向付佐,她只觉得面前这人面目可憎,可偏偏在当下这个时候,她又不能轻举妄动。 付佐笑得更猖狂了:“殿前司,展大人可真会给自己降低身份啊。明明是鉴察司第一暗探,律司长的‘掌上明珠’,却甘愿做个什么殿前司校尉,展大人为了接近公主,可真是处心积虑啊。” 鉴察司第一暗探…… 李忘舒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只有将自己的手心掐得生疼,才能维持着清醒与理智。 她早怀疑过展萧的身份有问题,却从没有想过他竟是出自鉴察司! 倘若她只是个深闺公主,自然未必知道鉴察司是做什么的。 可她重生一回,当初去西岐什么没经历过?鉴察司那可是宁帝李炎心腹中的心腹,是独立各部之外,令人闻风丧胆的阴暗存在。 展萧是鉴察司的人,那不就是李炎的人吗? 付佐似乎是怕李忘舒不信,还直接将一块令牌扔了过来:“殿下若是觉得我说谎,大可以瞧瞧这块令牌,这可是鉴察司特有的,殿下瞧瞧上头中心的纹样,是不是和展大人那剑柄上的纹样一模一样呢?” 李忘舒一步一顿地走过去,将那块令牌捡了起来,举着令牌走向展萧。 展萧看向她,目光里似有无法分辨的情愫在翻卷酝酿。 “是吗?” 只有短短两个字,却好像重重敲击在人的心上一般。 展萧抬手,将那剑柄的一头举到她面前。 一个小小的圆形纹路,毫不起眼,若不是仔细去瞧,根本发现不了,却正与付佐的那块令牌上的纹样一模一样。 李忘舒于是又问:“你是鉴察司的人?” “是。”他回答。 李忘舒自然希望他坦诚以对,可他当真坦诚了,她却又宁愿他是骗她的。 离开兖州时,她心里恼他,可终归存了几分希望,这希望到了潜浪城,已经一点点扩大,让她有时候会觉得,是否兖州的一切不过大梦一场。 可如今尖锐的真相就摆在了她的面前,即使她不愿相信,也不得不信。 “所以我一路离开永安,都是你在向朝廷汇报消息。我在兖州遇到意外,也是你一手布局。所以我不管跑到天涯海角,只要跟你在一起,就永远没有跑出永安的宫城,是吗?” 展萧望着她,身上的伤口钻心的疼。 他紧攥着自己的剑,缓缓放下手去,足够坦诚,也足够伤人。 “是。” 分明只有一个字,却重若千钧。 李忘舒只觉得自己面前仿佛出现一道巨大的鸿沟,她和展萧站在两端,分明能看得清彼此的样子,却渐行渐远,只能分道扬镳。 “为什么?” “因为帝令。” “那你向我说过的话呢?你的承诺,你的誓言,通通都是假的,是演出来的,是吗?” 可这次他却没有回答。 像是琉璃破碎,碎片溅落了满地,在正午炽烈的阳光下,让人睁不开眼睛。 展萧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他想看清李忘舒的样子,可忽然之间,就如同被投入深水之中,他被包裹起来,耳中一片嗡鸣。 “精彩,真是精彩啊。”付佐一步一步走上前来。 昔日展萧是鉴察司内最璀璨的明珠,深得司长器重,不管什么任务都能完成得极好,而他不过是个随时可以被碾死的蝼蚁,兴许司长都不知道他叫什么。 可现在不一样了,展萧失败了,带回公主,找到帝令的,是他付佐! 今后,所有的荣耀、富贵,都是他的,他才是鉴察司里最厉害的暗探。 “展大人,这里可都是豫州、锦州两地能调动的精锐,你不会还打算负隅顽抗吧?” 暗探行事,多靠智取,虽然司内传言展萧武艺高强无人能敌,但双拳难敌四手,他可是调动了几十人马,如今还有不少潜藏在旁边的房屋中,展萧就是长出翅膀来,也未必能离开。 付佐觉得,自己已是胜利在握,于是越发嚣张起来:“展大人,是自己交出公主,还是我来动手呢?” “我果然不该信你。”李忘舒冷笑了一声,“宋珧也是你们鉴察司的人吧,言旷也是,对吧?你可瞒得真好,演技卓著,让人难望项背。就为了帝令,李炎可真是有耐心,和我周旋这么久。” 她扔下那块令牌,走到展萧面前,离他更近了些:“我此前想不通,怎么每每绝境你都有办法脱困,连被关进金田县的大牢你都能出来,如今看来,倒是我白担心你!你既是鉴察司的人,那小小一个县衙的大牢又哪里困得住你!” 她眼眶微红,眼中似盈了水雾一般:“展萧,是我李忘舒有错,错在竟相信了你!” 当啷。 一柄毫无装饰的匕首掉在了地上。 那是在并州时,展萧托季飞章交给她的,屡经变故,几次差点遗失,她都好好找了回来。 她自小被父皇厌弃,又没有母后疼爱,几乎没人送过她什么用了心思的东西。 她将那匕首好好保存,把它当作这一世收到的第一件礼物,却没想到,所有的用心,换来的竟都是荒唐。 耳中的嗡鸣声越来越响,好像怎么都无法挣脱。 展萧听见李忘舒在跟他说什么,可就好像被浸入水中一般,什么都听不清楚。 他想开口,想同她解释,可话到了嘴边,却仿佛被封印住一般,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只有身体的疼痛,清晰地刺激着他的大脑,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更告诉他,鉴察司,不再是往日的鉴察司了。 久未等到展萧的回话,付佐有些等不及了,他不耐烦地走上前来,抬手就要拉扯李忘舒:“够了,戏演到这里也差不多可以停了。从此以后,帝令这个任务,就和展大人没有关系了。” “别动她。” 展萧终于开口。 才要挣开付佐的李忘舒愣了一下,只觉眼前闪过一道暗影,下一瞬,温热的液体便滴到了她的手上。 “你……”付佐捂着脖子,瞪大了眼睛看着展萧。 他失去了力气,不受控制地松开了李忘舒的胳膊向后倒去。 他的宏图伟业,还没有开始就已经可笑地收场,可他却用尽最后的力气,拉响了一支闪着光冲上天空的竹信。 烟花传信,展萧再熟悉不过。 下一瞬,那些付佐带来的人,便如同不要命般冲了上来。 展萧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他如同回到了初入鉴察司的那一年,被选中的少年人,要在鉴察司内历经多番考验,在炼狱一般的牢狱内厮杀,只有活下来的人,才能成为鉴察司的一员。 他的耳中只剩下那个嗡鸣的声音,如同山崩海啸越来越大,眼前冲上来的人影一浪一浪,他近乎凭着本能在挥剑。 他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李忘舒身着悬丝缎长裙的模样,竟与鉴察司内阴暗的牢狱融为一体,一面是她娇嗔地说不愿坐在地上,一面却又是地牢厮杀十不存一。 他疯了一样挥剑,软剑如同被灌注了疯魔却顽强的生命力一般,那些冲上来的付佐带来的人,转瞬之间便一茬一茬地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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