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亲之后略用了早饭,接着便开宗祠入族谱,足忙到巳时中,小夫妻俩才终于得空可以回慎徽院喘口气。 赵桓熙昨夜没睡好,一回房就往床上一倒。 徐念安则直接从自己的嫁妆中翻出一把算盘,坐在房里噼里啪啦地算起了账。 赵桓熙本来想小睡一会儿,被她的算盘声吵得睡不着,坐起身问道:“你在做什么?” “算账。你们赵家人太能生了,咱俩是假夫妻,必须明算账。”徐念安道。 赵桓熙想起方才在前面认亲时,凡是小辈她都要送个荷包过去,想必里面装的是钱,这会儿心疼了。 “切,小气鬼!”他嘲笑一句,刚想再次躺下去,忽又想起“哎呀,方才捷哥儿不是说有要事要跟我说的么?这会儿怎么又不见他来找我?不行,我得寻他去。” “你就别乱跑了,还嫌不够累么?捷哥儿孩子心性,这会儿备不住在哪儿淘气呢,叫晓薇派人去寻就是了。”徐念安一边打算盘一边道。 “说得也是。”赵桓熙遂去找晓薇寻人,不料到了房外,恰好碰到两三个粗使丫头凑在廊下嚼舌根,笑话徐念安只带了两个丫鬟嫁进来,还不如府里那些庶出的爷们娶的媳妇体面。 赵桓熙大怒,想骂人,可一想她们说的也是事实,转身又回到房中。 徐念安一心两用,眼角余光见他气鼓鼓地进来,问道:“怎么,没寻着晓薇。” “不寻了。”赵桓熙往床沿上一坐,一副有气无处撒的模样。 徐念安停下拨弄算盘珠子,看着赵桓熙道:“虽则你我不是真夫妻,但在我们还未和离之前,你无话不能对我说。我年长你两岁,阅历也比你略多些,许是能帮你解决烦恼。生闷气对身体不好。” 赵桓熙抬头望着她,犹豫了一会,泄气道:“外头有几个丫鬟在说你的不是,我听着不舒服,又不知如何去反驳她们。” “她们说什么?” “她们说你只有两个陪嫁丫鬟,不体面。” “这话没错,但轮不着她们几个丫鬟嚼舌根。” 赵桓熙得了提点,双眼一亮道:“我只顾着听她们说的是不是事实,却忘了身为丫鬟她们竟敢说奶奶的不是,我这就去骂她们!”他从床沿上一跃而起,雄赳赳气昂昂地往门外去。 “你站着,这些内院之事,都是小事,我去料理便可了。我若有处置不了的,自会去找母亲求助。你是男子,不要插手女子之间的事。男子就该做男子该做之事。”徐念安道。 赵桓熙将她这番话在脑子里翻来覆去揉搓了两遍,悚然一惊:“你今日在祖父面前那般说,不会真打算逼我去读书吧?我告诉你我可没答应,我最讨厌读书了。” 徐念安翻个白眼道:“又不做一辈子的夫妻,你读不读书上不上进关我什么事?我才懒得逼你。方才在祖父面前那么说,不过是为了让祖父高兴罢了。” 她不逼他读书,赵桓熙本该高兴,可不知为什么听她这么说,他不但不高兴,还有点生气和失落。 “那你说刚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他乜着徐念安问。 “我在闺中时,要照顾娘亲和弟妹,要理家,要管理店铺,每天有许多事可做,忙碌惯了。现在嫁给了你,不用理家,也没店铺可管理,闲得发慌。目前看祖父和你母亲的意思,对我唯一的要求便是照顾你,那你总要有点事情做吧。你不爱读书,那你爱什么?”
第12章 赵桓熙黯然,“问我喜欢什么有什么用?好像我喜欢就一定能去做似的。” 徐念安面露狡黠之色,道:“以前你不能,不代表以后不能啊。毕竟你夫人我老于算计城府极深,什么法子想不出来?” 赵桓熙又羞又气又想笑,瞪了她半晌只憋出一句:“你真是不害臊!” 徐念安不以为忤,道:“说说看吧,你喜欢做什么?” 赵桓熙低下头,右脚脚尖在地上铺着的花开富贵短绒地毯上碾来碾去,道:“我喜欢画画。” “喜欢画画,那很好啊!”徐念安道。 赵桓熙猛的抬起头来,几步走到桌前,双眼晶灿如星,急急道:“你觉得喜欢画画很好,为什么?” “画画能修身养性陶冶情操,当然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画得很好的话,还能拿去卖钱,画得很好很好的,一幅画就能抵京中的一座宅院呢,这多好啊!”徐念安眼冒精光道。 “你——三句不离银钱,你就是个铁打的财迷!”赵桓熙数落道,随即表情又放柔和,“黛雪也说我喜欢画画很好,但她赞成我画画的理由可没你这么俗气。她说,喜欢做什么是自己的事,旁人无权干涉。而且画画又不伤天害理,凭什么不让我画呢?” “谁不让你画画?” “我娘,她说画画没前途,叫我专心读书。她不让我做我想做的事,我便也不去做她想让我做的事。” “这话你也跟黛雪姑娘说了?” “说了。” 徐念安不赞成道:“那我不喜欢黛雪姑娘劝你的方式,除了让你自己觉得遇到了知音以外,对你有何帮助?还挑拨你与母亲的关系,真是大大的不妥。” 赵桓熙急了:“你别胡说八道,她哪有挑拨我与母亲的关系?” “你明明告知她是母亲不让你画画,她还说什么画画是自己的事,旁人无权干涉,这不是挑拨是什么?她说的这个旁人,不就是你的母亲吗?你敢说听了她这话,心里没有埋怨你母亲不让你画画?” 赵桓熙答不上来,只能耍横:“我说她没有挑拨便是没有挑拨,你少在这儿挑拨离间,好像你就能对我有什么帮助似的,你不也只能嘴上赞成吗?” “谁说我只能嘴上赞成,你若真心喜欢画画,我能帮你找个好老师。”徐念安道。 赵桓熙正准备与她大吵一番,听了她这话顿时像只在打鸣前忽然被掐住脖子的公鸡,憋得脸红脖子粗的。 徐念安看他那模样,忍不住一笑。 赵桓熙见她笑了,自己也不再绷着,凑近几步拖了张凳子在她身边坐下,小声问道:“你真的能为我找个老师?不是哄我?” “哄你作甚,你又不是我真丈夫。” 赵桓熙恼道:“你教我口风要紧对谁都不能说,自己却又时常挂在嘴边。” 徐念安笑着道:“不说了不说了。”她凑过脸来,低声道:“我弟弟在苍澜书院读书……” 刚开了个头,赵桓熙一惊一乍地鬼叫道:“你弟弟在苍澜书院读书?” 徐念安皱眉掩耳,“你这么大声做什么?你很喜欢苍澜书院吗?你不是不喜欢读书吗?” “我自是不喜欢什么劳什子苍澜书院的,但五房的堂兄赵桓旭很喜欢,一直想进去却进不去呢。”赵桓熙挑着眉梢道。 徐念安细觑他表情,问:“你与你这五房的堂兄关系很差么?我怎么觉着你的语气有点幸灾乐祸?” 赵桓熙悻悻道:“若是一个人样样比你好,却总是喜欢在长辈面前拉你作比,你和他关系能好吗?” “那必然不能好,但赵桓旭也不是样样比你好啊。”徐念安道。 赵桓熙眼睛一亮:“你怎知他不是样样比我好?你刚刚在堂上不是才见过他一面吗?” “就是见过一面我才知道啊,他相貌没你好。” 赵桓熙一阵无语:“谁要跟他比相貌?”顿了顿,他又十分怅然道:“其实我什么都不想跟他比。小时候我们关系其实挺好的,可自从五叔父去世之后,他就变了,变得爱表现,争强好胜。祖父喜欢文墨,他读书好,祖父喜欢他,我又不嫉妒他,可他总是要在祖父面前踩我一脚。每次被他比下去,母亲就会很生气。不怕你笑话,刚才在堂上,我还是第一次听到祖父那样温和地跟我说话。” “你放心,以后祖父不但会温和地与你说话,还会常常夸奖你呢。到时候你可要稳着些,别一激动把头都磕破。”徐念安忍着笑道。 赵桓熙见她居然又嘲笑他在堂上磕头用力之事,羞恼之下无计可施,只伸手过去将她打好的算盘一顿乱拨。 “喂,你这就过分了,我还没算好呢!”徐念安抱怨道。 “算什么算,以为我没看到祖父给你的那个红包有多厚吗?你能亏才怪!” 两人正拌嘴,晓薇来传殷夫人的话,叫两人去芝兰堂用饭。 赵桓熙边走边小声对身边的徐念安说:“你方才还没说怎样给我找师父的事。” “那还不都是因为你插嘴。”徐念安也小声回道。 “我不插嘴了,你快说。” “我弟弟在苍澜书院念书,苍澜书院人才济济,你知道,但凡读书好的人,都很在意自己的字写得好不好,这就涉及到书法一事。自古书画是一家,他们之中必然有认识一些丹青国手的,到时候由我弟弟出面帮忙引荐一番,应当不是什么难事。” 赵桓熙急不可耐道:“那此事你定要放在心上,莫要忘了。三朝回门时你弟弟会不会在?若是在的话不若那时就拜托他吧。” 谁知徐念安一口回绝:“你想得美,我还没见着你的真本事呢。但凡才高的,眼光必然也高,若是你现在画画很不成,真正的丹青国手未必肯收你为徒。你以前有跟着谁学过画画吗?下午有空的话,你把你以前的画作拿给我看一下。” “十岁时母亲有给我请过一位先生教我画画,但没学几年,赵桓旭过了童试后,母亲便将我的作画先生给辞退了,还把我所有的画都烧了。”赵桓熙闷闷不乐道。 “学过便好,画烧了再作便是,不打紧。” “嗯!” 芝兰堂是个由五间花厅和两座偏厅组成的大厅堂,座落在府里的大花园芝兰园里头,背靠芝山,面对兰湖,春末夏初,草木葳蕤,山花烂漫,澄湖如境,风景十分优美。 午饭就摆在两座偏厅里吃,男客在左边的偏厅,女客在右边的偏厅。 “待会儿吃完饭,我们一道回去,就在此地会合。”赵桓熙站在芝兰堂前面的一棵大石榴树下对徐念安道。 徐念安点头:“好。” 赵桓熙想着重新找先生的事,雀跃地往左偏厅去了。晓薇等丫鬟正想跟着走,徐念安道:“晓薇,你随我过来一下。” 晓薇跟着她走到一旁,问:“三奶奶有何吩咐?” 徐念安问她:“你既是三爷身边的大丫头,那他与庞姑娘之事,你应当也是知晓的吧?” 晓薇迟疑了一下,抬眼看着徐念安仿佛洞悉一切的双眸,点了点头。 “那他俩是通过赵昱捷互传消息,你不知道?” 晓薇小声道:“知道。” “既知道,早上赵昱捷来找三爷说话,为何不出面阻拦?”徐念安盯着她问。 晓薇有些紧张起来,努力找借口:“三爷与捷大少爷关系一向好,所以奴婢……”她在徐念安的注视下渐渐说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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