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昨晚与放旬假回来的何绪宁刚大吵一架,今天准备回来探望二哥顺便跟五太太诉苦的,没想到就看到陆家人带着官媒上门,这是要干什么? 她一时也顾不上诉苦的事了,跟在陆家人后头急匆匆进了府来到五房,见了五太太,开口便问:“娘,您知不知道陆家人带着官媒上咱家做什么来?” 五太太看着她,一时欲言又止。 赵姝娴急了,推她的手臂道:“您快说啊。” 五太太愤恨又不甘地叹气道:“他们来向长房的佳臻提亲。” 赵姝娴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那个和离了不到半年的?陆丰……陆家疯了吗?怎么可以这样?这不是在打我的脸,打咱们五房的脸吗?” 五太太隐忍道:“你祖父同意了的。” 赵姝娴忍不住哭出声来:“怎么可以这样?满京城的闺秀都死绝了吗?为什么偏偏要娶她?这叫我以后怎么出去见人?还不如一个和离过的老姑娘。” 五太太也觉得很委屈,却又无计可施,只能搂住自己的女儿,唉声叹气。 嘉祥居正房,殷夫人正陪着陆老夫人说话。她本是心正良善之人,又一向看好陆丰,言行自是合陆老夫人的心意。 和她说了一会儿话之后,陆老妇人心里那点关于赵佳臻是和离再嫁的芥蒂也渐渐完全消散了去。只想着由殷夫人这样的母亲教养出来的女儿,品行能力必不会差了,又得丰儿欢心,也算是和和美美的一桩亲事。 殷夫人好容易等到派去叫赵佳臻的丫鬟回来,却不见赵佳臻人影。 “太太,三姑娘说楼中现在有事,她处理妥了便回。”丫鬟向殷夫人禀道。 殷夫人面色顿时尴尬起来,正想着如何圆场,陆丰开口道:“既然楼中有事,不妨我也去看看,许是能帮上忙。” 殷夫人一听大喜,忙道:“如此甚好,就麻烦陆公子了。” 陆丰起身,礼仪周到地向陆老夫人和殷夫人行过礼,潇洒轩昂地出门去了。 殷夫人看得心中欢喜又忧愁,这么好的儿郎主动上门来求亲,也不知道佳臻她到底在别扭什么?昨晚与她谈了大半夜,今日一早却还是跑了。 她心里埋怨了两句,又端起笑脸来对陆老夫人道:“陆老夫人,今日风和日暖,不若我们去园子里逛逛,赏赏花?” 陆老夫人也知道,陆丰这一去,没有半个时辰回不来,就点头道:“也好。” 殷夫人过去亲自搀扶了她,又吩咐丫鬟:“去把三奶奶叫来,陪陆老夫人说说话。” 陆老夫人身子不甚康健,怕累着了她,就没去芝兰园,一行去了慎徽院旁边的小花园。 翔凤楼一楼,赵佳臻正在挂着耳坠的架子前耐心地帮萱姐儿试耳坠,忽耳边传来一道妇人嘲讽的声音:“哟,想不到这掌柜的都和离了,铺子里居然还有这么多人来,也不嫌晦气!” 赵佳臻转过脸一看,她的老对头,斜对面金玉良缘的东家温丽新带着两个丫鬟正悠悠地走进门来。 楼中原本在挑选首饰的客人被她的话惊到,都小声地私语起来。 赵佳臻觉得奇怪,这人惯常喜欢使些下作手段来恶心她,但一般不会亲自出面。今天这是怎么了?难不成以为她与李梓良和离了没有定国公府做靠山,便可以欺负了不成?那可真是笑话了。 她睨着温丽新,懒懒地伸手指一指大门,淡淡道:“识相的自己出去,别逼我叫人叉你出去,不雅观。” 温丽新趾高气昂地走近她,与她面对面道:“怎么了?事自己做得,旁人说不得?现在满京里谁人不知,你就是个被夫家嫌弃丢出门的破鞋?” 一旁萱姐儿怒不可遏,伸手就将温丽新往后一推,大声道:“出去!再污言秽语的仔细我对你不客气!” 温丽新身后的一名丫鬟急忙扶住她,另一名丫头急于表现,上前骂道:“哪来的野丫头,竟敢推我家夫人,若有个好歹,你赔得起吗?” “春琥。”赵佳臻面色冷了下来。 春琥上前对着骂萱姐儿的丫鬟就抽了个大耳刮子,骂道:“我家姑娘也是你骂的?不知死活的东西!” “赵佳臻,我不过上你楼里来看看首饰,你竟然使人推我,啊,我的肚子……好痛……”温丽新捂着小腹一边说人就一边往地上瘫去。 赵佳臻正要嘲讽她演戏,一旁萱姐儿耸了耸鼻尖,突然指着温丽新的鞋帮子道:“血!” 赵佳臻定睛一看,果然,红中带黑紫的血都已经顺着她的裤腿滴到了地上。 看着温丽新此刻胭脂也遮掩不住的焦黄面色,赵佳臻惊诧之余,明白自己此番怕是真的要被讹上了。 她立刻命人去请大夫。 温丽新的丫鬟从翔凤楼一直嚷嚷到金玉良言,让金玉良缘里的人去报官,引了一群行人到翔凤楼前来围观,两名看门的护院赶都赶不走。 温丽新就坐在翔凤楼一楼大厅的地上,连连呼痛,额上汗出如浆。 萱姐儿见状,有些被吓着,无措地对赵佳臻道:“姨母,我真的没用力推她……” 赵佳臻伸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道:“姨母知道,此事与你无关,你先去楼上。” 萱姐儿倔强:“我不,我倒要看看她们到底想做什么?” 赵佳臻看着地上的温丽新,心思电转,转身将楼里机灵的伙计侍女招来,低声吩咐几句,就将人散了出去。 遣走了侍女和伙计,赵佳臻又向楼里的客人一一赔罪,赠上小礼物,说今日有事不宜营业了,请对方改日再来。客人们看楼里这情况,都表示理解。 送走了客人,赵佳臻回到温丽新跟前,看着她身下的血污,娥眉轻皱,道:“听说你夫婿是刑部主事,大小也是个官,你竟用这等手段来讹我,脸皮真的不要了?” 温丽新一边忍着痛一边恨声道:“姓赵的,明明是你指使人推我,害我落了孩子,这条命你得赔我!” 赵佳臻对她生不起同情之心,便和萱姐儿一道走到一旁,等大夫。 大夫还没来,顺天府的官差先来了。 “官爷,就是她,翔凤楼的赵掌柜,叫人推了我家夫人,害得我家夫人落了胎。”温丽新的丫鬟指着赵佳臻对那些官差道。 官差看赵佳臻。 赵佳臻道:“我不知她发生何事,不过轻轻碰了她一下,她便这样了。我已使人去请大夫了。” “既然楼里发生了人命官司,少不得要请掌柜的跟我们走一趟了。来人,将楼里人都带走,楼封起来。”那名中年官吏道。 赵佳臻一惊,本以为总要等大夫来了诊过脉再做定夺,谁知这官吏竟开口就要拿人,中间怕是有有什么猫腻。她正要质疑,门口传来一道年轻也难掩威势的声音:“人命官司?在哪儿?我怎么没瞧见?” 赵佳臻回头一看,见陆丰正从楼外进来,风度翩翩从容不迫,身后跟着一名长随。 官吏皱眉:“你是何人?怎敢随便进入案发现场?” 陆丰径直走到赵佳臻身边,这才停步转身,看着那官吏道:“在下陆丰,正是这位赵掌柜的未婚夫婿。你说这是案发现场,有何凭据?” 地上温丽新冷汗涔涔惊讶地看着陆丰。未曾听闻赵佳臻和离之后又与人定亲啊? 官吏眉头微微一皱,嘴上客气:“原来是陆公子,地上这位夫人状告赵掌柜使人推她致她落胎,按律,本官需得将涉案人等都带回府衙去以作审理。” “按律?按哪条律?陆某也曾熟读我朝刑律,涉及人命官司的共有一百一十三条,但无一与未出生的胎儿有关。再者,”陆丰垂眸看向还坐在地上的妇人,“她说落胎就落胎?胎呢?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道理,大人都不懂?” “这……”官吏老脸涨红,“陆公子,令尊贵为三品大员,你也是京城闻名遐迩的读书人,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赵佳臻也眸中暗藏讶异地看着他。 妇人落胎,要看胎儿,不得当场将妇人裙裤除下,取出胎儿?若如此,那温氏还有脸做人?再者,温氏进来时并不显怀,此刻落胎,怕是也很难看出胎形,不过血肉一块罢了。 “我父是三品大员,我是读书人,所以我就得顾着颜面由得你们互相勾结陷害我未婚妻?当我陆丰是纸糊的不成?!”陆丰语调轻缓而凌厉,无一字威胁,却字字都是威胁。 官吏不甘示弱,道:“陆公子,你也是将来要入仕的人,连说话要有凭据的道理都不懂?” “到底是谁不懂道理,咱们上了顺天府大堂再论。”陆丰回了一句,转身向赵佳臻心平气和道:“借纸笔一用。” 萱姐儿跳起来就往楼上跑:“我去拿!” 赵佳臻:“……” 萱姐儿很快拿了纸笔从楼梯上飞奔下来,放在厅中摆放金簪等物的柜台上,陆丰过去执笔在手,龙飞凤舞写了诉状二字,高声质问温丽新:“尔夫何人,姓甚名谁?” 温丽新面色难看至极,咬着唇不说话,她身边的丫鬟道:“明明是赵掌柜推了我家夫人,你问我家老爷的名字作甚?” “没这闲功夫与你们歪缠!谁是谁非,留给官府去断吧!问心无愧的话,有什么不敢说的?”陆丰一双清眸冷睨着这对主仆。 温丽新在丫鬟的搀扶下挣扎着站起身来,弓着背慢慢往外头走。 “以为走了就没事了?云笠,出去打听一下,这是谁家妇人?”陆丰吩咐长随。 长随云笠应了一声,转身就出去了。 那官吏见状,道:“陆公子,得饶人处且饶人吧,这位夫人都已经遇此不幸了。” “不幸?不幸的难道不是我们?地被她弄脏,还要被她讹上。还有你,姓甚名谁,报上来,我好一并写进状纸。”陆丰转身要下笔,等了半天没等来那官吏自报姓名,回头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官吏当场倒戈,讪笑道:“我愿做证人,证明是这妇人想讹人。” “你——”温丽新小产后原本就极其虚弱,再受此刺激,当即晕了过去。 陆丰见了,也只对那官吏说了一句:“劳烦将她抬走,影响我们做生意了。” 送走了温丽新主仆,云笠也打听了人名回来,陆丰写完诉状,赵佳臻散出去找为温丽新诊过脉的大夫也回来了。 那大夫本与温丽新家沾亲带故的,侍女按赵佳臻说的装成是温丽新的婆家人,说温丽新不好了才将人骗了过来,正好又落在陆丰手里。 他一个坐堂看诊的,哪有胆子与三品大员的儿子对着干?便将温丽新从怀孕时就胎相不好,直到最近几日有滑胎之相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写了证词,赵佳臻又命人随他回去取了药方存单。 最后陆丰命云笠将诉状连同这些证词一并递去了顺天府。 人都送走后,楼里的伙计侍女提水擦洗地砖,陆丰便跟着赵佳臻去了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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