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璩公夸我写的字有灵气,还将我的字体命名为‘幽兰体’。他今天对我的字提了许多建议,我听完觉得十分受益。他还叫我以后若有空,可每个月都写一幅字去给他看。他真是个好大家。”赵桓熙由衷道。 徐念安笑起来,道:“璩公如此指点关照你,算得半个先生了,你下次要带礼物上门拜谢的。” 赵桓熙点点头:“嗯,母亲也这么说。冬姐姐,你快起来吧,我们待会儿先去看画舫,看完画舫我带你去瓦舍里看戏,或者你想去别的什么地方玩也行。” “为何?”徐念安问。 “左右今天无事,又有时间,那就出去玩嘛!我还从没带你出去玩过呢。而且我也禀过母亲了,她也同意的,说你最近辛苦了,出去散散心也好。”赵桓熙晃她的手,“快起来快起来,晚上早点睡就是了。” 徐念安遂起床,洗漱一番从屏风后走出时,发现赵桓熙正坐在桌旁数银票,厚厚一叠,还都是一百两面额的。
第99章 徐念安惊讶,问他:“你哪来的这么多银票?” 赵桓熙道:“我娘说是这些年给我存下来的月例,而今我成家了,有自己的小家要顾,所以把银票都给我。哎呀,到底是多少,刚才数四十一张,现在数三十九张。” 徐念安瞧他烦恼地皱起眉头,道:“府中每月二十发月例,若是这个惯例一直没改的话,那此时你应当有两百个月的月例,每月二十两,便是四千两,当有四十张才是。” 赵桓熙闻言又仔仔细细地数了一遍,发现真是四十张,欣喜道:“冬姐姐,你真聪明!” 徐念安:“……” 他跑过来,将四十张银票往徐念安手中一塞,道:“这虽不是我赚的,却也是我的财产,都给你保管。” 徐念安塞还给他:“我不要。” 赵桓熙瞪大双眼,顿了顿,负气道:“那我今天把银票带出去,全部花掉!”说完用眼角斜觑着走到妆台前坐下的徐念安。 “不是我小瞧你,你知道去哪里能一下午花出去四千两吗?”徐念安一边用梳子抿头发一边道。 “我当然知道,去赌坊,别说四千两,四万两都输得掉呢!”赵桓熙抬着下巴道。 “你敢!”徐念安侧过身瞪他。 “反正你都不管我,我有什么不敢的?”赵桓熙梗着脖子将脸往旁边一扭。 徐念安将木梳往桌上一拍,走过去伸手就拎他耳朵,“反了你了!你敢去试试,看我不叫祖父打断你的腿!” “谁叫你不管我?你不管我我就学坏!”赵桓熙一边护着耳朵还一边嘴硬。 徐念安瞧他那死皮赖脸的模样也是无可奈何,放开他被拧红的耳朵,一把将他手中的银票抽走,放到亮格柜抽屉中他存钱的小盒子里,将里头两张十两的银票和几块碎银拿出来往他手中一塞。 赵桓熙捧着可怜兮兮的二十几两银子,笑得可开心了。 徐念安瞧他那傻样也有点想笑,目光一抬看到他鲜红的左耳,又有些后悔起来。明知他是在赌气胡说,不该下这么大的力才对。 “耳朵疼吗?”她问。 赵桓熙听问,笑容一收眉头微蹙,俯下脑袋将耳朵凑到她面前道:“疼。” 徐念安看他装模作样,哭笑不得:“疼便疼吧,凑过来作甚?” 赵桓熙不说话,就把耳朵往她面前凑。 徐念安忍着笑凑过去对着他红彤彤的耳朵吹了一口气。 赵桓熙猛的伸手捂住耳朵笑着抬起头来,道:“好痒!” “小傻子!”徐念安笑骂一声,转身往梳妆台那边走,却叫赵桓熙从背后一把抱住。 “冬姐姐,和你在一起好开心,我想永远都和你在一起。”他用还在发烫发热的耳朵贴着徐念安的耳朵,声线明朗地道。 “想永远都和我这样城府很深一脸算计的人在一起?你可想好后果了?”每多听他说一回这样的情话,心便多动一分,这让徐念安感到有些心慌,努力掩饰着故作轻松地问道。 赵桓熙松开她,从背后绕到她面前,低着头愧疚道:“是我以前不知人间疾苦,才会对你说这样混账的话。那日,为了保护我母亲,我连我父亲都推了,连庶兄都打了,那时我才知道,人被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靠力量蛮勇保护我母亲,你靠聪明才智保护你家人。我们都是被逼的,没有谁比谁高尚,也没有谁比谁更坏。” “冬姐姐,”他再次伸手握住她的肩,紧张而真诚,动情又羞怯地看着她的眼睛说:“我不知道和你在一起会有什么后果,但对我来说,不管是什么后果,总也好过你离开我。所以我不在乎什么后果,我只在乎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冬姐姐,你愿意吗?” 徐念安看着他。 他在小心翼翼地等着她回答。 脑海里回闪过与他相识以来的一幕幕,这个人,他懵懂又勇敢,傻气又赤诚。他不是她的人间理想,却给她繁琐乏味的俗世光阴平添几分鲜活明丽的色彩。 徐念安知道,纵称不上刻骨铭心,但她确实,舍不下这个人。 想通了这一点,她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有点遗憾,又有点释然,迎着他期待的目光轻点了下头:“我愿意。” 赵桓熙听到这三个字,先是不敢置信般愣了下,随即眸中迸发出难以言述的欢喜来,一把拥住徐念安激动道:“冬姐姐,我会对你好的,我一定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徐念安被他的情绪所感染,心中竟也十分稀罕地生出几分羞赧来,故意凶凶地说:“你也不敢对我不好,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赵桓熙松开她,带着一脸红晕连连点头:“若是我敢对你不好,你就狠狠收拾我,定要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行!” 徐念安听他竟然说出这种话,一时哭笑不得,抬手捶了他一下,又被他欢喜地再次拥入怀中。 确定了心意的小夫妻俩在房里腻歪了好半晌才收拾好出门。 先去汴河边上的私人码头看了从永慈长公主那里借来的画舫。 长达十余丈的双层画舫华丽又威严地泊在汴河边上,老远就看到了上面象征着皇家地位的凤凰旗子在风中翻卷。 岸边有不少闲人在眺望和议论这艘画舫。 靖国公府的马车停在码头上,赵桓熙扶着徐念安从马车上下来后,画舫里便迎出来一位面白无须的公公。 公公姓蔡,已不是第一次见赵桓熙了,知道这画舫便是他要用,很客气地将赵桓熙与徐念安迎上了画舫。 画舫一层是个大通舱,用屏风和珠帘等物隔成大小不一的三个空间,两侧都有十扇大槅窗,明亮通风,适合进行各种娱乐活动。二楼则分为前中后三个空间,最后面是一个阁子,中间是两侧有栏杆的平台,前面是栏杆围起来的一座亭子。 徐念安一边跟着蔡公公四处查看一边低声跟赵桓熙说着明日客人该如何安排,最后去了画舫的底仓,这里有一部分是做仓库用的,甚至还有个小小的石砌灶台,可以用来简单地加热食物。 酒水和一些便于存放的瓜果果子,杯盘餐具殷夫人都已着人运来了,明日一早再使人将汤羹菜肴运来便可。 徐念安走了一圈,查漏补缺,临走时从袖中拿出五百两银票塞给蔡公公,笑容和煦道:“明日有劳蔡公公帮忙看顾支应,我这里先谢过了。” 蔡公公拿了银票,忙道:“赵夫人实在太客气了。” 徐念安道:“应该的。明日客人多,我想再从府里派一些丫鬟来伺候着,不知是否方便?” 蔡公公道:“只消夫人确保送来的人安全可靠,咱家这里自是没有问题的。” 徐念安颔首:“多谢公公通融。” 两人离开画舫,上了马车,赵桓熙才问道:“你怎么给他那么多银子?” 徐念安笑问:“怎么?心疼啦?” 赵桓熙老实点头:“有点。”他攒了十六年又八个月的月例才四千两银子,这一下给出去五百两……留着给冬姐姐买东西多好。 徐念安伸出纤细的一根手指点了他额头一下,嗔道:“这银子,不该花的时候不能乱花,但该花的时候也决不能抠搜。画舫是钱明为了你从长公主那里借来的,画舫上的这些人都是长公主府里的人,人家凭什么白给你使唤?若是钱明自己要用,他们许是不敢怠慢,但是你要用,这便隔了一层了。花五百两买他们一个殷勤,你在客人面前也有面子。只消明日一帆风顺宾主尽欢,这银子便花得值了。” 赵桓熙握住她的手,敬佩道:“你总是这样思虑周全。” “不过是经的事多有经验罢了。你多经些事,自然也会周全的。”徐念安道。 “我不管,你就是聪明。”赵桓熙得寸进尺抱住她。 徐念安:“坐好了。” 赵桓熙:“嗯~”非但不坐好,还把下巴搁在她肩上。 徐念安:“你再这样我反悔了!” 赵桓熙立刻放了手腾的一声正襟危坐,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伸手撩车窗帘:“冬姐姐我们现在就去瓦舍看戏吧。” 徐念安:“……” 赵桓熙真带徐念安去了鱼龙混杂热闹无比的瓦舍,他如今俨然已是这里的常客,不仅熟门熟路,还能一边看一边给徐念安讲解。 徐念安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一开始有些不适应这里的嘈杂和热闹,但融入进去之后,又觉得新奇无比。 赵桓熙少年热情,情绪感染力很强,拉着徐念安的手在瓦舍里玩了半个时辰后,徐念安已经变得和他一样了,看到精彩的会拍手大笑,看到好玩的会兴冲冲拖着他去围观。 赵桓熙看着身边笑靥如花的徐念安,无一日比此刻更清晰地意识到,她只比他大十几个月,她其实也有一颗爱玩爱闹的童心,只不过一直都被压抑着罢了。 半个时辰后,徐念安和赵桓熙一人手里拿着一把炙羊肉,边撸边走出瓦舍。喧哗声浪退去,九月凉爽的秋风迎面拂来,徐念安心中那丛被赵桓熙引燃的火焰渐渐熄灭,脑子也清醒过来。 她看了看自己手中油汪汪的炙羊肉,无声哀吟:我这是在做什么呀?靖国公嫡长孙媳,当街大啖炙羊肉,这要是被人认出来了,以后可怎么有脸出去交际? 哀吟完她便将炙羊肉往赵桓熙手中一递,道:“给你吃吧。” 赵桓熙刚咬下一块炙羊肉,闻言鼓着腮帮子问道:“为何?方才不是还说爱吃的吗?” 徐念安看左右,小声道:“你瞧哪有女子在大街上吃炙羊肉的?不雅观,你吃吧。” “这有何难?”赵桓熙腾出一只手来牵着她走到几丈开外的一条巷子里,自己往她身前一站,替她挡住大街上来往行人可能投来的目光,对她道:“这下旁人看不见你了,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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