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楚环收敛嘚瑟,冲他飞快挤了一下眼。 萧弈回了一个激赏而宠溺的眼神。 嘶——段炎捂了捂脸颊。 好像有些不对劲。 他们为什么要看一对新婚夫妻在这耍花腔? 怪腻的啊…… 魏楚环得了先手,掷黑棋。 “岁安表姐,我要开始了。” 岁安轻轻颔首:“请。” 魏楚环勾唇:“第一局,我让让你。” 说完,她抖腕掷出骰子。 一个一点,一个两点,合计三点。 魏楚环选择移动单颗棋子,她将岁安右手边第一位的黑棋向她的左边移动三步。 三点,就要说三字语。 魏楚环下颌轻扬,声沉且清:“鸿鹄志。” 岁安拾起骰子,谢原在旁提醒她:“你得掷出大过三点的点数,才能有走步机会,还要对上她的‘鸿鹄志’。” 岁安认真听着,像个乖巧的学生,她并无太多犹豫,随手丢了出去。 周围众人静悄悄的探出脖子,连一向不爱热闹的周玄逸都直了直身子。 一个五,一个六,十一点。 “不错啊!”段炎嘀咕:“刚才怎么没这手!” 陈瑚小声嘀咕:“大概刚才还没热身,这个很看手感的。” 谢原盯着棋盘,第一个反应过来,等等,这是—— 岁安伸手,将位于魏楚环面前左手起第七位的棋子向她的右方开始走步。 她也选择了单颗棋子走十一步。 一、二、三——十一。 “嚯!打马!”袁培正直接站了起来,双掌狠狠一击,啪得一声响:“漂亮!” 魏楚环已然变了脸色。 棋盘上,岁安移动的白棋,第十一步,正好落在第七位的黑子上。 双陆局中有打马一说,是指单颗棋子狭路相逢,撞上了,原本处在这个位置的棋子会被打掉,退回对方的起点之外。 此外,被打掉的棋子,必须在下一轮先上场,它们上场之前,不可移动场中其他棋子。 这便是双陆的攻守所在。 岁安轻轻抬眼,朱唇轻启:“燕雀命。” “哈——”陈瑚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又在众人看来时飞快捂住嘴巴,憋红了脸。 失礼了失礼了,可是,鸿鹄志对燕雀命,好激烈啊。 谢原眼眸一亮,看向身边的妻子。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和和气气的语气,也能说出嚣张的话语。 谢原唇角轻扬,再不吝夸赞:“对的好,就是这么玩。”
第43章 因谢原特别设置的规则, 每人只有两子在盘,岁安一副软绵模样,出手即打马, 直接将魏楚环一子打落出局,瞬间将气氛推至高峰。 魏楚环盯着岁安,越发被激出激昂与不甘,与此同时, 又有几分深藏不露的畅快,她掀唇一笑:“才刚刚开始,现在就喝彩,是不是还太早了。” 咕噜两声,魏楚环出手掷骰, 一个一点, 一个六点, 合计七点。 按照规定, 被打马的棋子需要先上场, 否则不可动场上剩下的黑子。 眼下这颗重新上场的棋子,同样落在第七位,反过来打掉了岁安刚才那颗棋子。 “又打马。”袁培英跟着站起来,轻呼出声。 谢原看了眼岁安, 但见她只是盯着双陆棋盘,脸色丝毫未改, 认真而平和。 七点, 需出七字言作上句。 魏楚环:“断戟折刀拜冕旒。” 萧弈在旁和声:“既是燕雀命, 自然成不了鸿鹄志,成王败寇,只能断戟折刀, 说得通。” 萧弈的解析,无人表示异议,倒是谢原在听到这个上句时,若有所思的看了魏楚环一眼。 萧弈敏锐察觉:“谢兄有意见?” 谢原敛眸一笑:“不敢,县主才思敏捷,说得通。” “说得通,就该你了。”魏楚环缓缓开口,直直看着岁安。 岁安拾起骰子,五指轻动,两颗骰子便在掌中一滚,继而顺势抛出。 “两个六!十二点!” 岁安同样将刚刚被打马的白棋移动十二步,落在魏楚环右手边第一位,也是正数第十二位。 她想了想,对道:“解剑载歌登朱楼。” 岁安对句一出,周围陡然一静,继而又生出些和之前不一样的动静来。 卢照晋笑而不语,段炎做了个“哇”的嘴型,周玄逸和陈瑚对视一眼,像是从彼此眼中得到了确切答案,陈瑚弯了弯唇角,周玄逸沉默敛眸。 袁家兄弟是最后反应过来的,这句不是…… 至于谢原,他反应最大,直接愣住,眼神钉在岁安身上,惊疑参半,似笑非笑。 胡洪见诸君默然,心中不解,这句子没问题啊。 前者有歇战臣服之意,后者为和平喜乐之相,文义上可作承接,句式上也相对工整,为什么大家的反应怪怪的? 思索间,初云县主已再出手,掷出一个一点,一个六点,合计七点。 但这次,魏楚环并未走单子,而是选择走双子,她将第四位的黑子向前移一步,第七位的黑子移动六步。 “又打马!”袁培正从刚才的思索中回过神来,就看着岁安刚刚上场的那颗白字再次被打马出局,不由一阵唏嘘。 女人间的战斗还真是尖锐激烈啊。 此七点,再对七字言。 魏楚环:“不畏浮云遮望眼。” 萧弈含笑开口:“不错,既登高楼,自在高处,何惧浮云遮眼,只管俯瞰天下。” 岁安眼眸轻垂,似在周身竖起一层无心的壁垒,隔绝了周遭的一切反应,包括谢原灼热探究的眼神。 她抓起骰子一扔,立刻牵引所有目光。 两个六,十二点! 袁家兄弟暗吸一口冷气,这是她第二次掷出两个六了。 双陆讲究攻防间快速走棋,掷出点数大自然是有利的,所以很多人玩骰子时,会执着于练习极端点数的掷法,只为漂亮,惊艳。 李岁安她绝对练过! 这下都不用多想,岁安棋子入盘,向前十二步,又是魏楚环刚才落子的位置。 反打马! 对局到这里,大家都看出来谢原只设黑白二棋的用意了。 棋子越少,针对性越强,不是你打了我,就是我踢落你,气氛自然剑拔弩张起来。 魏楚环眉头一拧,便听岁安道:“喜闻夏目盖青天。” “哈哈——”陈瑚先笑,卢照晋品出深意,也跟着浅笑。 袁家兄弟和段炎性子外放,表现得更直白,他们不看岁安,反而直勾勾盯住谢原,满眼打趣调侃。 这个氛围简直古怪极了。 魏楚环看一眼岁安,她仍是那副淡定思索的表情,反倒是她身边的谢原,竟像是触及什么赧然之事,手里捏着那把团扇,恨不得举起来遮住自己的脸。 他看向岁安的,时而磨牙舔齿似在隐忍,时而意味深长像是审视。 魏楚环不理解。 “对的好。”周玄逸缓缓开口,道出自己的见解。 “不畏浮云遮望眼”,借名家之言,显出立足之高,眼界之深远清明,承接前句的“登朱楼”,抒出一份大气。 可“喜闻夏木盖青天”,则是用一种诙谐巧妙的语境,四两拨千斤来打破前者营造的氛围,猛地给拉下来接了地气——何必浮云遮眼?待到夏木参天,你且仰头,便已被盖过整片天。 不畏浮云遮望眼,不止要立足之高,眼界之深,还需极致的睿智,方得清明。 所以,此为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举,不可多得。 而树高过人,枝叶蔽天,却是走到哪里都寻常的景象。 正如人人都想成为能人智者,可芸芸众生,更多是脚踏实地的渺小。 生而为人,理当心怀高志,但也不必逃避自己的渺小,否则,再高远的抒情,也只是份不堪一击、虚假的自信。 周玄逸慢条斯理的抽丝剥茧,完了又补了句:“妙极了。” 一直不受周边干扰的岁安忽然转眼,看向周玄逸。 周玄逸怔了怔,下意识想垂眼避开,却又在当下改了心意,坦然面对。 岁安冲他颔首一笑,周玄逸亦浅笑回应,忽的,他眼神一动,发现谢原正看着自己。 周玄逸淡定的冲他露了个揶揄的表情,仿佛在说——你自己顾不上开口,旁人也不行? 谢原看的分明,弯唇笑了一下,目光落回岁安身上。 经过了前两回的心绪波动,谢原终是平静下来。 萧弈胡洪等人或许不知,但卢照晋等人与谢原相交多年,没少相互切磋揶揄调笑。 所以他们一听就听出,岁安从第二句开始,用的是谢原的诗句。 魏楚环很不喜欢现在的感觉,好像被蒙在鼓里,只管看旁人心领神会或嬉或。 看着他们心照不宣眼神流转,她又恼又躁,只想赶紧杀了岁安的棋,立马再掷。 “双六,十二点。” 精通此法的人,掷出漂亮点数果然都跟玩一样,看得多了,大家对此技艺的惊艳便渐渐淡了。 哦,又是双六呢。 魏楚环一颗棋子出局,一颗棋子落在第四位。 无论单颗走十二步,还是双子同进六步,都打不了马。 她也无所谓,将出局的棋子移动十二步,与岁安一颗白棋相邻,朗声出句:“与天地兮比寿,与日月兮齐光。” 岁安前句提到青木,树龄远超人龄,活成百上千年都有。 魏楚环以恒久时光来对青木,倒也对得上。 之前说过,先手掷出几点,后手必须掷出大于或等于的点数,是有一个牵制在里面的,两颗骰子最多十二点,魏楚环掷出十二点,岁安也必须掷出这么多,否则这一轮就算输。 所以,魏楚环把把双六十二点,不止是为了漂亮,也是在压岁安的赢率。 现在压力给到了岁安这边。 她将目光从周玄逸身上收回,重新投入,伸手掷骰子。 双六,十二点。 岁安起第一颗子,单颗行至第十二步,撞上魏楚环刚才落下的黑子,再次打马! 少女柔声起:“赴朝夕之勤苦,酬寒暑之坚毅。” 谢原怔住,连带周边友人的表情都跟着变了,不是方才那般戏谑带笑、暗含揶揄,而是换成一种惊讶、意外与感叹。 魏楚环看了眼身边的丈夫,却见萧弈也是一头雾水。 同样不懂的还有胡洪,他小声道:“以朝夕寒暑之转瞬对青木年岁之亘古,我觉得是可以的,可你们为何是这种表情?有什么问题吗?” 段炎舌尖舔了舔脸颊,说不好是什么心情,一听胡洪发问,竟不似刚才那般积极热情,低声道:“夫妻俩的事儿少打听!” 胡洪:? 卢芜薇拧眉看过来:“少说两句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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