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才,回屋后她总觉得不对劲儿,还是曹泾提醒了一声,这才想起逃离京城那日,这人带了官兵前去搜人。 她是一个平头百姓,并不认得官,更看不出官级高低,只知道能统领许多人的,必定手握重权。 “是他,”无双点头承认,“他是恩远伯府的世子,京城都尉。” 云娘怔在原地,只单单听个名号,就知道不是一般人:“无双,你……” 无双望了眼院门,回身看着桌上,到底一桌子好菜没了味道。 “嗯,他就是我以前的主子。”她轻轻说着,脸上无悲无喜,“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边的来的。” 现在想想,她和他或许根本不是偶然撞见,而是他找到了什么,寻找而来。就凭他当日会守在学堂外,从清南来到观州。 云娘一听也就明白了,难怪当日无双离京前要做许多事情,比如找替代的女尸,安排在大佛寺。原来,对方是这样的人物。 “那他来……”云娘叹了声,看着人脸色小心问,“你有什么打算?” 闻言,无双勾了下唇角:“嫂子放心,所有事是我自己做的,不会牵扯你和泾儿。我已经与他说清楚。” “你要跟他回去?”云娘忙问。 “不,”无双摇头,柔媚的眼中满是坚定,“不回去。” “那就好,不回去。”云娘脸色同样坚定,一把拉着无双的手,“怕什么,他就算是皇族,也不能明着抢人。你是曹霜,所有人都能证明,咱们从安西来的,从不是什么伯府奴婢!” 无双一愣,云娘能说出这种话,让她心中觉得很暖,眼睛发涩,脸上反而开心笑着:“嫂子?” “叫我一声嫂子,你就听我的。”云娘狠狠哼了声,“别去理他……” 正在这时,一个人从院门进来,弓着身到了屋门前。 是阿庆,他走过来唤了声:“双姑娘。” 听到熟悉的声音,无双从屋里走出,一年半多不见,那个总帮她跑腿儿的少年长高了,也壮了。 “阿庆。”她唤了声,笑吟吟的看他。 伯府的日子难熬,难得还能有个真心相待的朋友。 阿庆抬眼看去,门边女子手扶门框,素雅的衣裙,简单的发髻,灯光柔和着她的眉眼。依稀还是记忆中那个温柔又妩媚的女子,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双姑娘,是阿庆。”阿庆笑着回应,莫名眼眶发涩,心中生出几分惆怅。 当初他刚进伯府,和婵儿同一批。府里有些老人专捡着他们这种新人欺负,唯有无双,明明深受世子宠爱,却很照顾他。见了面与他问两声好,给他点心,连他伤了,她都惦记跟他药…… 这一刻,阿庆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身为天子骄子的龚拓,会对无双念念不忘。 因为太美好,不是不忘,而是根本忘不掉。 无双对人招呼,嘴角带笑:“先进来,你应该没用晚膳,家里做得多,一点吃吧。” “这……”阿庆笑笑,想着要怎么推辞。其实心中微微发酸,他一个奴仆,平时受尽苛责,一点儿温暖的话就能让他动容,“姑娘先用,我在这里等着。” “以前能吃得,现在吃不得了?”无双笑,丝毫不介意人这是龚拓派来的,“跟我说说婵儿和巧儿罢。” 阿庆犹豫一瞬,便说:“那就叨扰了。” 云娘摆了饭,始终有些心绪不宁。要说这些个世家子弟,真想要得到什么,说起来易如反掌。几次往无双脸上看,却见人脸色平常。 一张方桌,一盏烛灯,照着不大的正间,光线柔和温暖。 从阿庆处得知,无双知道自己走后,安亭院换了一批人。两个小丫头,被分去了龚敦的院子。 本来还担心以龚敦的品性,两人会吃亏。后面听说是去跟着龚敦的新婚妻子,对方手里有一套,居然将那纨绔子收拾的服服帖帖。 一顿饭吃完,无双去房中取了外衫披上,简简单单的就往门外走。 “双姑娘,”阿庆将人唤住,多少有些提醒的意思,“不穿件厚的吗?” 他那位世子爷如今算是亮明身份前来,或者是存着带人走的心思?这几日,他看得最清楚,人每次见过无双,回去时总是一张臭脸,可是改日仍旧回来寻人,不就是放不下,想带回去? 换做别人,他可真没那么好的耐性。 还不待无双开口,云娘首先急了,一把拉住无双,自己将人挡在身后:“你们要做什么?她可是我曹家的姑娘。” 阿庆不知如何开口,说实话他夹在中间也是个为难的。一个是主子,一个是待他好的无双。有时就想,怎么就没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无双拽下云娘的袖子,示意了下角落的曹泾,小声道:“别吓着泾儿。” 云娘回头看看自己的孩子,鼻尖泛酸:“你别去。” “要去的,”无双笑,柔软的声音带着一股让人安定的气息,“嫂子去帮泾儿换药,我去去就回。” 既然云娘母子不放弃她,愿意和她继续生活,那么她也不会放弃他们。十年没有家,她真的贪恋这份安定,平淡。 云娘仍是不放心,紧紧拉住无双的手:“别骗嫂子,不然我真会追回京城的。” 生死之交,她们俩便是那场劫难中,携手走过的姐妹。 无双给阿庆示意了个眼神,后者会意,去了院外等候。 帮着曹泾上了药,无双小心帮着包扎:“这两日莫要皮了,让你娘亲担忧。” 曹泾点头,黑黝黝的眼睛看着无双:“姑姑,你要走吗?” “不走,”无双笑,手指捏了捏孩子的脸颊,“明日还要送你去学堂。” “嗯,说话算话,”曹泾认真点头,小手拉着无双的袖角,“等我长大了,考取功名,保护娘亲和姑姑,比他官大。” 童言稚语,却点滴砸进心里。无双心中欣慰,大概是老天念她十年孤寂,才将这对母子送到她身边。真好,被人关心牵挂真好。 夜色深浓,走在巷中,脚步声从墙壁回荡回来。 无双看见等在巷口的阿庆:“看起来有些晚,世子不会耽误休息罢?” “不会,”阿庆摇头,比刚相见时放松许多,“最近公务多,他睡得很晚。” 无双笑着嗯了声:“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她自认当日没留下一点儿破绽,为什么会被龚拓找到?她不会认为是自己说过想回家乡,他才来了这边,他是特意过来的。 而且看样子,已经不能在这边久留,他要离开。所以,今日他才如此出现在云娘面前。 阿庆觉得这事儿没什么好隐瞒,便就如实说了:“清南余家,表小姐手里一枚帕子,是双姑娘绣的,世子认了出来。” “难怪。”无双点头,怕是当日给巷子里的孩子绣帕子,流落了出去。就是这么巧,到了龚拓手里。 “还有,”阿庆继续道,“大公子龚敦,喝醉酒和人吹嘘,说他在观州时,知道一个茶娘子身有异香……” 原来如此,无双心中了然。龚拓的心思比旁人都深,别人认为龚敦是酒后乱言,他却会记进心里。 前方就是平安桥,横跨清河两岸。夜里的河水潺潺,别有一番静谧。 立在桥上的身影看上去有些孤寂,闻听脚步声,他回过头来。 无双提裙上去,站去人身后:“世子要回去了?” “清南,”龚拓回她,回转过身,“先去城外,然后上船,顺风的话,天亮前就会到。” 他发上有风吹的痕迹,所有情绪隐藏在黑夜中。 “应该的,世子有自己的事务。”无双声音淡淡。 没有询问,更没有挽留或者表达不舍,她平静的说着客套话。 可越是这样,龚拓心口就越发憋闷,握着桥栏的手指不禁收紧,指尖泛白。 “当真不愿回去?”他问。 无双点点头,低头看着冷硬的桥面:“世子一路顺风。” 一路顺风,这句话当初在他出使北越的时候,她也说过。可与现在的口气完全两样,那时还尤带关切,娇柔羞赧,如今只是简单的一句话。 “好。”龚拓颔首,唇角勾出一个笑。 原来如此,他宠爱了五年的女子,心中没有他。是了,她原是府中奴婢,职责是伺候主子,分内之事嘛,他还怎就觉得她会捧出一颗心? 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她做的可真好,好的他都信以为真,以为她这辈子都会依赖他。所以,这趟观州之行,是不是也算收获? 打更梆子敲了两声,已经是亥时。 无双见他不说话,也就漠然而站。耳边有马蹄声渐近,她知道龚拓很快就会走,彻底离开观州。 夜色中,几匹骏马等在平安桥不远的地方,那是龚拓的下属。 “天冷,回去罢。”龚拓转身,一步步走下桥去。 他没有回头,一直到了黑马旁边,手抓缰绳跃上马背,随后双腿一夹马腹,很快冲进夜色中,只留下杂乱的马蹄声。 作者有话说: 赶紧走,我好搞事情。 明天双更吧,早晚九点哈。
第32章 空余夜色中的街道, 无双肩头一松。若龚拓能想通,这便是最好的结局。 她从桥上下来,桥头处站着阿庆。见无双回来, 好像也是松了口气。先前,他甭提多担心, 可现在看来, 人姑娘好好地,一切无恙。 放心之余,又不免好奇,无双使用了什么法子,才能全身而退。旁人不知道,可是他清楚得很,龚拓在这一年多是个什么样子, 越来越阴郁,甚至看两眼都会觉得发瘆。 “双姑娘, 天晚了,我送你回去。”阿庆走上来。 无双点头头, 心中大石落地, 整个人松了许多。或许,同龚拓摆明利害关系, 他也能听进话去的。 “是要回去,不然嫂子会担心。”她笑笑, 看着阿庆一身单薄,问了声, “不多穿些?观州虽然在南, 但是下了秋也很冷的。” 阿庆心里一暖, 满不在乎的一笑:“我习惯了, 跑腿儿的,穿厚了反而累赘。” “不成,”无双摇头,劝了句,“现在不注意,老了可是一身病。” “双姑娘,你还记得陈老头的话?”阿庆笑道。 陈老头就是当初府里那个略懂些医术的家仆,逢人嘴里的口头禅就是这句,“老了可是一身病”,尤其喜欢劝诫那些单薄的小丫头。 两人说着话,朝着槐花巷的方向。 “清南那边出了事,世子急着赶过去处理,”阿庆权当是闲聊,与无双从来是有话就说,“有官银的事,听说还挖出几个贪官蛀虫,在职十几年,你说他们贪了多少?” “十几年的贪官?”无双脚步一慢,手心里一攥,“和江堤决口有关?” 龚拓南下就是查这件事儿,既然能挖出贪官,那么父亲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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