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挂念,您和两位哥哥能来京城,我们兄妹已经很感激。”凌无然客气地说道,“等大哥回来,还劳烦伯父,帮着修订一下家谱,做个证明,以后,家主便是我大哥了。” 凌家伯父捋着胡子点头,满意与孩子们的懂事:“这是应该的,也告慰大哥的在天之灵。” 刑部衙门的大门紧闭,里面发生着什么,外面人一点儿也窥探不到。有些看热闹的想凑前一下,那守门的衙役便亮出佩刀警告。 整座衙门被官差紧紧围住,连只虫儿都飞不进去。 堂上,主审官的惊堂木一拍,两排杵着棍杖的衙差齐声唱着“武威”。 堂下一侧,凌子良坐与轮椅,他腿不方便,也就免了跪礼,用抱拳弯腰来替代。 按照程序,先是要过一眼状纸,随后开审,被告人一一提审。这是大案,主审官从没见过的阵仗,状纸上一个个有名有姓的官员,只看一半,便觉身冒虚汗。 看完之后,便由身侧师爷,将状纸转呈至内堂。 一座照壁之隔,内堂摆着宽大的太师椅,座上之人四十开外,紫檀色锦袍,一身威仪,不是今上又是何人? “瞧瞧,这就是朝廷俸禄养出来的肱骨!”皇帝手指点着状纸,气得胡子抖了两下,“搜刮民财,连朝廷拨款的银子也敢贪。” 边上,龚拓看了眼状纸,随后道声:“贪,只有第一次和无数次。” 皇帝抬头,将状纸往旁边桌上一扔:“亏得你给挖出来,朕当时是想过压下去,毕竟牵扯太广。” “皇上英明,”龚拓道了声,脸色严肃,“定然看出北越近两年来的变化,所以,我们大渝需要一个安定的根本。” “此言不差,”皇帝点头,“当年是因为边境与北越的战事,先帝对此案并未上心。” “亡羊补牢,未为晚矣。” 两人暂时停了话语,接着便继续听外面的审理。 有了皇帝亲自在场,主审官不敢怠慢,案子审的很快。也恰逢北越人进城,总该让对方看看大渝朝的法典如何严谨。 是以,黄昏之前,整个案子审完,主审官当堂判定,十多年前的观州案为错案,还了凌昊苍清名。而且,人巡查水情被卷进江里,是算殉职,后面会申请追加功劳。 茶肆中的凌家姐妹,是等了许久,看到衙门外贴出的告示,才得知这个消息。一时站在那里,百感交集。 凌家伯父赶紧吩咐两个儿子,一人写信回家乡告知,另一人去买鞭炮。 只是案子还牵扯后续,凌子良被留在刑部,暂时不能出来,也只是走些流程罢了。 回到驿馆,溥瀚漠让人准备了酒席,宴请建中凌家的同宗,龚拓也来了,带来了凌子良的消息。 今日没有谁是比凌家人更高兴地。 席间,无双也饮了几杯酒,不胜酒力的她瞬间红了脸颊,引得溥遂直说姨母醉了。 无双只是笑,用此来表现自己现在的心情。 “挑个日子,给你父母搭个祭台,祭拜一下。”凌家伯父说着。 众人称是。 无双坐着有些头晕,便想着自己先回房去。 从屋里出来,软风拂面,她身形晃了晃,随后头重脚轻的踩着小径往前走。走到一半,她站在草地上,看着天空的繁星发呆。 突然,一只手往她面前一伸。 无双眨眨眼睛,随后转头:“世子?” 龚拓很久没有听她这样称呼他,一般就是客气的叫他龚大人:“你方才桌上没有吃东西,空腹喝酒会伤身的,把这个吃了。” 他的手里是一颗软乎乎的米糕,隔着近能闻到淡淡甜米香。 “吃不下。”无双摇头。 一摇头又开始发晕,她干脆蹲去地上,想让自己休息一下。 身旁是一棵荆桃树,满树的繁花,娇柔的花瓣飘飘悠悠落下,像极了冬日的落雪。 龚拓脱下自己的外衫,铺去树下:“过来坐一下,你得过过这阵儿酒气。” 无双迟缓的看去树下,觉得眼皮都被酒气顶得发烫。 见她不动在那儿发呆,龚拓走到人旁边,搀着她的手臂,揽上她的腰,半扶半抱的带她坐去树下。 花香沁心,无双深吸一口气,身子软软靠在树干上:“谢谢你。” “嗯,”龚拓一声轻轻地鼻音,而后一笑,“明日将我衣裳洗干净就好。” 他只是简单的逗她,没想到她认真的点头说好,声音软软的不清晰,像个孩子。 “我说谢谢,”无双觉得脑子开始混沌,连嘴巴也不听使唤,“是说案子的事。” 不管如何,没有龚拓,凌家绝不可能翻案,他们三兄妹还继续藏在暗处。 “要谢我?”龚拓在无双旁边坐下,手肘轻碰上她的,这次她没有激烈的弹开,不知是因为酒醉,还是因为别的。 无双无力的点头,嗯了声。 “那好,”龚拓笑笑,接着手指掰下一小块米糕,“把这吃了罢。” 他给她喂去嘴边,刚好是一口的大小。 “不想吃。”无双小声嘟哝,随后张开嘴咬住。 软软的唇角擦碰着指尖,龚拓身子一僵,喉结滚了下:“怎么样?” “好吃。”无双眯着眼睛,嘴里嚼着软糯。 “还有。”龚拓又掰下一块,再次送去人的嘴边。 如此来回,一块米糕吃了大半。 龚拓看着手心,鼻尖有百馥香与荆桃花混合的香气,心中满满的柔软:“围猎你会去罢?改日我把你的马送来,你得空就练练。” “嗯。”无双轻轻一声回应,几乎轻的融进落花中。 “这样,我教你射箭罢?届时,猎场里,你也可以试试。”龚拓又道,手里捏下一小块米糕。 这回,没有声音回他。 他手里米糕习惯的想送去人嘴边时,才发现,无双靠着树睡了过去。 “你什么时候这么心大了?”龚拓嘴角忍不住翘起,然后掌心轻轻托上无双的脸颊,“嘴里还嚼着东西呢。” 可不?无双一边的腮帮鼓着,方才喂进的米糕还未咽下。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无双以一个别扭的姿势倚着树干, 可能是酒气上来,醉的睡了过去。 “别含着饭睡觉,先醒醒。”龚拓轻唤了声, 可是女子的头颅软哒哒的枕在他的掌心中,并不给他回应。 他手指试探的抹着柔软的樱唇, 轻易觉察到无双下意识紧了嘴巴。 想起以前, 他让她张嘴,总会吓唬她,说拔了她的舌头。 “不想牙齿坏掉,就松开嘴。”龚拓又开口,于是手指去撬无双的齿关。 他捏着她的双颊,食指勾了进去,碰上了她软热的小舌, 不禁就想拿手指去缠上。 好像试到有什么侵入嘴里,无双两排牙齿一对。 “嘶”, 龚拓吸了口气,手指尖的疼痛, 让他清醒些许, 收起了心里荡漾开来的旖旎。 被无双咬在嘴里的米糕,还是龚拓喂进去的样子, 她连咬都没咬,只是含着便睡了过去。 龚拓帮着那米糕取出, 随后同样靠着树坐下。 他身上暖,无双自然循着就枕在他的膝上, 身子勾着缩成一团。 “要不, 把你偷回去罢?”龚拓低头看着, 手指缠着她的头发。 他知道应该把她送回房去, 可是又自私的不想那么做,想着直接带回去。他等了许久想和她亲近,现在趁着她酒醉,才与她亲密的依偎。 “成罢,”他最终叹了一声,用自己的外衫把无双裹住,“若是着了凉,你又得受罪,还是把你送回去吧。” 双臂一拥,他把人打横抱起,轻柔的身姿一点点的分量。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头晌。 因为喝酒的缘故,无双的头有些微疼。叫阿勤的北越婢女,给她泡了蜜茶。 当听说自己是被龚拓抱着送回来的时候,无双才喝进去的蜜水,差点儿没喷出来。 也就仔细回想起昨晚的事儿。她喝了酒发晕,后面在院子里溜达,碰见龚拓。他给她喂米糕,然后她吃了,记得好像还咬到了他的指头,他在笑。再后来,她什么也不知道了。 无双嘴里的蜜水没了甜味儿,双颊慢慢升腾起红润。 喝酒误事,她怎么会接受他那样?如果是清醒的,她断然不会如此。 既然阿勤知道,无双心底一沉,莫不是现在整座驿馆都知道了? 正想着,凌无然从外面进来,小巧玲珑的身姿,裹着一套摇曳的衣裙。 一看见坐在榻上发蒙的无双,凌无然略有深意的笑着:“我道你这丫头平时木讷,谁还能想到把自己当做肉,硬往他嘴里送。” “我没有。”无双反驳,羞赧的皱了眉,脸颊不自觉更红。 凌无然一挥手,屋里的人全部退了出去,她往榻上一坐,看去另一侧的小妹:“他这次倒算地道,没把你怎么样,知道送回来,可见还有得救。” 无双紧闭嘴巴,这时候她说什么错什么,嘴巴上,她从来赢不了凌无然。 “以为不说话就行了?”凌无然往榻上小几看了眼,瞧着剩下的半盏蜜茶,“想不想去看看,人大清早又跑过来了。” 无双小声嘟哝:“公事你也拿来消遣我?” “是,”凌无然拉着长长的尾音,“打着公事的旗号,送了一匹枣红矮马过来,还真一路从马场带回京城了啊?我瞧着,他来这儿比他的衙门都勤快。” 如此一说,无双隐约记起昨晚,龚拓好像是提过什么马和围猎的事,关键是当时她就点头了…… “我喝醉了。” 凌无然叹了声:“酒醉三分醒。” 关于龚拓的话题,两姐妹只说到这里。后面还是关于凌家案子的事,凌子良出来之后,是不是会选择回乌莲湖?可是京城里又有一处宅子。 说了好多,又讲到几日后的围猎,如此大半日也就过了。 接下来两天,关于观州案子的事越发清晰起来,涉案的官员已经被刑部羁押。处理他们,今上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意思是北越人走后,他要狠办。 这日傍晚,无双去找凌无然,见人正要出去。 “姐你要出去?”她问,然后道,“我听说一件事,懿德公主不要咱凌家那处宅子了。” 案子水落石出,想必那位公主也是个明事理的。 “好,真好。”凌无然突然笑出声,可眼睛里下一瞬攸地一冷,“现在,咱们必须去一处地方。” “出去?”无双看去凌无然,“去哪儿?” “韩家。”凌无然道,咬牙切齿。 无双忍不住呼吸一滞,良久,点头道:“韩家,是要去让他们看看,我们凌家根本无罪,他们欠咱们的也该还回来。” “对,就该这样,”凌无然赞赏的看着妹妹,“这家忘恩负义之辈,不该安稳的没事儿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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