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窈目露疑惑,她可从没捡到什么玉佩,这话她怎么一点也听不懂? “可我没有——” 小太监面色不改的打断她,意有所指道:“姑娘是不记得了吗?殿下可一直记挂您呢。” 桑窈哽住声音,没再继续说下去。 她明白了,什么谢礼,幌子罢了。 他今日这么声势浩大的命人来桑府送东西,无疑是在坐实近日的那些传言。 纵然那些传言桑窈根本不知是怎么传出去的,甚至在千岁宴之前,桑茵玥就来告诉过她。 而男女定情之事,总不必说的那么清楚,她今日若是收了,就是一种含蓄的回应。 此刻看向她的人很多,羡慕或是嫉妒都有。 就连燃冬的脸上也带着欣喜。 她曾偶尔会察觉到父亲还有姐姐遇见一些不可抵抗之事时的无奈,但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把她保护的很好,叫她这十几年来遇见的最大烦心事就是自己看着比别人肉乎。 而现在,她似乎能对那份无奈感同身受了。 桑家的确钟鸣鼎食,但又的确不堪一击。 桑窈低下头,像上次一样,轻声道:“那还请公公替我谢过殿下。” 小太监满意的点点头:“姑娘放心。” 他凑近桑窈,含笑低声道:“姑娘就且好好准备着吧。” 桑窈弯了下嘴角,让自己看起来也是在为此高兴。 这件事似乎就这样隐晦的定下来了。 一行人离开以后,桑窈实在疲于应付一堆过来东问西问的人,就借口自己身体不舒服,索性回房间了。 燃冬原本对此极为欢喜,自家小姐找了一个好归处。虽说只是二房,但架不住那人那是最近风头正盛的五殿下。 可桑窈看起来却并不好,她走在桑窈旁边,轻声问:“小姐,您不满意吗?” 桑窈如实道:“满意。” 她年岁也不小了,是该谈婚论嫁之时。 陆廷相貌俊朗,博学多闻,她到时候进门了,还能在陆廷身边吹吹枕边风让他多关照一番自己的父亲。况且她虽不太聪明,但也很瞧出陆廷身上有一种阴狠劲,不能随便得罪。 她没什么不满意的。 只是没那么开心而已。 一下午桑窈都未曾出门,陆廷送来的那些东西,她甚至都没看一眼就让燃冬收拾整齐,堆到了库房里。 她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似乎做了个梦,但不记得是什么了。 等到晚上桑印回来,桑窈才纠结了一会,然后去书房找了父亲。 她去时桑印正坐在案前喝茶,见她来了,放下茶杯道:“怎么愁眉苦脸的,笑一笑。” 桑窈实在是笑不出来,她闷闷道:“爹,你知道下午的事吗?” 桑印嗯了一声,道:“这不是好事吗?窈窈,你总该要嫁人的。” 桑窈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不能拒绝,她只是很不开心,可她不知道要怎样去发泄自己的情绪。 “窈窈,还是说你有喜欢的人?” 桑窈摇了摇头。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殿下他风姿俊朗,那般长相不正是你们这群小姑娘喜欢的吗。” 胡说。 她不服气的想,像她那么大的小姑娘,都喜欢谢韫那般长相。 “这几日我同殿下接触了几回,其举止言谈还颇合礼数,于时事亦有不同见解。” 他叹了口气,道:“窈窈,你若是有心仪之人便罢了。若是没有,就算不是殿下,也会是别人的。” 所以他想替桑窈择最优选。 桑窈沉默半天,又问道:“那我是不是就快要出府了?” 桑印沉吟片刻,道:“约莫一个月内。” 桑窈没再多说什么,闷闷的走了。 她原来最终还是要去当陆廷的小妾。 这几日桑窈都闷在房间里未曾出门,不管做什么都兴致缺缺,燃冬便提议到最近有个蜀州的戏班子过来,听闻唱功十分精巧,左右也是无事,不如前去看看。 桑窈原不想去,后来实在不忍燃冬担心她,才答应出门。 这一趟无甚可说,台上人咿咿呀呀的唱,桑窈面无表情的听。 直到回城时,在一处路口,燃冬问:“小姐,听闻荡隅街的海棠开的正盛,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面前有两条路都能回家,荡隅街和她常走的那条清风弄。 桑窈靠在车厢里,朝外看了看,沉默了会后,低声道:“那就荡隅街吧。” 马车缓缓驶动,街道两旁是成片的海棠,春和景明之时,嫩粉的细小花瓣随风而动,簌簌飘落,染上地面,不似人间。 细小的花瓣缓缓飘至恢宏的朱门前,将谢家那庄严肃穆的牌匾衬的温柔起来。 荡隅街仅有这一户,是为阀悦世家,谢氏。 桑窈看了过去,其朱门大敞,零星有人出入,所着皆不凡。 她又不合时宜的想起了谢韫,昨日父亲曾说,如果不是陆廷也会是别人,倘若当真如此,那谢韫似乎比陆廷好一点。 虽然谢韫对她不温柔,脾气差,很自大,还爱装冷漠,但至少谢韫要好看一些。 还更喜欢她一些。 可谢韫从未对她表露过爱意,她也没有选择。 又想多了。 反正她都不喜欢,确实没什么差别。 耳边忽而响起一声询问:“小姐,您在看谢公子吗?” 桑窈顿时精神了,她一下坐直身体,然后迅速拉上帷裳,警惕道:“谢韫在外面?” 不可能,他根本不在啊。 难道是她没看见? 完蛋了,谢韫不会以为自己大老远专门来看他吧? 那个臭男人就是爱多想! 她继而又补充:“我当然没看他,我看他干什么,我只是碰巧看向了他家大门。” 燃冬看向反应过度的桑窈,目露怪异,她补充道:“小姐,我说的是现在站在门口的那位谢家三公子。” “不是谢大人。”
第19章 起势 气氛略有几分沉默,桑窈在燃冬的注视下又面不改色的重新拉开了帷裳,她镇定解释道: “姓谢的我只知道谢韫一个,我以为你说的是他。” “我就说我没看见他。” 燃冬并未说话,桑窈又尴尬道:“我也没有在刻意关注他,就是……” 她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去解释,这本也没什么奇怪的,她都到谢韫家门口了,想起他来不是很正常吗,再说她真的只认识一个姓谢的,这会怎么有种解释不清的感觉。 燃冬却笑了出来,了然道:“小姐不必慌张,谢大人风姿卓绝,您留意他是人之常情。” 谢韫几乎是上京城所有少女的梦中情郎,但是除却李瑶阁,却没几个人真的敢去同他表明心意,盖因众人都不约而同的认为像他这种云端之人,只可远观。 所以小姐关注他,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桑窈道:“我哪里有慌张……” 她摆了摆手,突然觉得纠结这些实在没什么意思,便道:“算了,我们走吧,也看的差不——” “小姐!” 桑窈:“啊?” “您看看看……谢大人真的来了!” 桑窈应声看过去,高大的朱门前,熟悉的男人从马车走下,净敛正跟在他身后。 谢韫面前站了位面生的男人,正在门口等他。这位应当就是燃冬口中的谢公子。 他们所隔不过一条算不得宽敞的街道,因着街道空旷,所以桑窈所在的马车称得上显目,此刻又帷裳大开,桑窈恰就坐在里面,谢韫只消用余光一瞥就能看见她。 “……” 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桑窈浑身僵硬,拼命按耐住自己想要拉上帷裳的冲动。 燃冬语调中不发激动,道:“小姐您怎么不看?”顿了顿,她又感叹道:“谢大人看着真是比传闻中还要俊些啊。” 可这时候直接说走好像显得她心虚一样。 燃冬道:“小姐小姐,您不看吗?小姐您是不是太紧张了?” 紧张?开玩笑。 桑窈松开紧握的手指,大胆的看了过去。 不同于燃冬小心的偷瞟几眼,桑窈的目光非常直接,犹如实质。 只要谢韫稍稍侧眸,就能注意到她。 连净敛都瞥见了对面海棠树下的桑窈,但此刻的谢韫却目不斜视,正从善如流的同面前之人交谈。 趁着二公子转身跟小厮说话之际,终于忍不了的净敛上前一步,温馨提醒道:“公子,桑姑娘似乎在对面看着您。” 谢韫面不改色:“希望你这张嘴有朝一日能别再说废话。” 净敛:“……” 烦!干嘛总是骂人! 就这狗屎脾气桑姑娘能看上你,你小子可是走了大运! “属下知错。” 他又退了回去,打算偷偷瞄一眼桑姑娘还有没有再看主子。 脖子还没开始扭,谢韫那冷冽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敢看她你眼睛就别想要了。” 净敛僵住动作。 不是,凭什么啊? 你不看你也不让我看,你小子吃醋你就直说啊! 他默默道:“是。” 谢韫当然不会让净敛看她,上次这个笨蛋的事他至今还记着,如今他是绝对不会再给这个女人倒打一耙的机会。 没想到这个女人为了见他,居然专程在这等他,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他有时真的不太理解这位到底怎么想的,她是怎么做到这样坦坦荡荡的意图不轨的。 桑窈盯了半天,发现这个男人居然真的一眼都没看自己。 起初她还怕同他对上目光,这会倒是突然迷惑了起来,因为她所在的地方实在太明显,谢韫肯定能看见她。 他这样子多少显得有几分刻意。 但桑窈不太明白为什么,她思忖片刻,得出结论。 兴许是他听闻了那个消息。 她要去当陆廷的侧室。 不管她心里愿不愿意,至少这事在旁人眼里就是两厢情愿的事。 这样一来,谢韫懒得瞧她好像也说的过去了。 桑窈看谢韫的目光不由多了几分怜悯。 她叹了口气,其实她对于最后嫁于谁不太在意,反正这辈子到最后都要委身于一个她不喜欢的男人,且就敷衍着吧,左右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生活。 而此刻,谢家大门前交代完小厮的谢家二公子谢檐回头看向了谢韫,他道:“二伯知道这件事吗?” 谢檐是谢韫的堂兄,如今在大理寺当值。 谢韫道:“也许知道。” 谢檐轻声笑了出来,声音郎润:“你就不怕二伯知道后怪你鲁莽吗,此事所有差池,可不好处理。” 谢韫面无表情道:“能有什么差池,我所为是揭发可非构陷,这朝堂之上如我这般竭智尽忠的臣子可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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