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行舟甚少哭鼻子,许是真知晓错处,这才如此难受,贺攸宁拍了拍他的后背没再言语。 倒是贺行舟收不回情绪,一直哭着在回宫的马车上便入睡。 贺攸宁挥手叫停马车,让太监守着,起身去了另一辆马车,那马车上卿嘉述正等着。 “你是在何处寻得皇上?” 卿嘉述也觉蹊跷,金吾卫与淡竹等人沿着街道找了个遍,连偏僻的巷子都未放过,遍寻不得,可转眼间贺行舟便独自一人好好的出现在大街上,卿嘉述未费多少功夫一眼便瞧见了他。 “若说不寻常,我瞧见皇上时,他心情甚是低落,似是发生了何事,只是我细细瞧了,皇上身上并未有伤痕,若真有事怕只有皇上自个儿心里清楚。” 贺攸宁心中疑虑重重,贺行舟不是个随心所欲的性子,知道事情轻重,一时玩笑也不会故意躲这么久,也没那个能力躲过这么多人的搜寻,定是有人将他绊住。 只是这人又会是谁? 卿嘉述抬手抚平贺攸宁眉间的皱痕,“小小年纪怎得这般爱皱眉,我已派墨言去查,一有消息便送信给你,今日我有错,只顾着与你相处未能对皇上思虑周全,你倒也给我个赎罪的机会,嗯?” 他不想贺攸宁总这般累,若能多想起还有个他可依靠便好。 马车行至宫门前,卿嘉述不能跟着进宫只能下马车,隔着帘子牵了贺攸宁的手,“等我消息。” 今晚这一遭下来,贺攸宁已是身心俱疲,况她也不是个逞强的性子,她与卿嘉述以后总归是一家人,多依靠着他些又有何妨。 宫门缓缓关闭,卿嘉述站在原地,脸色哪还有哄着贺攸宁时的温柔,他此刻恨不得将背后搞鬼的人碎尸万端,经此人这么一闹,贺攸宁怕只是一门心思放在贺行舟身上,哪还记得今夜与他的温情。 一言不发上马,朝着寻到贺行舟的街道奔去。 仔细查来,真叫他发现端倪,这条南北朝向的大街并无什么小巷,两旁全是酒楼,贺行舟能凭空出现在此处,定是之前被人藏在酒楼中。 今日乞巧节,酒楼人杂,查起来并不容易,可还是叫卿嘉述发现可疑之处,一位姓年的客人七日前要了两间上房,今日晚上才入住。 姓年,此姓在大昭倒是少见,卿嘉述只听过两人,一位便是金吾卫的年棋,另一位便是数年前被贺攸宁安排到南边看住那位的年柯。 卿嘉述的心咯噔一声,深觉事情不妙,循着房号上楼,果然瞧见意想中的人。 古人已是少年模样,许是身体养好了的缘故,倒不似从前那般孱弱。 卿嘉述一时犯难,竟不知如何开口称呼面前之人,二皇子?亦或是太上皇? 倒是眼前之人先笑着开口,“或许该称卿大人一声二姐夫?” 卿嘉述却笑不出来,他应待在南边好好养病,最不该出现在此。 贺斯川似是半分为一时到自身处境的尴尬,甚是亲昵邀卿嘉述坐下,站在一旁的年柯替贺斯川摆好凳子,又一言不发站回原处。 看这样子,年柯像是已被贺斯川收拾得服服帖帖,也罢,贺斯川长了百来个心眼,年柯这样有些小聪明的定是斗不过他。 “阿姐是不是生气了?”贺斯川似十分苦恼,“阿弟一人在街上,身边也没个人跟着,宫人侍卫如此疏忽,阿姐怎会不生气。” 卿嘉述神色未变听他胡言,“殿下说笑了,皇上一向是个懂事的,断不会惹渝平公主生气,此次走丢只怕是有心人故意为之,殿下身体并未大好,不知京城有何大事竟让殿下拖着病体千里迢迢赶来?” 贺斯川的笑意顿收一半,卿嘉述说话句句带刺,这是在怪他惹贺攸宁不高兴,又怀疑他进京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贺斯川眯着眼瞧他,“卿大人这些年步步高升,说话也硬气不少。”说话间,脸上笑意消失得一干二净,冷声问到:“说到底也不过是个臣子罢了,有何资格这般同我说话?” “他没有资格,那我有么?”一女声从门外传来,正是贺攸宁。 贺斯川顿时变得不知所措,嘴中不由唤到:“阿姐。” 贺攸宁并未瞧他,只是看向一旁的年柯,贺斯川还需每日喝药,以他的身子想一人来京城简直是天方夜谭,想是年柯一路上悉心照顾着才能让他好端端地站在这,但年柯却是不能再留在他身边。 “你长大了些,胆子也大了不少。”
第73章 时隔多年姐弟俩第一次见面, 贺攸宁望着眼前的少年,许是南方的山水养人,他的气色比从前好上许多。 无论贺斯川这次回京有何目的, 贺攸宁都不会让他久留, “你们先出去。” 卿嘉述有些犹豫, 贺斯川阴晴不定, 若有不快不知会干出何事,他不放心贺攸宁单独留在此处。 贺攸宁却摇头,示意他放心,贺斯川是个精明的,即便是要做恶事也只会借他人之手, 哪会做的这般明显落人口舌。 门关上后, 卿嘉述也未走远,而是紧紧贴着门边,一有不对便打算破门而入。 年柯就站在一旁瞧得真真的,“大人不必这般紧张, 殿下对公主有孺慕之情,定不会做出伤害公主之事。” 卿嘉述冷哼一声, 并未接年柯的话,贺斯川惯会伪装,年柯在贺斯川身边多年, 只怕早被他笼络去。 年柯也觉费解, 在他眼中, 贺斯川不过是个体弱多病偶尔有点小脾气的少年罢了。却不知,表面纯良之人心底却阴暗如蛇蝎。 门内, 贺斯川站在贺攸宁面前, 歪着脑袋打量她许久, “阿姐似乎未曾变过,纵使不着华服也遮不住满身的贵气。” 说罢,自顾自坐下,翘起一条腿,自嘲道:“不似我,在南边的山坳坳里吃不好睡不好,与那山中野人有何区别,哪还有半分皇家风范。” “不是让你好好养病,为何擅自来京都?”贺攸宁打断他的话,打定主意要将他送回南边。 贺斯川耷拉着一张脸,似十分委屈,“阿姐即将大婚,身为弟弟的怎能连阿姐的婚礼都错过,岂不是太不知礼数。” 贺攸宁只觉他满口谎话,前些年淑慧长公主大婚,也未见他来信道喜,如今倒想着偷偷回到京都,离婚期还有两月,哪需他这般早回来,想不出缘由索性便不去想,“明日便回去吧。” 贺斯川拿着茶盏的手一滞,忽地笑出声,“阿姐何需这般紧张,今日不过是个意外,街上凑巧碰见阿弟,心中喜欢的紧多说了几句话,这才误了时间,倒惹得阿姐兴师动众一场。” 贺攸宁一字也不信,只摆了摆手道:“莫要再多说,今日你好好休息,明日再安排人送你回去。” “回哪儿去?”贺斯川站起身,踱步至窗前,推开窗向外瞧,已过夜半街上早就空无一人,只听得见几声蝉鸣,贺斯川深吸一口气问道:“京都才是我的归宿,阿姐又要我回哪去?” 这件酒楼许是年久,桌角漆痕斑驳,露出其中纹理,贺攸宁有些出神,逼自己不再去瞧。 “京都不适宜养病,待你在南边养好了身子自然能回来。” 贺斯川低笑出声,“阿姐说这话自己可信?我这身子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只靠药吊着命,何年何月才能养好,还是说阿姐想让我一辈子待在南边,最好永不出现在京都?” 说到后面,不由得抬高声音,细细听来还可察觉有几分颤抖。 “他是你的弟弟,难道我就不是么,皇位都已让给他,阿姐还要我怎么做?” 贺攸宁冷眼瞧他,丝毫未被他的话语所扰,反而几分怒气,“让?时间久了阿弟的记性也差了不少,不若你再仔细想想,这皇位真是你让出去的么?” “若你不动歪心思,或许还可多坐几年,可你实在歹毒,买通乳母毒杀刚刚出生的婴孩,这便是你的兄弟之情?” 雅间中的气氛逐渐凝滞,贺斯川的脸一寸寸冷了下来,“我杀不杀他又有何妨呢?不过就像阿姐所说那样多坐几年罢了,待他长大不还得让给他?可是凭什么?群臣认为我不配,阿姐也看轻于我,可他又比我强在哪里?不过是个一不留神就会走丢的蠢货罢了。” 贺斯川自小便偏执,数年过去却唯有一丝改变的迹象,贺攸宁本以为南边修养数年,总能改些毛病,如今看来全是妄想。 瞧着他面目狰狞,贺攸宁只觉失望,“你甚是聪慧,可仅这一件事你数年都未看透,究竟是真未猜到,还是,只是你的托词。” 贺攸宁也曾为他悉心谋划,收复势力,也曾想着以他的心智长大后定能稳住大昭江山,只是他身体太差,贺攸宁无奈只能做出退让,对于她来说,一位贤明的帝王万没有一个身体康健的弟弟重要。 这其中转变,旁人都能瞧得出,贺斯川身为局中人,难道真是当局者迷么?不过是之于他而言,帝位和权力或许比命更重要。 贺攸宁深觉无力,她自认为是对的决定到头来贺斯川并不领情,而她自己也并未觉得好受,彼此煎熬着,连她也不由生出几分疑惑,这样的决定真的对么? 可贺斯川如今好好地站在这儿,活过了曾被他人所言必死的十岁。 “阿姐,我很后悔。”贺斯川望着屋檐上挂着的灯笼,低声道:“没有夭折也算他有几分福气,当初我若不那般心急,也不会有个什么阿弟,要怪只能怪我未能等到时机。” “其实我,最恨他。” 贺攸宁许久未说话,只偏过头去不想看他,半晌后起身向门外走去,贺斯川却在此时开口,言语中带着几分笑意,似是全然忘却适才二人的争锋。 “阿姐,我此次进京真的只是为了看一看你,还特意为你带了南边的吃食,夏日里易坏都用冰块冰着呢。”说罢,便着急去拿。 贺攸宁头都未回,“明日送你回去,你早些休息。” 贺斯川却像是未听见,手中不停翻找,嘴里还不停嘟囔,“也不知年柯将东西都放哪儿了,明明有交代他好生看着……” “以后去哪都好,别再来京都。” 话音刚落,房间内陷入一片死寂,似是过了许久,房内才响起贺斯川的声音。 “我此次只是为了贺你新婚,所言句句为实。” “别再回京都,你知晓我所言为何。” 贺斯川还想说些什么,可抬眼却瞧见贺攸宁顺着脸颊滑落的泪珠。 她哭了,这个念头在贺斯川的脑海中打转,终是点了点头。 “好。” 贺攸宁推开门,却还是转身看了他一眼,却也仅仅一眼便匆匆离去,他们彼此知晓,此一别再无相见之日。
第74章 解落三秋叶, 京城枫叶红透之时,便是贺攸宁大婚之日。 贺攸宁的公主府建在城南,从皇城到公主府, 举目望去一路上挂满红绸, 卿嘉述身着红袍在此等候, 待到吉时, 宫门缓缓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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