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是小乔递过去的,殷喜接了盒子,虽然他还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但面上的笑容就真了几分,鞠礼道:“夫人言重了,能够为夫人鞍前马后是小的荣幸。” 认认真真把茶喝完,殷喜就出言告辞了,因为受了礼,他就愿意多说两句:“督主事忙走不开,约莫是要到夫人回门那天才能闲下来,夫人可以趁这两天在府里随意走动,一来打发时间,二来熟悉环境。督主府从前是前朝宰相府,很多景色值得一赏。小的猜着夫人不希望有外人烦扰,所以准备了府里的构造图,小的还有事情要打理,先行退下,夫人有需要小的地方就随意打发个人来吩咐。” 殷喜留下一张督主府的构造图离开了,温念得了构造图,越发觉得在督主府里走一走是个贴心的好提议。 小乔好奇,凑过来一起看,兴致高昂地挑了一个地方,指着道:“哇,府里有花房,看起来挺近的,夫人,我们去花房呗,说不定还可以采些花调香呢。” 温念人生一大兴趣爱好之调香,纵观整个构造图,最吸引她的也是花房,当即拍板决定去花房,“好,就去花房。” 督主府的花房非常大,还派了专门的人守在门口,守门的人见了温念还挺高兴,殷勤道:“夫人里边随意看,要是看上喜欢的,带走也无妨,咱们花房里的花就盼着督主和您来呢。”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没有想到花除了像督主那样看到合心意的带回住处摆着日夜欣赏,还有温念主仆这样辣手摧花的。 所以,当温念和小乔挎着小篮子满载而出的时候,他直接傻眼了,往花房里一看,好几种名贵的花秃了一半,枝头上余下的花分外形只影单,问是不敢把新夫人拦下来问了,又怕督主回头看见了责怪,他只能马不停蹄地报到殷喜那儿,希冀殷大人能把事情圆润地解决了。 “殷大人,你看……?”花房守门人充满期待地望着殷喜。 “你先回去当差,这事放我这儿了。”殷喜表面镇定,其实心里也为难。督主爱花人尽皆知,花房里的花都是搜集而来的名贵品种,突然受了摧残,他怎么也不敢瞒着—— 只能出府一趟,上报督主。 不过,看在夫人给的丰厚见面礼的份上,殷喜尽量叙述得委婉,并且尝试为夫人开脱。 “呵……”陈泽昇轻笑了声,不在意道:“她是府里的女主人,平时喜欢做什么都随她去。” “是。”殷喜得了话,就知道该怎么做了,正准备退去,又听督主说话了。 “……把那盆墨兰放到我书房去,别放花房了。”面上说的大方,其实还是心疼的。
第7章 回门 挎着装了花瓣的小篮子满载而归的温念心满意足地把自己关在珑玥阁里,花费了一整个下午和晚上的时间去处理花瓣,做好一系列的调香准备。 调香要用的时间是漫长的,每一盒香料、胭脂都要花费调香人大量的心血,一盒不起眼的香料可能就是制作者花了十天半个月制作出来的。当然,除却麻烦,香料的魅力更加让人无法拒绝,它能遮盖异味,甚至在嗅觉的享受中预防或治疗某些疾病,又或者让人死得悄无声息。 温念是个好姑娘,温夫人把她教得很好,她有着制香的天赋,借着家中经商的便利搜集了各种效果的制香配方,但从来只制对人有益处的香,那些害人的香从来只是了解而已。 她这次采集花瓣,一来是满足自己的喜好,打发时间,二来是想给陈泽昇一个礼物,拉近两人的关系—— 尽管和温愈换嫁,嫁的对象不那么如意,但温念仍然希望能和对方处好好关系。她一直坚信着温夫人说过的一句话:这个世上没有绝对的恶人,只有别人愿不愿意对你释放善意,哪怕是世界上最坏的坏蛋,要是他把善意放在你身上,那一定一样令人幸福。 可惜她只匆匆见过对方一面,只能通过外表去揣测陈泽昇适合什么样的香味。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 殷喜很可靠,他说陈泽昇能赶回来陪她回门,陈泽昇果然在第二天深夜的时候回来了。陈泽昇回来的时候动静挺大,府里的下人取了各式各样的东西,匆忙去门口迎接,温念听到动静,犹豫了一下,带着小乔也跟了过去。 夜色很黑,月亮不知道躲到哪个角落里了,只有灯笼的微光在风里晃动。温念远远站着,看着下人们殷勤地帮陈泽昇解下披风,抵上暖炉。 陈泽昇朝她这边看了一眼,然后迈步走向她。随着他的走近,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这股可怕的味道让迎面而来的陈泽昇仿佛从地狱归来的恶鬼一般,温念面色微白,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 对方发现她的反应之后,脚步虽然没停,却换了方向,绕了一个弯,往书房的方向去了。 温念呆呆地站着,殷喜落了几步小跑过来,轻声道:“夫人,大人还有事情要去书房处理,您不用等,请早些歇息。” “哦,好。”温念开始用手指扣袖口了,这是她紧张或者烦心的小动作。她从未有一刻像这一刻般懊恼,从前她以自己灵敏的嗅觉为豪,但现在她却有些埋怨了。假如她的嗅觉不那么灵敏,她就不会嗅到他身上沾染的血腥味了,也不会有不合时宜的小举动,给她和他之间挖出一道沟,阻碍了两人的靠近。 小乔没有温念的嗅觉,但是她被陈泽昇的气势吓到了,她贴近温念,后怕道:“姑爷好像戏文里那些杀人不见血的大坏蛋……” “别乱说。”温念斥责了小乔,“他是在为皇上办事,做的是为民争利的事情。” “啊……夫人对不起。”小乔搭下脑袋,她想要更正以前觉得服侍三姑娘和四姑娘没有区别的想法。三姑娘太严肃了,总是在责怪她乱说话,她很想念能跟她一起八卦的四姑娘。 温念并不是真的觉得小乔不好,她只是觉得,督主府不同温府,不是她们可以随便的地方,一言一行都要注意,免得有些话传到别人耳朵里,误解她们的意思。她放软了语气,道:“你别想太多,我们是一起的。” 小乔是个特别好哄的小姑娘,有了温念的安慰,一下就满血复活,心里的不满消失得一干二净,她伸长脖子张望陈泽昇离开的方向,发现再也见不到人影,就立刻不愿意自家夫人杵在这儿吹冷风了,“夫人,姑爷去忙了,咱们回去休息吧。明天回门很忙的,养好精神很重要。” 回门的习俗,其实是为了让娘家人确认自己家的姑娘嫁的是不是良人,嫁去夫家的头三天往往是最不习惯的,要是回来的新嫁娘面色红润,神色欢喜,不在言语上抱怨夫家,那娘家人就可以放下一半的心了。 除此之外,新嫁娘的娘家人还会从夫家准备的回门礼打量对方对新嫁娘的重视程度。不过这就不是温念该操心的了,回门礼是陈泽昇准备的,她要做的,就是好好地睡一觉,然后,回家探望父母。 第二天,温念在小乔的敲门声中幽幽转醒。没了千禧园定时定点的小曲儿,她这两天都是靠着小乔的叫醒服务起的床。她在小乔的协助下洗漱完毕,打开门让殷喜传膳,却见殷喜摆了个请的姿势:“夫人请到前厅用膳,督主在前厅等您。” 温念没有任何犹豫就跟着去了,进去前厅之前,她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这次见面坚决不能因为陈泽昇身上的血腥表现出害怕的情绪——设身处地去想,换了是她,她绝对不会欢喜要和她朝夕相处的人因为她身上的某些味道露出异样的情绪。 其实温念多虑了。她靠近陈泽昇之后,只闻到清新的竹叶香,昨晚上的血腥味恍如错觉,她斟酌了一下称呼,招呼道:“相公。” 陈泽昇微微侧头,同样挑了个相衬的称呼,“娘子来了,坐下用膳吧。” 温念挑了一个能互相看到对方,又不算远的位置坐好,默念了一遍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拿起汤匙用膳,就听得陈泽昇开口了:“你和我说说岳父岳母的喜爱吧?我备了回门礼,但是不知道妥不妥当。” 这就属于没话找话了。陈泽昇是东厂的厂公,干的就是替皇帝搜集信息,处理私密公务的活儿,温家一介皇商,对他来说,一眼就能望到底,完全没有秘密可言。 但是温念不知道,她很认真地思考,真挚道:“父亲喜欢品茶,一两好茶能哄他半个月,娘亲喜欢收集手艺上好的刺绣帕子。” 陈泽昇侧耳倾听,温念说完他就招了招手,把殷喜招来,“你到库房里把前头贵妃娘娘赏的帕子加进去。” 而后和温念解释:“那是江南最好的绣娘绣的,每年只有十件进贡到宫里,前头贵妃娘娘挑了合心意的,恰好我帮娘娘跑了腿,剩下的几张帕子就赏了我,如今送给丈母娘正好。” 陈泽昇声音温和,态度亲昵,可他的眼底是冷的,可见并没有真的把感情分给温念。他只是想安抚好温念,一个满足现状而安分的女人比一个因为不满而闹腾的女人要省事,就他这几天的观察,温念有价值让他安抚。 “相公有心了。”温念甜甜地笑,发自内心的觉得督主府是一个非常温馨的地方。还有什么比下人尊敬,相公和善,没有公婆需要侍奉值得新嫁娘开心的吗?虽然相公的亲昵带着明显的客套,但她相信,这份客套会随着日常的相处慢慢消失的。 陈泽昇准备的回门礼不只有茶叶和刺绣帕子,他还准备了其他的东西,譬如宫里特供的药材、香料、难得的古董等等,足足装了三大车,跟在温念和他坐的马车后边,摇摇晃晃地前行,一路上赚足了惊讶和羡慕的眼球。 等到了温府,温家人见到温和有礼,没有架子的陈泽昇,兼之非常有心的回门礼,温父和温家兄弟把准备好的隐晦下马威丢了大半,打算含蓄些对待陈泽昇,温母打量过面色红润,神态轻松的温念,望向陈泽昇的目光也变得柔和,大有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的意思。 陈泽昇被温父领着去书房进行男人间的对话,温念则乖乖跟着温母回了后院。坐定之后,温念不等温夫人开口,先自首了自己不是温愈的事实:“娘,我是温念。” 她自首得有技巧,虽然点明了自己不是温愈,但换嫁的事情没说真话,直接换了个阴差阳错的版本:“出门的时候喜婆没弄明白我和阿愈,我俩上错了花轿,我也是到地方之后才反应过来。” “这……”温夫人在商场中叱咤风云,什么样的大场面没见过,什么样的突发事件没有处理过,她惊讶,可是又瞬间稳住了,“这可怎么办?” 换回来是不可能了,为了温氏上下的脑袋,只能阴差阳错地继续下去,可是,温念能愿意吗?江南那个十全十美的婚约原本是属于她的命运,而不是一辈子对着个太监守活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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