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沁歪歪脑袋,她都没听过:“那一溜冒出来的小苗是哪种?” 多兰卡壳了,想了好半天,脸色逐渐憋红道:“昨日李将军来看农田时还告诉过我,我转头就忘了,一会儿他来了再问问。” 林沁好奇:“他时常来吗?” “每日都来。” “哦。”去罗加城就慢慢的、少少的,一个月才勉强抽空去一趟。林沁鼻尖哼出一声气。 多兰眼珠朝后转,穿过林沁的肩膀,她顿了顿:“其其格,你怎么来了?” 其其格咬着唇,欲言又止。 林沁把事情同多兰摊开了讲。 多兰勾过其其格脖子,她有经验,心平气和的同其其格谈:“曾经我们也是固守百年来的游居生活,若非逼到绝境,不会搬迁过来。但我可以给你证明,我们能在这里生活的好,我带你转一圈,你用眼睛看,心中感受一下,便知道了。” 她舔舔嘴唇,如实的说:“其实我们家搬到民居后,生活越来越好了。” 其其格眼眸凝了一下,头抬了起来。 似乎有了第一户搬到外城民居的胡族人,一切都好说了,林沁这个没真正住在这的人甚至没有插嘴的机会。 她坐在庭院里,吃阿娜日烧的早饭,居然是白米做的粥。 阿娜日说:“这也是李榕带过来的。” …… 粥米绵密,带着丝甜。 林沁用勺子搅了搅,含进口中,现在,她觉得李榕是一个心思深沉的男人。 正想着,李榕居然来了。 仍是一袭黑色束衣,平整的没有折痕,束裤规矩的扎在靴子里,林沁却能笃定他一定换了一身。 他是个麻烦的中原人。 经过林沁身边时,他站着,人高马大,她坐着,像一团小鸟,他自然而然的在林沁森头上揉了一下,算是打过招呼。 李榕坐下,与阿娜日一起用早饭。 “粥喝的惯吗?” 阿娜日点点头:“煮粥比做馕要简单,还快,吉日格拉也能喝。” 李榕喝完粥,自行去厨室洗干净碗,擦好手后出来,仍坐在方才的木凳处,长长的腿屈着,转个了方向,对着林沁。 林沁抬头,看见一个铜黄的圆罐子,李榕打开来,里面有一块块小团子,在阳光下闪着温暖的光泽。 林沁好奇的眨巴眼,倾身嗅嗅,一股说不上的味道,不是荷囊,好闻,但新奇。“这是什么?” “饴糖,你吃一块试试。” 她指尖捏起一块,含进口中,好像丰腴的果子挤出汁水,饴糖压着舌头,讲话有点模糊:“能咬吗?” “咬着,或者含着,都行。” “这也是中原的东西?” 李榕笑了:“饴糖可以用大米和甘蔗制成,可以是任何地方的东西。” “那你猜到我今日要过来了?”不然怎么会给她带怡糖。 “这倒没有,如果你没过来,下回我去罗加城时,会把饴糖给你。” “哦。”林沁嘴角勾起,继续品尝着,亮晶晶的眼眸锁住他,大胆又热烈的说:“这饴糖好甜,就像你一样。” 李榕愣了一下,随即笑:“这是吃了我的饴糖,所以夸我么?” 即使李榕表面镇定如常,但林沁还是敏锐捕捉到他而后那抹赧然之色,没办法,他皮肤太白皙,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藏不住。 有只鸟儿在林沁心中雀跃的起飞,扑腾着小翅膀绕来绕去,叽叽喳喳的歌唱,林沁低头,托托腮腮,又摸摸鼻子,翘翘脚脚,傻乐呵。哎呀,有的男人怎么这么不经撩拨啊,说一句话就脸红的! 那边多兰已经带其其格转了一圈回来。 李榕没有贸然离去,而是在征询林沁意见后:“我去同其其格讲下话,好吗?” 林沁目光追随着他:“好。” 李榕起身,走过去,俯下身,蹲在其其格跟前,在手中放了一块饴糖,温柔地问:“你昨晚受到惊吓了吧?” “别害怕,这里有塞北军人保护你,你不会再受到伤害。”他如是说道。 其其格眼中蓄着一汪泪水,忍不住决了堤。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你们小时候有没有那种跟大人讲话没被当回事的经历,你认真跟他讲什么,结果客厅有个人喊了他一声,明明你话还没讲完,他转身就去客厅了,留你在风中凌乱。
第15章 玩笑 怎么,想看阿哥生气啊? 孟秋,秋高气爽的日子。 经历过迷惘,纠结,彻夜难寐后,其其格找到林沁,告诉她,他们最终决定迁往新城。 因为帮其其格搬家,林沁去了好几趟新城。 他们在多兰家隔壁安居,做了邻居。 民居后头的田地上郁郁葱葱,多兰播种的种子长势喜人。 林沁褪去毡靴,光脚丫子踩在泥巴里,蹲着看苗苗。 早前如浅草一般细细的叶杆子变得坚固了,顶端还散出了小叶子。林沁细看一会儿,喃喃的自言自语:“它会长得像绿山丘上的树般高大吗?” “不会。” 林沁身旁压下一圈影子,她扭头,是李榕来了,他总是会在闲暇时过来新城巡视。 他说:“这是小麦,播种过后出苗,你看到它顶端劈开了一片片小叶子,这叫分孽,之后它还会越冬,反青,拔节,直到孕育麦穗,抽穗,穗上会开花,慢慢的变为白黄色,毛茸茸的,彻底成熟后,会变为金黄色。” 她问:“金黄色?” “是落日最灿烂时那般颜色。”李榕拉林沁起身,隔着她艳丽的长袍,在她小腿骨上比划了一道,力道轻轻的,“莫约也就这么高。” 林沁一颗心却蓦地一缩,像是在软肉上被挠了痒痒,腿都要软掉了。 再看罪魁祸首,还无知无觉的走在前头:“到时便可以把麦穗打下来,拨出麦子,磨成面粉,做馕吃。” 林沁对他口中的事一知半解,余光里,有一坨小土颤颤巍巍在动,她的手伸了过去,悄悄的按住里头的东西,抓起来,别在背后。 李榕带她去看另一排地里的豆子,如羊脂玉般晶莹的根茎在风中簌簌的飘,像是纤细的美人顶了个大大的黄脑壳,风每吹过一下,都要担心那颗黄脑壳会栽倒在地里。 林沁心痒,指头伸出去要戳黄脑壳,被李榕瞥了一眼,出手扣拦。 “……之后长起来了,会慢慢转为湖绿色,头顶的豆壳也会变成绿叶头,绿叶头更重了,底下的身段却还是弱不禁风的样子。这个熟的很快,煮水也是甜的。” 林沁啊双耳似乎被蒙了一层纸,所有的声音都隔绝到了很远的地方,她蹲着,睫毛如被封吹倒的垂下,眼眸定在男人薄宽的手背上,虎口刚好包住她的腕子。……他忘记把手拿开了。 心跳如两军相交时的战鼓般,充斥她脑海。 林沁抬头,李榕对着她的眼睛,他发觉她的走神,一时也不说话了。 她莫名其妙的,觉得这是一个好时机,背在后头的手晃了一下,湿黏的土纷飞,一条蜿蜒曲折的红色虫子啪得落在李榕脸上。 没有想象中的惊慌失措,甚至一点生气也没有,他只是平静的抬手,拨开粘连盘踞的虫子,放回地上,红色的虫子立马一拱一拱的钻洞,跟水似的,很快渗去地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确保它安全后,李榕才说:“这是蚯蚓,它会吃地里不好的东西,有它在的地方,土壤会很肥,很好养庄稼。” 林沁双手抱膝,盯着他脸上脏脏的土壤,忽然感叹了一句:“你脾气真好啊……”要是阿尔斯楞,他们已经在打架了。 “怎么,想看阿哥生气啊?”李榕低头甩了两下,把土甩掉,再抬眼,眸如星子,目中有一个小小的她,还有身后铺满的阳光。 光点落在李榕束发的银冠上,有点刺眼,林沁目光悬在那上面,脑袋放空的想了一会儿,居然想不出李榕生气会是什么模样,但她听老人说,脾气越好的人,生气时越可怕,她的眸子拢了拢,直勾勾的看他,答:“想。” 越是老虎的胡须,她越想撩一下,拔一下。 李榕徐徐笑了,眼中闪烁着未名的光泽。 林沁甚至没有看清李榕是怎么出手的,一把沙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她脑袋上漫开,如暴雨般降落,她激得一下往后蹦,脚踝陷在泥里,崴了一下,仰天摔进豆芽地里,纤细的白玉根齐唰唰的折腰,被她压垮。 李榕连忙拉了她一把,把她扯直了。 林沁蹲在地上,脖颈前探,鼻尖几乎贴着一颗豆芽,小心翼翼的用手扶起它们,观察了一会儿,还能站起来,没坏,提到嗓子眼的心落回去。 李榕蹲在林沁身边,翻过她撑地的手心,拍拍泥土,看她有没有受伤。林沁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掌心一片辣,黑色束衣之下的身躯比她肖想的还要结实,硬邦邦的。 李榕轻嘶口气,同她投降:“抱歉,是我玩过了。” 林沁不理他了。两人继续行走在纵横的田间,风从脚边溜走,李榕走在前头,忽而问她:“草原长大的姑娘都是你这样么?” 林沁:“我怎么样了?” 李榕:“剽悍。” 林沁脸被晒得有点红,她反问:“那京城的男人都是你这样么?” 李榕挑起眉稍,学她口吻:“我怎么样了?” 你温柔,矜贵,貌美。……还很厉害啊。 答案一瞬浮出,可纵然有答案,当着李榕面,也说不出口,林沁只觉得,若京城男人都跟李榕一样,那她势必得去京城走一遭,住上一段时间,好好见见世面。 她轻抿着唇,一时口干,没有吭气。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会儿,林沁不答,李榕忽然倾身,在她面前压下一道影子,手指捻过她鼻尖,林沁缩缩鼻子,看到他指腹间粘了点土粒,应当是方才玩闹的时候弄上去的。 还有肩上,森头的珠石间……他的动作自然而没有旖旎,完全是在照顾一个小姑娘,然后站起来,抻了下脖颈,遗憾的道:“本想听你夸夸我,不想夸我就算了。” 林沁低头,跟在他后面,阳光由她的脚踝爬到后背上,拉出一前一后交叠的影子,某一刻,她反应过来,去戳李榕腰侧:“哦,原来你是明知故问。” “我一直觉得你心思很深,不比胡族人,我们比较直率。” 李榕侧过半张脸:“阿哥怎么就心机深了?” 林沁走出农田,在干干的地上踩了一圈,到处找毡靴,低着头,也没看他:“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就想大家都学会播种和农耕,之后不去外面放羊放牛,这样大家就会守在新城过日子。” 李榕把毡靴提到林沁跟前,还拿了个水盆过来,方便她洗脚,他迁就着她,俯下身来,平和的说:“我不希望你如此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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