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凝倒和他聊起了天,“你不是我,凭什么觉得我会?” 少年迫使她看向镜中自己的脸。 “我和温之俨长得像,阿姐救我的初衷不正是因为这张脸吗?” 自从知道真相后,他憎恶极了自己的这张脸。 楚凝无可否认,的确是这样。 但也不仅仅如此,还因为他可怜。 他如今的神色也可怜兮兮,楚凝甚至觉得于心不忍。 她做了一个坏人。 “你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因为我把你当成温之俨的替身救回来吗?” “所以,你恨我。” 怜煜松开楚凝,温暖抽身,后背倾凉,她有片刻的怔松。 不适应。 她归结于,大概是因为,从来没有人会这样抱着她。 怜煜是一个意外,少年的背宽厚,温热,足以抵挡所有的冰寒。 打开药膏,替她擦拭下巴,女郎的皮肤细嫩,也没用多大的力气,就这样浮现出指痕了。 “我不恨阿姐,阿姐也不要曲解我,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心悦阿姐,并不是蓄意报复。” “喜欢就要去争取,不是吗?” “若是阿姐和邵瀛两情相悦,我会把自己的心意永远藏在心底,不会破坏阿姐的幸福,我会一直守护阿姐,看着你和他好。” “可是阿姐不喜欢邵瀛,他对阿姐不忠贞。” 少年开诚布公。 “当初是我在中间谋划,借着阿姐生辰之日,众目睽睽把春娘丢出来,撕破邵瀛的真面目,揭露他的丑事。” “阿姐顺理成章休驸马,我也能为自己搏得一个机会。” 楚凝听得心惊胆颤,“这些...都是你做的?” 少年点头,下巴对着她的锁骨窝。 “嗯,我做的。” 他长嘘一声,又乖乖的跟楚凝道歉。 “对不起阿姐。” “破坏了你的生辰宴,你不要怪我,若是生气,多打我几下,出气好不好?” 楚凝不怪她,她当时怎么想的。 她在庆幸。 邵瀛为了能够扳回一成,甚至要拿出那封两人签过和离书,证明一切都是阴谋。 那封和离书,不翼而飞了。 他说有,却找不到证据。眼下来看,多半是被怜煜给毁去了。 他做了这么多,楚凝的心绪变得很复杂。 她是想过依托于菩萨开眼,一切来得未免太过于巧合,又或者是皇弟羽翼丰满,他下手了? 毕竟温之俨已经回京,他还暗中送来礼,本以为是定心之用。 万万没有,这一切都是怜煜在做。 所以当时知道她要嫁人时,他才会那样发疯。 楚凝经历过,所以她知道失望落空的感觉。 她又能怎么办? “可是阿煜,姐姐对你...” 少年不叫她说话,“我知道。” 擦好了药,复又抱着楚凝,力道没有刚才那样大了。 “让我再抱一会。” 许是怕挟制的力量不够,女郎挣扎。 他率先说了一句。 “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良久的沉默过后,楚凝几乎以为少年已经睡着,肩头上的重量逐渐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来气。 “最近好累。” 真的。 肩头上的声音变得松懒疲倦。 楚凝问他欲问未问,怕关心太过,界线扯不清楚,虽然这种情况也的确扯不清楚。 遂以,她等着少年开口。 可是很久了,都没有等到他的下文,肩头上传来沉稳的呼吸声,楚凝撇言一看,他闭上眼睛,睡着了。 动也不得动。 废了很大的劲,才脱出身,喘出气正要打算把他送到床榻上休憩时。 楚凝这才发现,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睁开了眼。 “阿姐,好好休憩,明日我再来看你。” 每次离开时,他都要这样说。 楚凝躺在榻上,本以为今夜会无眠,谁知道睡得很好。 次日晨起,守在门口的婢女听到动静,进来伺候楚凝起床。 束好簪发,她忽道,“姑娘,今日公子有事被人叫走,那边推脱不开,不能过来陪姑娘用早膳了。” 闻言,楚凝险些脱口问什么事? 又很快将到了嘴边的话给摁了下去,无论什么事,都不干她的事。 过多关心怜煜的动向,只会叫他又生出遐想。 早膳有楚凝爱的膳粥小菜,她吃了几口,忽然没有没有食欲。 倒是有两个捏包做得很精巧,素来桌上没有,楚凝尝了尝,味道不错。 吃了两个捏包,胖的什么都进不了口。 女郎的目光落到对面。 对面的位置空着,一时不察有些失落。 少年历来都陪着她,除却他出了远门的那半月之外,只要楚凝一晨起,就能够看到他,他永远都在,阿姐。 今儿个,他不在,心中竟然觉得空了一大截。 起来时,天还晴着。 用过早膳,雨就落了。 本以为一会子就能停,这雨倔强,竟然过了好一会,都没有个要停下的准头,反而越来越大。 兴致怏怏,一直没什么口腹之欲,午膳摆得晚,她挑挑拣拣,没吃多少。 楚凝在寝房里待了一会,旁边有许许多多怜煜为她在书铺里淘来的奇闻逸事小话本。 跟女德女训不一样,楚凝原先看得有趣。 今儿个不知道为什么,身上重而乏累,甚至有些燥热起瘾,难受,一个字都进不了脑子里。 她开了窗桕和寝门,有细雨飘进来。 婢女似幽灵一样出现,吓得楚凝心神一跳。 “姑娘,近来春寒,窗桕和寝房都开着,吹多了风,会受寒气,奴婢替您关上。” 言罢,她伸手要关上。 楚凝按住门框,要说不必关,对上她那张寡淡的脸,她不大舒服,也不想争辩,也就松了手。 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身上的燥热越发甚重。 左右睡不下去,她起来掬了一碰凉水洗脸,也没见消退,摸上脸蛋,跟冬日里的炭火一样热。 实在是太难拗了。 莫不是发了高热?起身叫来婢女去请郎中抓药。 那婢女出了门,先去伯爵府找怜煜。 殿内实在呆不下去了,女郎浑身发虚汗,又渴又累,她喝了满满一壶凉水,依旧解不了燥热。 怜煜匆匆赶来时,楚凝赤着脚站在雨里。 仰头张开臂膀淋着雨水。 “阿姐。” 怜煜看着楚凝犹如霜雪打过的娇花,她虚弱无力极了,面色苍白毫无血色。 瞧着几乎欲死,魂飞身去,怜煜心神惊怕得厉害。 丢掉伞,快步奔至女郎的身边。 “我带郎中来了。” 郎中蒙着面,在一旁静立。 女郎的意识断断续续,被掺进屋里换了衣衫,她仍然觉得难受,嘴里一直堵着热,蹬着腿,不住的挣扎。 怜煜替她盖被褥,又被她踢掉。 郎中把了脉,跪在地上,“这......” 怜煜眼神阴瞪向他,“这什么?” 郎中回禀道,“不是感染了风寒,是被人下了迎春呐。” 迎春,怜煜当然有耳闻,这玩意在角斗场最常被人提起,用来对付那档子不听话的奴隶最是好使。 它是欢药之首,根本没有解药。 阿姐怎么会误吃? 怜煜看向一旁的婢女,婢女连忙跪地,“奴婢一直在姑娘身边,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妥..奴婢也不知道...” “眼下要怎么做?” 郎中一再哽塞,“唯....唯有....” 虽然什么都没有说,短短三个结结巴巴的词语,已经足够少年能够知道郎中的破解之法了。 他让婢女把郎中给带下去。 女郎迷糊当中也听得清楚,人一走,她便用力攥住少年的手。 “阿煜,你杀了我。” 少年的身形一顿,他替女郎拂开她的发丝,用帕子擦干净她的面庞。 心里也跟着泛疼,艰涩。 “阿姐,你怎么能让我这样做,你有没有考虑过我怎么舍得?” “你死了,我怎么办?” 女郎倒笑了,眼里含着泪花。 她的目光虚掠过一旁的案桌想要找到什么东西,能够做自我了结。 可惜,什么都没有。 就算是有,她如今也没有力气,浑身绵软无力。 “阿姐,你就非要这样吗?” “不会有人知道的。”少年低声劝慰她。 女郎很费劲地摇头,声音断断续续,“我们不能,是错的。” “什么是对错?” “阿姐若是想要自杀,我一定会先死在你前面。” 他蹲下来,欲捡起被楚凝踢下塌的床褥,女郎满头又冒了虚汗,发丝黏在脸上。 她的鼻尖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 少见的可怜。 “你送我回去,找之俨。” 少年面色一僵,听见女郎的话也权当没听见,他的眼睛因为楚凝这句话气得发红。 楚凝不说还好,一开口,句句让他心上戳。 “阿煜...” 抱着她起身,从内室转向一旁的暗道,走过长长的台阶,数不清有多少台,每走一步都是煎熬。 楚凝想催促他快一点,死咬着下唇不吭气。 女郎的唇已经开始哆嗦了,牙齿不止的发颤,她的两只手紧紧攥着少年的衣襟。 怜煜的身体冰冷,她却梗着脖子不肯过去,眼睛恹巴巴,杵的力气都没有了。 绵软软爬着。 带抓到下药的人,他一定会将对方碎尸万段。 怜煜将楚凝放到寒床上。 这是他找来练功的地方,能够治疗他体内的阴寒之症。 放上去之后,冰凉透骨,楚凝好受多了。 旁边的少年也不敢乱看,眼下情状的女郎无疑对他而言,不是一种折磨。 比之前吃醉酒的阿姐,还要折磨人百倍。 再有,楚凝是清醒的,若是他主动,楚凝一定会觉得他居心叵测。 他即使心存侥幸,也不能表露。 仅仅好受了一点点,寒床过于冰寒,楚凝根本就抵挡不了。 内里虚热,外面阴寒。 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继续这样下去,再过不久她就会受不了而暴裂死去。 怜煜显然是意识到了,他抱着楚凝。 自己躺下面充当人肉垫子,替她隔绝直接碰触的冰寒。 贴着少年,女郎的热缓和了一点。 但也起不了大用。 迎春的厉害,是一波缓又一波的上来,活要将人折磨死。 这药之所以这么厉害。 原因在于,迎春不是给女人用的,而是给角斗场不听话的男人用的,对付男人自然药效下得更猛,更高。 怜煜不敢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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