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倒有一件要紧事情,你若是真想要帮我忙,就替我做好这件事情。” 怜煜问她,“什么事?” 一颗心果然还是留在报恩的事上,适才说得很多,也没哟多大的触动,只有说到报恩,话才多一些,如今说到偿还恩情,更是头都抬起来,目光对视上了。 他很认真。 楚凝莞尔一笑,含着无奈,有意调笑他非要报恩的固执成分,“快些养好你的身子,便是对我最大的偿还了。” 她不想看这一二分的像染了病态而孱弱,楚凝希望心里的影子好好的,即使这很荒唐,这不是他。 “好吗?” 闻言,怜煜浑身一僵。 所以,身子好了,最终还是要。 这是要他的承诺了?眼里因她先前说的那番话浮现起来的暖意,在一瞬间消失殆尽,指甲陷入掌心。 心仿佛跌入了谷底。 楚凝并没有察觉到少年的变化,只以为,他听明白了,惶恐而不能接受,所以沉默。 楚凝站起来,挨紧他几分,身上的幽香随着裙摆的浮动飘到少年的鼻息之间。 他闻到了,整个脊背骨头都莫名的拱直。 她要做什么?手摸到了后腰藏着的刀,若是她 …. 女子的阴影笼罩了过来。 楚凝不察觉他的变化,只要一有人靠近,他便竖起防备,很想从前母妃身旁养的那只猫。 手放到了他肩膀上,楚凝轻轻的。 “阿煜,你若不嫌弃,便称我为阿姐吧。” 怜煜错愕不及,“ ….. 阿姐?”待他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已经叫出声。 更显得他迫不及待的样子,明明就不是这样。 “嗯。” 为什么还要叫阿姐,这又是何意? 他既是公主,如何能当他的阿姐呢?他的身份是奴隶,云泥之别怎么能够? 何况若是将来她打那个主意,这个称呼如何?! 楚凝在他旁的软榻坐下,“你既叫了阿姐,便是应我的话了。” “日后在我身边,我把你当弟弟看。” 因为楚凝后面的话,少年紧绷拱僵的脊骨一寸寸缓下去。 弟弟,又是他想岔了吗。 她本来就没有这样的意思,又或者,只是想要放松他的警惕玩的一种把戏。 “可以吗?”不论是不是把戏,有了这一层关系,碍于颜面,她必然不好再叫他去做什么 “可以。” 阿姐,不管是不是缓兵之计,对他只有好处。 “嗯。”少年轻轻应了一声,听着比刚刚轻快多了。 楚凝心口也随之松了松。 “阿煜唤一声阿姐来听听?” 少年抿了抿唇,目光落到他的脸上,还是如楚凝的愿,唤了一声,“阿姐。” 带着少年才有的纯粹,乖乖地挠在楚凝的心尖上。
第6章 晚间,楚凝提起了这事。 邵瀛对于楚凝认了一个义弟的举动并没有多大的异议,男人跟在她的身边并不方便,认了义弟带回京倒是没什么讲头。 他只顿了一下,“若是圣上问起?” “皇弟面前,我去游说就好。” “嗯,既如此,公主定夺便好,臣下没有异议。” 楚凝说也只是知会一声,并不是真的要跟邵瀛商议。 那少年长什么模样,邵瀛还没有见过,用过膳后,他便提起,要不要带来见见。 私心之下,楚凝并不愿旁人多见到他,尽管日后,邵瀛也会见到。 想到怜煜沉默寡言,他的心思敏感,总要人照顾。 叫他来认人,只怕僵局,届时都尴尬,便以这个借口推诿。 “他很怕生。” “如今也晚了,待过些时日吧,一同在府上,总是会见到的。” 邵瀛略略一想,道声,“也好。” 反而是他如今还有话难以启齿,默默坐了会,邵瀛一直没有提走,也没有起身去净房。 前不久才行了房,于两人而言都仿佛是交公差一样,无疑是一种煎熬。 楚凝的长相没得挑,她的罗裙都是规矩华贵的样式,底下云鬓酥腰,拥雪成峰的的妙处,没有几个人知道。 长公主大婚之夜,邵瀛原本对她没有心思,但也不能作假。 他每回匆匆结束,都是因为没把住耐性,实则意犹未尽,还想再来时,楚凝脸上没有波动,看得叫他也收了再一次的心思。 楚凝瞧出他的欲言又止,屏退两侧侍奉的人。 低声询问,“出什么事了?” 邵瀛酝酿了一个晚上,脸露出歉意和为难之色。 “春娘有了。” 春娘是邵瀛心仪女子的名,他在大禹时两人早就两心相好了,若不是出这一遭联姻的横祸。 原本,他该娶的人应该是逢春,而不是尚公主。 楚凝乍听,心下一愣,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怒?好似没有。 静悄悄,一点波澜都不曾在心尖生起,半响,楚凝道,“这是好事。”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都是....”春娘没喝避子汤,但他也足够谨慎了。 凡事总有意外,这是人力所不能阻挡的东西。 多说无益,邵瀛道,“抱歉。” 两人之间的羁绊尚且没有斩断,于情于理,无关其它种种,春娘该有,但也不应该在楚凝前头。 楚凝莞尔,摇头。 “该说抱歉的人是我,若我的身子争气些,早年便有了动静,我们这桩姻亲也能早点结束了,春娘大抵也是急了。” 这桩亲结够三年,女子过了及笄不嫁,能有多少年够耗的,楚凝能够谅解。 裕安长公主温和沉静,她不吵不闹,甚至替人着想的模样。 叫他心生一丝不忍和怜惜。 “什么时候的事情?” “观音庙那日,我也是才得了消息,便往下赶了。” 观音庙当真是准。 那日才进去求了一求,身边的人便来传信,春娘出事,他这才匆匆走了。 楚凝听罢日子,在心中道声难怪。 “你打算如何?” 准到叫他无话可说,该有也不能是春娘啊。 近来不知为何京中谣言四起,春娘总在他身旁喧闹,好歹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小姐,心甘情愿在他外宅无名无份跟了也有一年了。 虽说这事,过了楚凝的首肯。 但凡男子宅内三两个都算洁身自好了,邵瀛先询了她的意思,她没什么介怀。 春娘委委屈屈的,本就是他对不起人,只好放下手去多哄了几日,借着公事出游的名头,宿在她那里几日。 谁知半道还被人撞见,险些就抓个现行。 为此,幼帝也听到了风吹草动,提了他进宫敲打好几番,打听到了观音庙,叫两人快些来拜拜,不拘男女。 只要有孩子在,长公主和驸马和离了,为这孩子,将来大褚与大禹的关系也不会散。 果真处处都是风尖浪口,春娘跟来了江南不说,邵瀛那日得到消息,见到逢春多说了她几句,她就哭得梨花带雨。 晕死过去,郎中来看,把脉说她已有了身孕。 动了胎气,自然不能赶路了。 逢春哭闹不休,邵瀛为了安抚她,连信都没递出来,在她那地方陪她陪了许久。 等她好了,幼帝又传来了信,只得脱身去办盐商的核查。 这一切都好在,裕安长公主善解人意,从不叫人为难,叫他忙如慌狗的日子里能有一丝喘息。 不知道从何时起,待在她身边,更觉轻松。 “那你需要打点好那头,府上的人我亦会严加看管。” “辛苦你了。”邵瀛又道抱歉。 楚凝道,“无事。” 他自然知道要严加看管,只是春娘怀孕后那性子是越发难缠了,办盐案的几日,他已经提前告知过了。 她却还疑神疑鬼,总觉得他出言诓哄她。 邵瀛有苦难诉,楚凝在一旁温言细语体谅,事事着想。 憋了一肚子,叹一口气,没忍住就跟楚凝诉起苦来。 “春娘有孕后,性子变了许多,总怀疑我们生了情,将来孩子生了,会抛弃她。” “我多次与她解释,安抚她,都是无用,我也不知道如何办了,长此以往,我担心出事。” 如今就算楚凝有孕,板上钉钉也是在春娘后面,不必有心之人细查,捅出来就完了。 楚凝看他耷拉着头,一脸烦恼。 她思量片刻,虽然不道德,却也觉得这或许是个机会,将来都是要和离的。 总归是有了孩子,不论是谁的孩子。 或许可以,就算将来春娘捅了出去,那也算是驸马的失为,两朝之间,该是大禹朝亏欠了大褚的。 就仗着亏欠,皇弟也不会失了助力。 她轻声提议,“你我趁早也要散的,不若提早写了和离信,你将和离信送与春娘瞧,也好叫她看了安心养胎。” 邵瀛不防她出这个主意。 倒也是个好法子,只是听她随口就说出来和离二字,心上忽不是滋味。 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她好似半分留恋也无。 “这......” “春娘拿了和离信,想必也会平息不与你闹了。” 楚凝温顺的话恰好抚在燃眉之急上,叫他平息下来。 女人的面容在烛火的照应下,显得尤其柔丽温婉,好似为她渡了一层暖光,直叫人心头更蔚籍。 一时之间,邵瀛看住,迷了眼。 “你觉得呢?”楚凝问了,他才回过神。 邵瀛从尴尬中回神,赞同道,“不失为个好法子。” 一拍即合,楚凝起身去取笔墨过来。 起笔第一二个写写到和离书,怪异的,邵瀛心里莫名有些淡淡的不舍。 他忽不想往下写了。 想到哭哭啼啼的面孔,犹豫也去抵不过心头的那根刺,最终还是提起了笔。 和离书写好时夜已深了,邵瀛从房内出来。 怜煜夜晚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出来走走,不知不觉中,到了楚凝所在的院子。 恰要碰上了出来时候的邵瀛。 他藏匿在了转角处,这么晚了,恰好对上了那日行房后出来的时辰。 想到这一层,少年的目光往歇了烛的房内看过去。 十八,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 黑暗看不清一丝光影,不知道为何,好似又听到了她的浅吟,绕在耳边 眼前晃过了风雨的模样。 忽的,隐隐有抬头之势了。 怜煜脸色愠烫,神情变得古怪起来,他动了动,这样遮掩着回了房,躺下了,更热,他体寒,许是药里也掺了起热。 更难受了。 长呼出一口气,猛掀了被褥,只着一件单薄的衣裳,站在外头吹了一夜的寒风。 一边又反思道,日子过得太好了,温热容易涨人的头脑,温饱会叫人贪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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