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妇人声音平静,完全听不出喜怒。 陈知璟毕竟不是泥做的性子,在他看来,诸事已够忍让于这妇人,偏她半步都不肯退。 男人沉着脸独自在屋子里坐了会儿,起身走到书房,他那画缸果然是碎了,碎片还装着尚未扔掉,几幅画卷略凌乱地摆在案上,似有被人打开的痕迹。 他抽出一幅,甫展开摊平在案上,陈知璟自己倒先愣住。画里小娘子手持团扇,大概才十四五岁的模样,罩着大红色的披风站在亭下。 这画是别人送他的,没想到还留着。陈知璟又将画重新卷好,亲送去焚字阁,将画扔了进去。 陈知璟才十来岁的时候,就知道他以后夫人是外祖家的表姐。表姐比他年长一岁,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长大。当年两人亲事已订下,就等他从宋城回来便可成亲。 谢谢小可爱们的支持,又来拉票啦,求点推荐票,一票也可以的呀,爱你们~
第三十五章 醋坛子 只是后来陈知璟生死不知,外族家也是勋贵世族,总不能叫家中嫡长女生生守着这望门寡。后来等他回到京师,表姐已远嫁吉州。 毕竟当时年少情窦初开,便是他再如何老成,也曾想过以后二人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不过阴差阳错,纵然陈知璟曾经有什么心思,到如今却早就淡却。 他与府中这妇人成亲不过短短三月,倒像是过了大半辈子。他原瘫了十多年,看话本子纯粹消遣而已,没想到跟她一处,讲些艳情本子,却也是闺房之乐。 这人生境遇,有时确实难说个明白。 陈知璟在焚字阁前站了片刻,天本就炎热,他离这火炉太近,不多会儿就出了一身的汗。 男人喟叹口气,走开了。 夫妻俩便就好不过几日,两人各拢着毯子睡下,陈知璟道梁称玉油盐不进,只肯依着她自己性子做事,若再一味让着,以后还不知要闹出什么祸事。 称玉眼虽闭着,心下极乱,一会儿想着他冷冰冰说因为宸哥儿才娶她,一会儿又想到男人前几日的温情小意,都在他书房看到那张画后消失殆尽。 那画中的小娘子,眉眼柔和,一看便是出身高门,通身的富贵气,她梁称玉再过个十年都学不来。 更重要的是,称玉是认得陈知璟字的。画上头题了首赞雪的诗,文绉绉,称玉不耐心读,还硬着头皮念了三四遍才罢,是陈知璟的手笔。 - 兰香知道娘子与国公爷因做伞的事闹得不大愉快,她有心劝称玉两句,称玉却点着她的额道:“我这可是在给你存嫁妆,你难不成还想在这府里当一辈子丫鬟,以后有点出息,我过不下去了,也好投靠你。” “娘子。”兰香忙道,“这话您在我面前说说就罢,可别说出去,国公爷要生气的。” 称玉坐在小杌子上画着伞面,连头都没抬半下,道:“他气便气了,与我何干,大不了以后竹子我从外头买。” 兰香见劝不动她,便蹲在她身边帮她洗笔,打着下手。 称玉做这事向来细心,不叫人打扰,等她停了,兰香才凑过去,往伞面上一看,夸道:“娘子,你这雪中亭画得可真好。” 称玉也不知怎么的,听兰香说这话竟突然发了火,笔摔了,将伞面一收,也不管上头还未干透,那画里亭子瞬间就被毁。 兰香与梁称玉处了四年,晓得娘子脾气虽不好,却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就是不知道这画哪里遭了她的厌。 “娘子要嫌画得不好,回头把这伞面给我练手罢。”兰香笑嘻嘻去将伞捡起,又帮她扇了两下风,“您可别气了,要叫哥儿看到,还以为我欺负您。” 称玉瞥她眼,噗嗤笑出声来:“你这丫头尽会贫嘴,我何时教你牙尖嘴利的。” 好歹是不气了,又重新取了个扇面来画。 - 外面赤日炎炎,陈皇后近来没什么胃口,午膳仅食了一小碟冰镇果子,旁的便没再用。殿内摆了两盆冰,她撑着头打盹儿,菱月站在边上帮她打着扇子。 郭忠这时从殿外进来,轻声道:“娘娘,张贵妃人来了。” 菱月看了看陈姝元,心想张贵妃都一两个月没来娘娘宫中请安,怎这日头火辣,她倒来了,如今身怀龙裔,也不怕伤了身子。 陈姝元面色如常,微直了腰道:“请她进来罢。” 张贵妃如今肚子才三个多月,还未显怀,却已经像是走不动路,由两个宫人搀扶着进了大殿。 “臣妾给圣人请安。”张贵妃进了殿中,待要给陈姝元下跪。 叫她拦了拦,道:“你如今有了身子,官家都免了你的礼,在我这处更不需如此,起身坐罢。” 便叫人给她张贵妃赐了座。 张贵妃如今才二十出头,正是娇嫩得如花般的年纪,而在榻上坐着的陈姝元,虽比她年长十多岁,然瞧着竟丝毫不逊色。 “圣人,臣妾本不该来叨扰您,只是这宫里宫人委实欺上瞒下,臣妾这才来寻您给我做主。”张贵妃扯出帕子,抹了抹眼角道。 陈姝元道:“有事你但说无妨。” 张贵妃顿了顿,方才道:“圣人,您也知道我如今身子重,最是怕热。这宫中冰一日一盆,臣妾委实热得吃不消,便使了人去取些冰。谁道那宫人说份例当该如此,怎么也不肯给。” 陈姝元未说话。 张贵妃摸了摸肚子,看向陈姝元又道:“若是为了臣妾倒也罢了,只臣妾如今腹中……龙裔有伤谁也耽搁不起……” 仁明殿内安静得很,这话可不像是来求陈姝元做主,倒像来示威的,且不说她腹中男女,陈姝元膝下三个子嗣,难不成还能越过她去。 陈姝元笑了笑,道:“妹妹,我是过来人,知这有孕的妇人身子燥热,只是这宫中自有规矩,纵然是我也不能免。” 张贵妃以为她是要拒了,还要开口,就听陈姝元道:“不过我这处还多了两盆冰,妹妹若不介意,可叫人抬回去,明日我吩咐了,以后匀两盆给你。” “多谢圣人,那臣妾便不扰了您清净,臣妾告退。”张贵妃喜道,行了万福便退出殿内。 郭忠出去给张贵妃取冰了,菱月仍给陈姝元摇着扇,陈姝元忽对她道:“令人再备些膳食吧,方才用得少,饿了。” “奴婢这就去。”菱月忙道,圣人娘娘这肯用膳是再好不过。 这宫中什么事都瞒不过正和帝。 他夜里宿在仁明殿中,与陈姝元道:“元娘,我听说白日那张贵妃来寻你了?” 陈姝元听他这语气,心讶异了瞬。他当是极其宠爱张贵妃的,怎每次听他提及,却不觉多少感情,反都是这般冷冰冰的模样。 “她宫中热了些,臣妾便做主匀了两盆冰给她。” 谢谢宝贝儿们的支持呀~日常求推荐票~爱你们~
第三十六章 再生个妹妹 赵慎看着她,摸着她鬓发笑了笑道:“你倒是大方。” 这话叫人完全分辨不出喜怒,像是带了讽刺,可他脸上又是挂着笑的。陈姝元越发看不懂他,却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费心去琢磨。 她还在晃神,男人细细密密的吻已落在她脸上,他咬着她的唇与她耳鬓厮磨。趁她还在发愣的功夫,他已动了动。 赵慎说自己年纪大了,陈姝元看他这折腾劲儿,不要五六年,这宫里皇子皇女怕要接二连三翻个倍的。 她明显心不在焉,赵慎不是傻子,他重重撞了她一下,惊得陈姝元浑身一颤。 他盯着她这眉眼染羞的娇媚样,低低笑出了声来。 “抚抚。”赵慎忽开口唤她。 这是她的乳名,幼年时家中长辈会这般唤她,听着分外亲昵,不过等她长大些,这名字就不大适合用了。 用了也要叫人笑话的,毕竟除了身份低贱的妇人,鲜少有人一辈子使这拿不上台面的名。 况到如今,天下除了赵慎,还没有人敢唤她的名字,旁人,纵然是自己生身母亲,也得规规矩矩唤声“圣人”。 她偏过头去,低“嗯”了声,心中隐隐有些抗拒,面上却半点未显出来。 赵慎摸着她小腹,道:“抚抚,我们再给昇儿他们生个妹妹罢,她长得定然像你,宫里太医不也道你身子无碍了。” 陈姝元轻笑道:“官家莫说笑,昇儿他这亲事已定下,只待明年成亲,我这便要做人祖母,到时候姑姑与侄子年纪相仿,这又是什么道理。” 她许是忘记,他要不了多久也要再做父亲。就是她,说来还是张贵妃肚子孩子名正言顺的母亲,那孩子出生后只能喊他生母张贵妃“姐姐”。 话说出口,她便在心中暗叹了口气。她也不知怎的,刚才那话根本未曾细想,陈姝元自嘲笑了笑。 懿悻獨家豆瓣 她与她那兄弟陈知瑞不是一母同胞,感情也不深,犯了事他处置便处置,自是应当。然而他却特意招了陈知璟进宫,其心昭昭。 陈姝元年少之时,家中藏书翻遍,也曾读过史书,知外戚之祸,乃自两汉后帝王的心腹大患,已处在如今这位置上的赵慎,当也无可避免。 正和帝果然怒了,他冷着脸抽身出来,一言不发下了床,喊卢崇贵过来伺候,卢崇贵不敢耽搁,忙小跑过来。 他望了眼内殿层层叠叠掩下的帷幔,道:“官家?” “更衣,回福宁殿。”赵慎怒不可遏道。 卢崇贵心道这可是稀罕事,他跟在官家身边数年,也没有见官家与圣人动怒过。说句他这阉人不该说的话,官家在这宫里待圣人,就是三皇子也比不上。 只宫中毕竟是宫中,跟朝堂之上不同。 然而官家若这会儿走了,岂不是叫圣人娘娘面上无光。卢崇贵未开口,小心翼翼伺候好赵慎,又随他出了内殿。 仁明殿的宫人跪了一地,倒是赵慎自己,在外头让热风吹了片刻,额间起了汗,神智也清醒了些。 她惯来识大体,并没有说错什么,倒是自己…… 赵慎站在那处脸沉下瞬,又转身往内殿走。 那边菱月正将熬好的避子药送来给陈姝元服用,她并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事,从娘娘面上也看不出任何情绪来。 “娘娘?”她忧心忡忡问了句。 陈姝元接了避子汤,道:“无妨,你令人备水罢,我要沐浴。” 她低头饮了口,还是喝不惯这味道,不着痕迹皱了眉道:“菱月,梅子呢?” 菱月一时焦急,竟忘了取来:“您等会儿,奴婢这就去拿。” 哪知刚回头走了两步,就见赵慎人站在身后,也不晓得在这处待了多久。她待要行礼,让赵慎摆了摆手,令她去做事。 陈姝元端着药碗,赵慎在床边坐下,道:“怎还这么怕苦?” 以前两人刚成亲那会儿,他就发觉,这小娘子旁的不怕,唯独这吃药,要左哄右哄才行。没想到这些年过去,她还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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