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砚冷眼看了半天,随手将钱袋子递给她:“瞧上什么只管买,光看着做什么?” 白菀只是摇头,倒是不客气的将钱袋子笑纳了。 在白菀又一次盯着面人看时,霍砚驻足而立,斜眼睨她:“娘娘可是在怀念小杨将军赠的那个面人?” 他气势深沉,白菀甚至怀疑,但凡她点这个头,霍砚就能当场掀了那面人摊子,把杨景程从西北揪回来暴打一顿。 这人还记着仇,还真像他自己说的,小心眼,睚眦必报。 “我只是想去捏一个掌印,”白菀抬起头,笑靥如花。 说着便松开霍砚的手,脚步轻快的往面人摊子去。 霍砚伫在原地,面色冷淡的看着忽然空了的掌心,他虚虚拢了拢,嘈杂的人声突然清晰起来。 他有点烦了。 霍砚不远不近的跟在白菀后头,听着她描述她眼中的他。 一身红衣,不爱笑,是丹凤眼,还有个扳指,手上拿什么?就捧个兔子吧。 没过多久,白菀拿着面人快步走回来。 像倦鸟归林,投入霍砚怀中,自然而然的与他十指紧扣,一面举着面人给他看:“像不像?” 霍砚垂头看着交握的手,心里翻涌的杀意逐渐平息。 抬起头看着面人,嗤之以鼻,头大身小,哪里像了。 最后他也没说出口,只淡淡道:“走吧,前面就是珍馐楼。” 天道好起来,出来吃喝的人也渐多,珍馐楼本就是热闹地儿,今日更是人满为患。 “那是陈福吗?”白菀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指着珍珠楼门口东张西望的人说。 霍砚随意的瞥了一眼,有些心不在焉,却也颔首应了声。 等他们走近,陈福立刻迎上来道:“预留了楼上雅间,爷和夫人随奴才一道上来吧。” 一进门,霍砚半眯的凤眸微睁,反手把白菀往怀里一摁,单手抄起一旁的椅子挡住刺来的白刃。 挥刀之人赫然是那“陈福”,一旁装作客人的刺客纷纷拔刀而起。 刀光剑影中,数十条黑影群起而攻之,霍砚一手护着白菀独自应战也游刃有余。 下一瞬,铺天盖地的箭雨从窗外射进来。 霍砚踹倒一张桌子遮挡,随之而来的便是箭仞入木声。 “娘娘要随咱家死在这儿了,”耳畔传来霍砚低哑的声音。 白菀抬头看她,霍砚眸中跳跃着嗜血的兴奋,面上的笑意张狂而无畏。 “算了,”霍砚将她放下,拍了拍她的腰:“这些人冲咱家来的,娘娘走吧,逃命去。” 说着竟然当真一个人跃了出去,他如同一个浴血杀神,徒手扭断一人的脖子,夺过他的刀,顿时血花四溅。 跑不跑。 白菀心如擂鼓,不跑很有可能被霍砚连累,跑了,万一霍砚活着回来和她算账怎么办? 可他让她走的。 霍砚那个疯子,谁知道他说的话有几分真假。 霍砚应付着随处刺来的利刃,竟一心两用,分出心神盯着那一处僻静。 那里静悄悄的,就好似无人存在。 她走了吗? 霍砚眼中杀意更盛,衣袍无风自起,他弃了钢刀,双手成爪,将人一个个撕碎。 四下寂静,唯独霍砚独自一人站在残肢断臂间,垂落的双手被染红,血珠滴滴答答,粘稠的血液从他袍下滑落,滴在地上。 他给她僻的那处安全所在,依旧一片寂静。 半响,霍砚迈步往桌子后走过去。 随后便撞进一双惊恐湿润的杏眼。 白菀像是受了惊吓,慌不择路,爬起来就往他身上扎。 霍砚往后退了一步,哑声道:“我脏。”
第20章 白菀哆嗦着手从袖笼里取出帕子,一点点拭净霍砚脸上溅着的血点。 她不敢看霍砚身后,他的身形高大,挡住了大半惨烈的情形。 擦干净他的脸,白菀又去捉他的手。 雪白的帕子被鲜血一点点染红,霍砚骨节分明,修长玉致的手初见颜色。 更多的,印在他指纹里,抹不掉。 白菀抓着他的手缓缓遮住自己眼睛,柔声吐出两个字:“不脏。” 霍砚一路以手遮白菀的眼,送她出去,临出门时问了一句:“为什么不走?” 冬日的余晖照在她惨白的脸上,白菀强扯起一抹笑:“谁知道外头有没有留守的刺客,横竖都是死,留在掌印身边,掌印总会护着我的。” 霍砚有些疲惫,闻言颔首笑道:“娘娘倒也诚实。” 跨出珍馐楼大门,外头的情形甚至不比里面好多少,陈福和水漾领着东厂番役,站在成堆的尸山间,翻找着什么。 白菀本就白的脸上血色尽褪,如果当时她扔下霍砚独自跑出来,她必然是这堆尸山中的一员。 霍砚饶有趣味的看着白菀脸上后怕的神情他故意的,让她走。 倘若当时白菀当真扔下他试图偷跑,守在外头的刺客能毫不犹豫的将她乱刀砍死。 可惜,皇后娘娘很聪明,也幸好,她没有赌那万分之一。 令白菀意外的是,水漾满脸肃穆,手里也握着沾血的长刀。 血腥味被寒风送来,白菀掩唇欲呕,霍砚拍了拍她的背道:“不用防着她们,带着她们,有时能救你的命。” 白菀回过头,目光瞠然的看着霍砚。 他是送了两柄凶器给她吗? * 自那回去后,白菀一脸做了三日噩梦,后来便听说,霍砚拖着那堆尸山,倒进了姜瓒的寝宫。 直到冬至宴前,白菀才稍微好些。 冬月廿九,是夜,奉天殿内灯火通明,男女分席而坐,帝王大宴百官命妇。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白菀坐在高台之上,有些萎靡疲惫,她这连日以来,都没怎么睡好。 转头一瞧,旁边姜瓒的脸色蜡黄,眼下青黑,便知道他比她也好不了多少,甚至比她更为严重。 鲜血淋漓的残肢断臂,兜头淋下。 白菀想想都打了个寒颤。 想来霍砚带给姜瓒的阴影是极大的,以至于他有好些日子都未曾召后妃侍寝。 白菀算了算,至今为止,宫里还未侍寝的,唯她和杨景初。 于她,姜瓒是厌恶,于杨景初呢? 白菀正盘算着,转头一看,一旁的姜瓒不知去了何处。 她下意识往台下看,随白老太君进宫的白蕊,也没了踪迹。 “本宫有些疲乏,想着去御花园走走,你们也自便,不必拘束,”白菀朝命妇们笑得雍容大方。 杨景初上来搀着她,道:“臣妾与皇后娘娘一块儿。” 几个嫔妃也跟着起身。 命妇们自然也坐不住了,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御花园去。 还未走近,便能听见御花园内传来男子爽朗的笑声。 “我这对子,若谁能对得上来,我那台澄泥砚便赠与谁。” 杨景初抬头张望,一边说:“像是舒太傅领着新科状元他们在行酒令,对对子。” “这彩头好,咱们也去瞧瞧,什么对子这么玄妙?”杨景初惯爱凑热闹,闻言便兴致勃勃的要去。 大楚男女大防并不严苛。 “舒太傅,你作的是什么对子啊?”有夫人探头笑问。 亭中的男子长身玉立,闻声回首浅笑着躬身,朝白菀请安:“臣舒崎光见过皇后娘娘,也给各位娘娘请安。” 这便是舒崎光?白菀有些惊讶。 面如冠玉,目若朗星,瞧着竟不过二十五六的模样。 年纪轻轻又身居高位,难怪柳氏偶尔提起他时扼腕叹息,听说至今还未曾娶妻,说亲的媒人几乎要把舒大学士府的门槛踏破了。 “哥哥,”后头的舒瑶光走近来,朝舒崎光唤了一声,她昂着头,如同一只骄傲的孔雀。 她的嫡亲哥哥是当朝太傅,而她是颇得盛宠的淑妃,朝中新贵,谁能比得上他们舒家。 舒崎光唤了一声:“淑妃娘娘”,才转头与白菀说:“不是什么厉害的对子,作着玩罢了,皇后娘娘见笑了。” 白菀浅笑道:“咱们杨昭仪要凑这个热闹,舒太傅且将那对子说来,让她听听吧。” “烟锁池塘柳,”后头的绯衣郎君笑着道:“这可是绝对,太傅这方澄泥砚,又送不出去了。” 杨景初多看兵书,若问她行兵打仗如何,她定能滔滔不绝,可论上咬文嚼字,便让她哑口无言了。 后头的夫人们交头接耳,也在窃窃私语。 这对子,短短五个字便将烟雾葱茏的池塘景象描绘得淋漓尽致。 白菀犹疑片刻,眸光流转,瞧见岸边的梅树倒映在太液池中的影子,颔首浅笑道:“镜涵火树堤。” 亭中乍然静下来。 方才说话的举子,将这对联来回念了几遍,抚掌大笑,面露惊喜。 只是他还未出声,便听舒崎光沉吟过后,也笑起来:“好一个镜涵火树堤,皇后娘娘果然如传闻中那般博学多识,让崎光心生敬佩。” “如此多文人举子无法对出的绝对,皇后娘娘竟能随口解出,倒令臣妾等人自惭形秽了,”舒瑶光高声笑起来,嘴里说着奉承的话,只是她那眼中,却没得多少敬佩。 “不过随口一言,自然比不上诸位大家,”白菀不甚在意的笑了笑。 “皇后娘娘又何必如此谦虚,您这句‘镜涵火树堤’,既能暗合上联的包罗万象之意,又能五行错位平仄相对,是再合适不过的下联,”舒崎光噙着温润的笑,望着白菀,舒瑶光没想到他会帮着白菀说话,脸色登时又青又白。 这番夸赞实在太过直白,白菀颇觉不好意思,一抬眼,却对上舒崎光有些过于灼热的目光,怔了一瞬后,浅笑嫣然:“太傅谬赞了。” 太液池旁有一处琼楼,登高可将整个禁宫收入眼底。 节日的热闹向来与霍砚没有关系,他站在琼楼上,长指抵在鼻尖轻嗅,他凤眸微眯,看着底下风雨亭中,两两相望的二人,只觉得刺眼。 鼻息间充盈着苦玫香,霍砚望着底下两人的眸子越发冷寂,泠声幽幽。 “啧,一错眼便引来些狂蜂浪蝶,寻根绳子系起来算了。” 一旁的陈福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 * “舒太傅。” 舒崎光寻声看去。 便见霍砚独自站在琼楼上,长身鹤立,团手看着他,他逆光而站,神色晦暗不明。 白菀听出了霍砚的声音,正惊讶他怎么在这儿。 舒崎光便向她告辞,往琼楼上去见霍砚。 白菀能感觉到霍砚幽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看了看拾级而上的舒崎光,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掌印寻下官有何要事?”舒崎光立在门前,对霍砚道。 他是姜瓒一党,与霍砚可以说是争锋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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