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英未嫁时与为人妇时自然是不一样了,崔氏不比端王府人口简单,崔氏光嫡支就有五房人,加上旁支、庶出,单单一个在鼎都的崔府不算婴孩,光主子就有五十来号人。 里头的人情往来、恩恩怨怨,上下嘴皮子说上三天也不能尽的,临月郡主又是直来直往的性子,少不得要吃一两个闷亏。 临月郡主浑不在意道:“没什么可担心的,崔府按照规制给我划了个四进院落,万事随我自个,小事杂事自有父王母亲安排的嬷嬷们解决,一应吃穿用度我都花着自己的,崔府的月例嘛,收也收着,明面上都还算和和气气过得去也就是了。” 姬羲元点点头,“相处不来远着也就是了。” 姬羲庭四下不见新任姊夫,于是奇怪道:“崔三郎何在?” 没道理新婚夫妻分开坐车分批参宴的。 姬羲庭调侃道:“难不成月余时间,姊姊本性已然暴露?管教得崔三郎大门不得出了么?” 临月郡主翻了个漂亮的白眼,哼道:“陈宣带着什么葡萄美酒马上就要抵达鼎都,他们几个约着去城外长亭候着呢。说是许久未见了,又恰逢重阳佳节,得让陈宣带着葡萄美酒先赴秋宴松快松快。这不,直接去堵人了。” 姬羲庭了然:“早知道我也该去凑凑热闹。” 于是,小皇子又收到郡主的一个白眼。 临月郡主一向是懒得去想这些郎君脑子里想的东西的,问了另一出事:“满鼎都的人都在传,说你不等陈宣到家,就先给他下了帖子,是也不是?”临月郡主看向姬羲元的目光里充满八卦,“谢川守孝确实苦了你了,连个赏月谈心的人都没有,要是需要阿姊帮助……” 姬羲元挑眉笑道:“都说崔三郎夫妇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婚后幸福美满。我怎的记着阿姊十二岁那年见到游历回来的崔三郎还暗自感叹过这是谁家郎君呢?” 两人相视一笑,具是心知肚明。 传言不可尽信,多半有人搞事。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正午的太阳越发高涨,整个南园都热闹起来,布置好的位置渐渐被人填满,处处云鬓香影,广袖绫罗。 不出临月郡主所说,陈宣果真被簇拥着进来了。 世家底蕴千金教子,不说各个风流倜傥,至少也是个青年才俊。 姬羲元作为东道主,率先开口笑道:“今日是我生辰日,几位姗姗来迟,可是要罚了。” 一道清亮的男声应和道:“殿下说的是啊,陈大郎两年未归,确实该罚,该罚。”又冲旁边几人笑道:“诸君说是不是啊?” 难得的俊美郎君,旁边即刻有小娘子认出人来,高声应答道:“既然是郑五郎开的口,如何都是应该的呀!”引得众人抚掌大笑。 郑五郎笑道:“抛开我等在外逍遥快活两年有余,合该叫他今日躺着回去才是。”边说着,几人纷纷落座。 “殿下说的是,某自罚一杯。愿殿下长乐未央。”陈宣捧杯饮酒罢。 陈宣这才露了全貌,眉目清隽,比之先前气度高华,一场游历颇有收获。 又是引得场上一阵喧闹。 崔三郎手中折扇点了点额间,冲着郑五郎感慨道:“幸好你我娶妻早呀,否则陈大郎君一回来,满城风光夺了一半,小娘子眼中哪里还有你我呢?” “呵呵。”郑五郎不住斜眼示意他看身后。 临月郡主一个人坐着等候许久,不少人都来过问崔三郎的下落,本就不耐烦得紧,现在见了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闻言抬头瞥他,似笑非笑:“郎君心里不明白么?” “明白明白。”崔三郎想起自己一时兴起出门,未曾与留话,心虚下立刻抛开“狐朋狗友”们,拂袖坐下,露出灿烂的笑容,讨好意味十足,“我观满园春色,唯有娘子最得我心,不知小娘子眼中是否还有我崔三郎呢?” 传承长久的家族里长得丑的才是少见的,崔三郎也是难得的清瘦俊俏,美郎君的伏低做小谁能拒绝呢?至少临月郡主是不能的,瞪了他一眼,也就揭过了。 姬羲元不禁失笑,士族子弟多骄傲,这样的好性子也是少见,端王叔慧眼如炬。 端王教女,追求“稳妥”。既不好劝,也不全然好色。选的女婿崔氏是最早倒向女帝的家族,不走岔道,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都是熟识的人,姬羲元也没有让人干坐着的意思,很快都三三两两的聚集或是分散在各个地方,或是赏景或是赏歌舞。 这一头既无事,姬羲元转向妇人那一头,皇女皇子同排行,没有阿姊未婚弟弟先娶的道理。阿姝阿娴的婚事,不敢依靠太妃,由女帝一个个召见看过太过兴师动众,姬羲元只好出头揽过。 大周皇帝们向来是好岳父,下嫁公主的要么是重臣之子要么是自身德才兼备,因此当驸马基本上就等于皇帝要重用的信号。 姬姝、姬娴是排行中间公主,既不想姬羲元好弄权,又得陛下宠爱,加上为人所知的好脾气,温婉雍容的模样,常年是各大家族选新妇的上上之选。 陈宣千里送酒,与姬羲元知会一声,唤人将那箱子酒送一坛来开了。 近几年西北边境不平,连带着胡姬酒肆也败了不少,葡萄酒还是那回鹘商道来的波斯葡萄酒更醇厚芳香,现在是越来越少见了。 姬羲庭首先给长姊倒了一杯,毕竟是送给她的嘛,“阿姊尝尝。”也没有忘了陈宣,毕竟是他送的嘛,“大郎也饮。” 姬羲元尝了尝,愣了神,这哪里是波斯送来的葡萄酒呢,这是桃花酒呀。 “味道不对啊,”姬羲庭皱眉,“果味这么浓。” 陈宣一饮而尽,“本来也没说是波斯葡萄酒,吴将军三月前大胜,回鹘成了大周囊中之物,可连年征战商道早就断了。” “那这是……” 姬羲元合理推测:“陈三娘下月初生辰,这是给妹妹带的生辰礼吧。” 陈宣颔首道:“同为兄姊,殿下知我。” 姬羲庭赞叹道:“真是好兄长啊。” “分内之事,殿下言重。”陈宣不赞成这门婚事,不欲和姬羲庭多说自家妹妹,他抬头欣赏台上的剑舞,点评道:“三年不见,公孙氏的剑器舞越发精妙了。” 这一场“十面埋伏”,是姬羲元点好的,以琵琶曲十面埋伏为乐,剑器起舞,肃杀袅袅。 着实难得。 她在望海州还答应了要请人来看呢,这次是赶不上了。 作者有话说:最近有修文,改掉了阿幺亲手杀人的剧情。 原书名《干掉亲弟弟就能登上皇位》也改掉啦,包括封面。 嗯,其他的没啥变化。 阿巴阿巴,希望这本书完结入V后的收益能捞回我的封面钱。 流下贫穷的泪水.ing
第64章 群英荟萃 “你见过另一曲声动天地的杀曲,大概是听不进去锦绣儿女手下的‘十面埋伏’了。”姬羲元笑道,“早早就听闻七郎善乐,此番定然另有感悟。” 没由来的有些可惜,陈宣比起大多数世家子勉强配得上阿姝。 陈宣虽然是家中长子,可父亲中庸不成大器,祖父也平平,陈家自二十年前老太爷辞世就已经走下坡路了。 二十年,足够换掉一代人了。 其一,他身上背负的多,就越容易受皇权限制。其二,性子端方,好相处。其三,长得好。 即使姬羲元不成功,姬娴也能安生地过一辈子。 可惜了的。陈姰嫁姬羲庭,陈宣就不方便尚公主了。 陈宣不紧不慢接话,“一年不闻琴瑟,也不知道手下功夫如何。回鹘败北,旧王战死,新王愿称臣迎亲上国公主。” 即使知道女帝绝不可能让女儿们和亲,姬羲元握杯的还是手指一紧。 邻国的近况她有所了解,回鹘旧王死时已经五十五,最年轻的王子也二十八岁了,真是痴心妄想。 陈宣避重就轻,“鼎都不少人家都好豢养突厥舞姬,一来二去的,这孩子便多了。总归有那么几个出身豪门贵邸又粗同突厥语的娘子,比起没名没分的过着与母辈一样的生活,不如风风光光的出嫁。” 良贱不婚,奴籍生下的孩子大多数是不被主家承认的。生父在意的孩子,在自家能摆一摆主人风头,谈婚论嫁、出门入仕时算为下流人,上不得台面的。若和亲,还能为自己与生母姊妹兄弟挣得一份名正言顺的体面。 “做兄姊的心总是一样的。”姬羲元自斟自饮,压下心中微妙的不悦。 要她说,早些年远亲宗室养了那么多酒囊饭袋肖想皇位,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回鹘王绝配,送一打去和亲也不可惜。何故将一切苦难都摊在女子身上。 就是把姬羲庭送去也比送阿姝阿娴来的好,男人嘛,反正他也不会怀孕生子,受不了什么磋磨。 宴会过半,王施寒与换过裙衫的囡囡被女官送回来。 玩累了,坐下不一会儿就开始打瞌睡。 王施寒无奈拍醒她,心想着下次可不能让孩子玩疯了。 囡囡迷迷瞪瞪的回望王施寒,歪了歪头,很是可爱道:“阿娘唤囡囡么?” “嗯,”王施寒为她整理睡得有些凌乱的衣袖,示意她看不远处其他小孩子,“要不要去和其他小阿姊一起玩呀?她们都是女孩儿,和你姑姑家的疯男孩不一样,不会推搡囡囡的。” “好吧。”囡囡玩了半日,对公主府熟悉起来,犹豫片刻就揉着眼睛,加入别的小女孩的游戏。 孩子霸道一些,放在外头才放心,不会被人欺侮。 赵家那几个女人,实在不成个女人样子,整日柔柔弱弱哭哭啼啼,就是寡居的老太太也整日在儿子面前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把她的囡囡都带坏了。 就当是为了囡囡,和离势在必行。 一场宴散,宾主尽欢。 离开南园时,姬羲元顺路将姬羲庭捎回宫。 六驾的马车驶着,宽敞又平稳,姬羲庭与姬羲元各坐一侧。 婢女跪坐角落,声息都不见。 姬羲庭对于姬羲元今日与陈宣说了许久的话是很不理解的,有些好奇,于是他问出了口。 比起跟她藏心眼子,姬羲元更喜欢直白点的弟弟。 姬羲元笑了,“二弟以为恭王叔翁对待叔婆如何?” 姬羲庭脱口而出,“极好。” 恭王从不嫌弃恭王妃那珠儿是外族女子,多年来从不纳二色,纵有恭王本身身体虚弱的缘故,也是难得的好夫郎了。并且到了春秋两季,恭王会陪伴那珠儿出城在皇庄居住、围猎。 那珠儿因儿女相继离世病重,恭王连夜入宫请太医诊治,守候至凌晨。 如此种种,姬羲庭自认是做不到的。 姬羲元哪能不知他的想法,笑他:“在你看来这就是好了?那珠儿原是草原的明珠,战场上夺命的弓腰姬,现在困守一方天地,十年如一日,若是没有家族子民牵扯,她就是自绝也不会和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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