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芙状若劳累般揉了揉眼睛:“故事情节太过精彩,我熬了个大夜才看完,此时精神便有些恍惚。刚才只是随口一说,还望兄长切勿介怀。” 她或真或假编的一番话就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一般的兄长听到这里,定会对她熬夜的行为一番指责,再说些“不务正业”、“话本里的故事都是骗人的”之类的话来训诫她。 无所谓,训诫总好过他继续追问下去。 然而,她的兄长并非一般的兄长。 唐瑾听完她的解释,并未对她熬夜看话本的行为表示不满,只是弯了弯好看的眼眸,“你方才说话本里的郎君’俊秀非凡、才华横溢、人中龙凤‘。” 他狡黠地看着姜芙,“而你方才分明问了我的年纪,以及是否有和你抱错的可能。难不成是阿芙妹妹糊涂了,竟将我当成了书中俊秀非凡、才华横溢的高门郎君?” “原来我在阿芙眼中竟是如此形象。” 姜芙:…… 好想把他的身世告诉他哦。 说多错多,她跟这位神仙哥哥实在聊不下去了,只得再次病遁。 回房后,姜芙觉得疲倦极了,简单洗漱后便歇下了。 高门大户都有晨昏定省的规矩,惦念着明日还得早起给祖母请安,她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 第二日,姜芙天未亮便起来了,洗漱完后,她为自己挽了个简单的同心髻,便动身前往毓明园。 原以为老人家醒得早,却没想到她刚到时,宝扇却告诉她,老夫人还在休息,让她有事一个时辰后再来。 姜芙疑惑道:“是我来得太早了吗?兄长和璋哥儿往常都何时来?” 宝扇听言,明白了她此来的目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二姑娘初来怕是不清楚,咱们侯府可没有那些个高门大户晨昏定省的规矩。侯爷乃习武之人,每日不到丑时便起床练剑,总不好叫儿女都早过那个时候起床吧?更何况二公子还在长个儿呢。” 她朝姜芙温柔地笑了笑:“无妨的。老夫人常年卧病在床,身体本就有些吃不消,更何况早起。您若有心,在老夫人精神头不错的白日来探望便是。” 听说不用早起,姜芙心里简直乐开了花,打了个哈欠便匆匆告辞:“原来如此,那我便不打扰祖母休息了。” 回到珍韵阁,她方预备补会儿觉,可刚睡着没多久,外间又响起了敲门声。 半梦半醒间,姜芙朝门口走去,“是谁?” 听到她的回应,敲门声停止了,咏兰的声音响了起来:“二姑娘,是奴婢。侯爷方才差人过来,让您去一趟月照堂。” “月照堂?”这名字听着好熟悉,姜芙迷迷糊糊地想着。 等等,月照堂…那不是她兄长的居所吗?! 难道那家伙昨晚想明白了自己的身世,此时正在跟侯爷对峙? 想到这里,姜芙不由呼吸一窒,迅速整理好睡塌的发髻,往月照堂的方向赶去。 作者有话要说: 阿芙:阿兄,你多大? 阿瑾:你猜。 阿芙:你这模样,怎么也得十七八岁了吧。 阿瑾:我十九,谢谢。你这模样,十一二岁? 阿芙:我还有十几天及笄,马上就是可以嫁人的年纪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逃到这里来? 阿瑾:为了美人斋那步摇? 阿芙:......你有完没完? 第6章 良宵引 姜芙抵达月照堂时,忠渝侯和唐瑾已经等候多时了。 她向两人依次行礼,“阿芙见过父亲,见过兄长。” 唐瑾淡淡地看着她,并未有她想象中的激动。忠渝侯率先开了口:“昨晚休息得如何?珍韵阁可还住得习惯?” 姜芙如实回道:“一切都好,尤其是内间的布置,典雅别致,舒适自然,别具一番风味。” 忠渝侯点点头,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道:“你兄长幼时即嗜学,每日丑时起身读书,十六岁便高中状元,如今未及弱冠,更是官至翰林院侍讲学士,承旨五品。不仅如此,他在闲暇时亦是是夙兴夜寐,宵衣旰食,从未有过丝毫懈怠。” 姜芙知道,忠渝侯这番话八成是在提醒她,是时候承担起侯府后人的责任了。 她知晓,如侯府这般门庭出来的人,无论男女,学识礼仪一样都不能少,她来侯府之前也是有心理准备的。 无妨,学就学。好在看情形,唐瑾似乎还不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 可她没想到的是,她亲爹居然在她回来的第二日,天还未亮时就叫她过来听训,也不管她舟车劳顿了一个月,是否还需休整几天。 更让她感到奇怪的是,忠渝侯不送她去祠堂、前厅之类的地方,竟是直接将她叫到了唐瑾学习的地方。 摸不清他的用意,姜芙只好低着头,恭顺地附和道:“父亲说的是。” 忠渝侯观察了一会儿她的表情,低低咳嗽了一声,再次开口时,声音便不自觉带上了威严:“你既已归府,那便要有侯府小姐的自觉,四书五经要读,琴棋书画更是不能少。你兄长今日正好休沐,那你便跟着他学吧。往后他上值了,你申时来找他便是。” 让唐瑾来教她? 忠渝侯世子的名声她在维扬时就有耳闻。 唐瑾,字凌云,十六岁便于殿试摘得魁首,一举成名。还未及弱冠,他便够到了很多人而立之年都难以企及的高度。 就连楚子然在江南都是因着他,得了一个“维扬小凌云”的美名。 姜芙虽然读书不多,却也不是文盲,大部分字都识得,也读过几本好书。 咸南皇朝的女子学堂只收高门贵女,普通的私塾更是不会接收女子。好在姜固开明,坚信不管男女,多学点知识将来总能少吃点亏,便费了一年的工钱打点给隔壁的穷秀才作为束脩,才让她勉强开了蒙。 可让学富五车的侯世子来教她,未免太过大材小用了吧? 唐瑾瞧着她怔愣的模样,不由莞尔,“阿芙,如今我便算你半个夫子了,往后可要好好进学,偷懒会有惩罚哦。” 他说话时仍是那副谪仙般平淡温润的模样,好看极了。 姜芙听他说到“惩罚”二字时,不禁一阵头皮发麻。 她想起唐瑾在美人斋被她摆了一道时,他不顾众人的非议,执意要带走那支红玉步摇。从此处便不难看出,此人温润淡然的外表下,有着一颗不屈不折的心。 他此刻说“惩罚”也定然没同她开玩笑。 姜芙瞬间压力巨大,立马低头朝着唐瑾作揖,并适时拍起了马屁,“兄长学富五车,博古通今,做阿芙的夫子已是大材小用。拥有如此好的机遇,阿芙发奋都来不及,怎会想着偷懒呢?” 听到她的恭维,唐瑾始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并未回话,凤眸里却透出了浓浓的打趣和不信任。 面对他的沉默,姜芙又是一阵尴尬,微微抬起头,目光却瞥见了他案前的几摞书。 打头的几本似乎是《女则》、《幼学琼林》、《千字文》之类的,她五六岁时便学过了。 姜芙瞬间松了一口气。 好在忠渝侯虽为她请了唐瑾做夫子,但作为父亲依旧良心未泯,只让她从些启蒙的书开始学起。 《女则》、《女诫》这类恶臭书籍那穷秀才当年也教过她,初学时她便对里面的思想深恶痛绝,却又心疼姜固多交的那些束脩。不想跟夫子起冲突,她便忍着恶心听完了那些课,直到后来学到《礼记》、《诗经》、《中庸》时才缓过来。 忠渝侯见她态度端正,满意地点点头,对唐瑾吩咐道:“开蒙的书籍学完,便可换些更有深度的书,如《孙子兵法》、《厚黑学》、《罗织经》之类的。阿芙虽为女子,却也能做一名聪慧的女子。” 唐瑾点点头: “我知晓了。” 姜芙:……这些书,不是兵法就是权谋,她爹到底是要她去上战场,还是考科举啊。 忠渝侯走后,姜芙走到唐瑾对面的案几前坐下,恭谨地开口:“阿兄,我们开始吧。” 唐瑾点点头,顺手将摆在案几上的那几本书随手一拂,一并扫到了案台的一角,随后露出来的几本便是《了凡四训》、《增广贤文》等,甚至还有一本她一直没啃透的《周易》。 姜芙惊讶地看着那些被他扫到角落的启蒙书和女子规训手册,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 唐瑾挑了一会儿,拿起一本《颜氏家训》递给她,“我们从这本开始吧。你从第一文开始诵读,不通之处我来解释。” 姜芙接过书,仍是不解:“为何我们要学别人家的家训?这颜之推又是何许人也?” 她拧了拧眉,不满道:“阿芙长自江南小户,于文学一道,本就根基薄弱。父亲体谅我,才让我从《幼学琼林》学起。这些书晦涩难懂,阿芙连听都不曾听过,学起来便会很费劲,如此,阿兄教起来也定是十分吃力,更是会浪费了您宝贵的光阴。” 听到她这暗含埋怨的体恤之言,唐瑾不动声色,只淡淡睇了她一眼,“刚刚是谁说绝不偷懒的?” “阿兄,我不是想偷懒,只是这书…” 唐瑾打断他:“多说无益,这便开始吧。” 姜芙无法,只得老老实实地捧起那本《颜氏家训》,朗声道:“夫圣贤之书,教人诚孝,慎言检迹,立身扬名,亦已备矣。” “夫同言而信,信起所亲…” “年十八九,少知砥砺,习若,习若…” 一阵轻微的疼痛从肩部传来。 姜芙抬起头,见唐瑾不知何时已行至她的案几前,正持着一把戒尺,凤眸紧盯着她:“一刻钟都还未到,你倒是睡得香。” 原来肩膀的疼是他打的。 她昨夜顾着早起给祖母请安一整夜都没睡好,晨间天还没亮又被忠渝侯喊到这里来听训,此时还要被他打。思及此,姜芙瞬间一股气憋上来,盯着他手中的的戒尺,出言讽刺道:“兄长工具还挺齐全,想必以前没少挨打。” 唐瑾见她醒来,将戒尺收回,神情冷凝地盯着她,“学习本就需要鞭策。以前璋哥儿一写错字,我便会下手打。念在你才归府的份上,我已是宽松了很多。” “《颜氏家训》并不生晦,你若足够专注,此刻第一文便已读完了。可你却在中途偷懒,不仅是对先贤的不尊重,更是在浪费我的时间。受父命教你学习,我并无怨言,但我并不想在宝贵的休沐之日看着你睡觉。” 这番话听着着实有些刺耳,姜芙刚想张口反驳,却又想到忠渝侯临走前的那番话。他说唐瑾从幼时到如今,是如何勤奋苦学、宵衣旰食,又是如何在成功后仍旧不忘初心、坚持自我。 想必他是个十分惜时的人。 她不肯学,而他却未必想教,不过都是父命难违罢了,况且今日还是他宝贵的休沐日,他本可以做更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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