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去了,随她睡会儿吧,最近累着了”。年红刚起身,又被吴量给叫住了。吴量想,“杨一昨晚估计琢磨魏先行的事了,肯定没睡好,这会儿定不想起。这样也好,早想清楚了,早把这事断了”。 他倒是想对了一半,杨一善昨晚却是来来回回地想了许多关于魏先行的事,翻来覆去的到天亮才睡着。可她这会儿却是特别盼着能有个人能去将她叫醒,哪怕拍醒也成啊。 杨一善此刻十分焦躁,坐立难安。她微微侧着头,拿余光瞥了瞥左边,哦,是秦家大公子。她低了头,又偷偷看了右边,是代家大公子。两位公子都端坐在案前,拿着笔细细写着。杨一善竖着耳朵听了听动静,后边似也有落笔声。她猜,这里应该是秦府的家塾了。 秦府便是从前的杨府,想到这杨一善心里微微有些难受。她打量了下家塾里的布置,觉着十分眼生,一时间倒是没能分辨出这原是杨家的哪一处。她往外头看了眼,见着门口的芭蕉树才知道,这里原来是她家从前的访客厅。 杨一善收回思绪,琢磨了下眼下状况。 忠王府的世子从小在秦家读书,这事她是知道的。秦家夫人有一族叔,名叫施文,是龙门书院上一任的司院。这龙门书院乃是昌国书生最为向往的求学圣地。设有政、军、工、商、农、礼、乐、艺八大宗。当年魏先行便是考进了其中的工宗。杨一善六七岁的时候也曾夸过海口,说是十六岁前必要考上龙门书院的商宗。她如今想来都有些脸红,整个边城每年能入龙门书院者,八宗加起来也不过百人,其中还多是农宗。 龙门书院的司院历来都是皇家钦选,皇家从各宗佼佼者中选出一人任命司院。一任三年,可续任。可这其中就有弊端,若当年司院擅工宗,那书院便重工;若擅军宗,书院便重军。除了政宗,其它五宗亦然。龙门书院前后司院已有百人,其中续任最久的便是这施文,连续四任、十二年的司院。提到施文,杨一善总想叹一句,“此乃神人”。 施文二十六岁的时候便一举拿下军、工、商、礼四大宗的魁首,出任司院。坊间关于施文的传言那更是不胜枚举。有传他是文曲星下凡,施老夫人生他的时候,便有吉光笼罩;又有说他情路坎坷,爱慕者众多,他的夫人为了他苦读八九年,终考上了龙门书院艺宗司教,这近水楼台才得了月。 这些都不可考证,但有一条却是真的,施文的身子骨不大好。施文有骨疾,十分畏寒、畏湿。在京城的时候只有夏天他才能好过点,春秋的早晚,他都常常觉着四肢酸胀难忍,更别说冬天。边城却是个好地方,虽不能四季如春,但确实不会太冷,湿气也不重。施文在连任四茬司院之后,便不再参选,举家搬到了边城。秦大人仗着亲戚关系,厚着脸皮将他请到了自家家塾。 这样的雨天,施文的骨疾怕是又犯了。今日他也没来,只让家里书侍带了考卷过来,发给在坐的诸位学子。 杨一善经过开始的小小慌乱,这会儿已经镇定了下来。她也不再张望,抿了抿唇,仔细看了看这张考卷。卷子里的考题,八宗均有涉猎,已政为主。李盛岩挑着军、政两宗的做了。其余的杨一善不知道他是没来得及做还是不会做,或是根本就没打算做。她把那些空着的题仔细看了看,发现只有商宗、农宗她还能会两道,剩下的的竟只能读懂卷题。不过即便是会的那几道她也不打算答,毕竟字迹不同,且她又不大会用右手写字。若是答了,怕是会露出破绽。 人都说字如其人,可杨一善瞅着,觉着李盛岩的字和他的人很不同。李盛岩的字十分有力道,字迹规整并不潦草。考卷最后一题是道政宗题,要写一篇以‘三十二国论’为题的文章,李盛岩洋洋洒洒地写了三页纸。杨一善这会儿闲着也是闲着,便从头仔细看了。 说是三十二国论,李盛岩主写了六国,其余的要么几笔带过,要么压根提都没提。这六国他述的十分详尽,军、政、工、商甚至农和礼都有提及。六国之间的关系,和最近这些年六国使臣的往来则是他文章重点。 杨一善居然从李盛岩的文章里找出了许多前头题目的答案。她有些忐忑,看来李盛岩是会啊。“你也别怪我,我也不想来”,杨一善心中默念。她又把李盛岩的文章看了遍,倒是忍不住默默感叹,“果然虎父无犬子,名师出高徒”。她以前真心实意地以为李盛岩是个草包,是个不学无术的小霸王。却不想他心中颇有丘壑,文采也十分不错。可再想想李盛岩前几回做的那些龌龊事,又觉着他还不如是个草包。 其他人都哗啦啦地写着,只有杨一善低着头呆坐在那。她很想早些回去,好叫李盛岩回来把其余的题给答完。她便拿左手拄着脑袋,闭起眼睛酝酿睡意。朦朦胧胧地刚要睡着,却感觉有人在动她的凳子,她吓地赶紧放下了手,规规矩矩坐好。 那人是代家大公子,代辰,这会儿还在用脚敲她的凳子。杨一善侧了脸去看他,代辰对上杨一善的眼神倒是微微一震。他还从没在李盛岩的脸上见过这般安静的眼神,那眼神仿佛悄悄在说,“有什么事吗?”。 代辰回了回神,将一张纸条往桌边放了放。杨一善倾着身子看了眼,纸条上写着四个大字,“借我看看”。杨一善挑了挑眉,抿着唇,低头笑了一下。代辰盯着他,看地有些呆住。 杨一善默默地把她的答卷往右边放了放,代辰眼神好,倒是看地清楚。可这一看,竟比他答的还少。代辰眯着眼睛,神情莫名,不知心里想些什么。 直到结束的时候,杨一善还是没能回去。她学着其他人,把答卷递给了施文的书侍。她心中忐忑,不知待会儿该如何面对李渔。 “世子,不若留在我家用午饭?吃了饭我们再来两局双陆,我定要把昨天输的给赢回来”,秦远开口相邀。 杨一善哪敢同他玩什么双陆,她只想赶紧找个地方睡上一觉。便敷衍道,“今日有些乏了,下次吧”。 “行,那便下次”,秦远也不以为意。 杨一善打量了其他几人,见这家塾拢共六名学子,后头还坐着三位。分别是秦家二公子秦亮,代家二公子代宏,还有一个瞅着眼生,杨一善猜他是施家的小公子,施安。额,这施家的小公子养地有些壮实。施安如今十三岁,稚气未脱,长着一张肉肉的圆脸。 李渔同其他随侍一起走了进来,他帮李盛岩收拾好了东西,便恭敬地在边上站着。 “回府”,杨一善是能少说就少说。 上了马车,杨一善便闭上眼睛开始睡觉,李渔在边上看着也不敢打扰。他有些心疼,世子爷为了今日这场综试,昨夜看书看到半夜,这会儿眼圈都有些黑呢。他家世子每次综试总是比秦家大公子低上几分,心中一直憋着劲,想要超过去。“但愿世子这次能得偿所愿吧”,李渔心中暗暗祈祷。 作者有话要说: 十分抱歉我又改了下名字和文案
第15章 姑娘,出事了! “慢点喝,不急在这一时”,年婶子见杨一善低着头,几口就要将一晚粥喝完,有些担心她呛着。 杨一善放下碗,粥已经见了底。她微微舔了舔唇,拿帕子擦了下,“天晴了一堆的事,急的很”。她边说边拿了两块糖饼,“婶子我走了,中午不一定回来吃饭,不用等我们”。 江行已经把马车备好,杨一善手里拿着块饼,嘴里还叼着一块,利索的上了马车。她今日又起迟了,吴量已经去了异乡安,江行也等了她好一会儿了。 “江行,稍微快些”,杨一善坐在车上缓了口气,才慢慢吃起饼来。江行如今赶车的技术越发娴熟,不到半个钟头便到了异乡安。 杨一善跳下马车,陈师傅已经领着几个大工、小工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杨一善却是有些皱眉,她先找了吴量,“陈师傅他们怎么今日就开工了,上头都干透了吗?”。 “差不多干透了,陈师傅心里应该有数。我早上来的时候他们都已经到了,我便不好再叫他们回去”。 杨一善摸了摸下面的木头,面上依旧有些水汽,她便有些不大放心,还是去找了陈师傅。 陈师傅正在看着小工兑泥浆,杨一善走了过去,“陈师傅,我看上面的水汽好像还没收透,我这边也不是特别急,你不如缓一缓明天再来”。 “没事的东家,昨天下午就住了雨,干的差不多了。我同马行的王老板约好了,他们家八天后开工,这边不紧着点怕是来不及”。陈师傅说完,又催那小工手脚麻利点。 “王老板那边是家宅,也没那么急。我是担心上头滑,师傅们站不住脚”。 “家宅也急啊,王老板特意找的人算的吉日,我可不能给人耽误了。东家你放心,他们都是老师傅了,出不了事。要是出了事,我担着,东家尽管放心”。不论大工、小工的工钱都是按天算的,陈师傅既已把他们带了出来,就不可能开个头又带回去。 杨一善见他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只好作罢。她饶了一圈仔细看了,见上面的大工们站的都还算稳当,这才略略放了心。她又从吴量那拿了图纸来,仔细对了。接着又同陈师傅商议了下,后面该如何收口。 中午又吃了碗咸乎乎的面,杨一善想,下回一定得记着让老板娘少放些盐。 “姑娘,给”,江行追上杨一善,朝她伸了伸手。 “嗯?梨子,你还带了梨子呢?”,杨一善接过来,刚想咬,又顿了下,“洗了吗?”。 “洗过了”,江行说着自己先吃了起来。 “真甜,你从家里带了多少梨子?”,杨一善昨日已经吃了两个。 “三十多个。我家院子里有三棵梨树,已经近十年了。今年结了满树的果子,我娘一个人在家也吃不完,便让我多带些”。 “呵,你也不嫌重”,杨一善笑了下,咬了口梨子。她想起了江行的娘,江家娘子,江行这话她有些不信。“江行,你之前在学塾主修的是哪一宗?商宗?”。 “不是,是农宗。之前我商宗、农宗都有学,但是主修的还是农宗”。 “怎么是农宗?你们家开着铺子做着买卖,你不应该主修商宗吗?”,杨一善倒是没想到。 江行沉默了下,“边城的农宗比其它几宗要厉害许多。每年考进龙门书院的,农宗要占一半以上。那时候学塾的司教便建议我主修农宗,我爹也盼着我能考上龙门书院,以后再考个官职,我这才修的农宗”。 杨一善点点头,表示明白。既说到了这,江行很想再往下说,“我那会儿其实很想修工宗,我小时候画画还不错。之前家里的小木车,我拆拆装装的折腾了好多回”。 “工宗也不错,除了农宗,边城每年就属工宗考上的人最多”。说道这杨一善倒是笑了笑,“年红修的便是工宗。那时候我想让她修商宗,她哥哥想让她修农宗,她倒是同你一样喜欢工宗,我便随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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