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唤你的师爷,让他把东西拿来,若是一炷香的时间还未办妥,你就去和阎王喝茶吧。” 县令忽然抬起头,不知冲着何处,高声喝道:“放箭!” 密密麻麻如同磅礴大雨一般的弓箭,冲着裴渊和文舒的方向射了过来,而县令早就不知躲到了何处。 裴渊眉目紧锁,胸中的怒气却是愈发的大,一个芝麻小官竟然拥有如此多的兵器。 他手挽剑花,提剑连连接着冲着他射来的箭雨,在与其中一只箭擦肩而过的时候,裴渊清楚的看到了上面刻画了草原王的印记。 他狭长的双眼微眯,竟是如此。 “公子!” 倏然间,一柄闪着寒光的弓箭射-到了他的后心,裴渊被强大的冲击力激起了一口鲜血。 此时的裴渊仿若一只被激怒的雄狮,满是暴戾的眼睛看向了躲藏在八仙桌下的县令。 他的声音仿若从地狱中来的一般,冷冽而又锋利:“徐州县令勾引匪徒,对民不忠,还要刺杀孤,重重罪数皆是十恶不赦。” 剑起血落,县令瞪着满是恐惧的眼睛摔落在地,也许在他死前却是万万没有想到所谓的小官,便是当朝太子殿下。 文舒捂着胳膊上的箭上,轻触着裴渊玄色衣衫后背上的伤口,焦急地说道:“公子,您的伤。” 裴渊的脸色已然变得微微泛白,他抬手说道:“无碍,我们的身份早就暴露了,一个小小的县令竟然也敢来杀孤,你去寻他身上的信物,我们去重狱寻孩子。” 当他们拿着县令尸体上的玉佩往外走时,才发现此地的丫鬟侍人早就不知去向了何处,此地空空如也,想必早就被草原王把控了。 裴渊心中暗念,蛇鼠之辈,他定会把这个掩藏身份的草原王揪出来。 - 当黑暗吞噬了阳光,便只剩下蛇虫鼠蚁在潮湿,闷热,甚至还散发着恶臭的环境中四处乱窜,甚至还会发出嘈杂的声音。 在微弱的烛光之下,一个身形肥硕的狱卒举着一壶上等佳酿,轻微地晃动发出的声音使他分外愉悦,他就着壶嘴,一饮而尽。 而在他身旁身形瘦高的狱卒眼里满是渴望地看着胖子,渴望他能分一杯羹。 在胖子一饮而尽后,还发出了长嗝:“真是好酒,也不知道这个小丫头还能让咱们兄弟饮几杯。” 瘦子看着蜷缩在墙角的小女孩,昨日被送来还是分外狂躁,甚至还咬伤了他的小臂。 今日却是出奇的安静。 “胖哥,这个死丫头不会是死了吧?” 胖子听到此话后,肥硕的脸颊都在震颤,他挪动着自己的身躯,冲着小姑娘的身体用力地踢了一脚。 安安的余光却是看着那人在踢自己的一刹那,便顺势扑到在地上,手指紧握成拳,又缓缓地坐了起来。 此时她的位置已然朝着这狱中唯一一扇窗户愈发靠近,她紧紧攥着手中的东西,眼神中满是坚定。 而胖子见她仍然还活着,吐了一口唾沫,斥道:“你若是敢死,老子便把你扔到乱葬岗。” 安安此时已满是疲惫,因着一夜都未敢入眠,她只得紧紧捏着自己的手心使得自己不能睡去。 此时只要等一个时机,一个可以把手中的布条扔出去的时机。 刹那间,如同黑夜的重狱,伴随着吱呀声的开启,使得一阵刺眼的阳光照到了安安的身上。 她看着胖瘦狱卒满是谄媚的行了过去,冲着来人溜须拍马,就在他们似是在谈论什么的时候。 安安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冲着窗户口扔了出去,就在她庆幸着自己并未被发现的时候。 忽然一个带着恶臭的手掌紧紧地掐住了她细嫩的脖子,那人奸细的声音嗤笑道:“死丫头,还想耍什么花招,这里可是重狱,就算是在闹市之中也不会有人发现你在哪里。” 安安的眼睛却是死死地瞪着面前的男子,眼里的怒气似是要杀死面前的男人般。 男人见安安还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他气急了,抬手便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冲着安安的脸颊扇了几个巴掌。 看着她曾经的细嫩如琼脂般的脸颊,如今却是肿胀的猪头一般。 他仰天长笑道:“你要怪便怪你那死活不从了我的娘吧,要不是她把我去窑子的事情告诉全村,你也不至于受这罪。” 安安气得咬着嘴唇把脸颊扭到一边,半分都不想看他。 铁锤却是缓缓把她放下,沾染着泥土的手指挑逗的动了动安安肿涨的脸颊。 奸笑着用腰侧的夹子,从怀中的竹篓取出一个条状物,把那物放置在距离安安五步之外的地方。 “这可是七彩星斑蛇,若是晾干之后,便是上好的药物。但我听说若是被它咬上一口,那便是神仙来了都难活。” 安安的眼睛紧紧盯着那条毒蛇的方向,她感觉自己的视力都比平时要好上不少。 那蛇突出的信子,冲着她的方向在缓慢的挪动,而那铁锤却是环臂站在远处凝视着此刻的情景。 真是有趣。 小孩的身体总是比常人热上许多,而被困了许久,甚是恼怒的蛇便把安安当作它首要攻击的对象。 安安的心底已然慌乱成一片,但眼中的神情却是意外的坚定,似是鹰眼一般看着蛇前进的方向。 在一触即发之际,蛇腾空而起冲着安安冲了过去,而安安紧咬牙关,细嫩的手指猛然抓住了蛇的身躯。 从出生开始,都没有见过杀鸡的姑娘,在一瞬间竟然把身子滑溜的毒蛇给捏死了。 就在众人满是惊叹地看着安安捏死的蛇后,那蛇却似是并未死透,用着此生最后的一丝力气,咬到了安安的手背。 此时的安安却是愣住了。 坚强了许久的心在猛然崩塌成碎片,心底的委屈仿若洪水一般涌了出来,她眼中噙着的泪花,终于落了下来。 她感觉到自己被蛇咬到的手背仿若被扔到火堆中一般,甚至灼热。 安安想起方才铁锤说得话,她可能要死了,那娘亲怎么办? 她心底满是酸涩和不舍,这辈子可能就这样结束了。 就在她的神智逐渐模糊的时候,重狱的铁门被人猛然踢开,那刺耳的声音甚是恐怖,她缓缓抬起沉重的脑袋看向那处。 一个穿着披风的男子,背着光站在阳光下,她看不清那人的神情,但凭着相处了这些时日,安安知道这是她的父亲。 她小小的身躯忽然全身发冷,她鼻头已经满是酸涩,安安冲着裴渊伸出了自己的小手。 而裴渊看着安安幼小的身躯已然蜷缩至狭小的角落,粉嫩娇俏的脸上已然满是巴掌的印记,就连她的身旁还有一条死蛇的身躯。 他的怒火已然烧至了头顶,暴戾的眼中已然布满了血丝,看着面前的三人,他眉眼微低,提剑便行了过去。 而安安被裴渊抱在怀中的时候,她已经不是方才沉着冷静,能一把抓住毒蛇,就为了一线生机的人,而是和平常姑娘一般要撒娇求抱的姑娘。 她感受着裴渊身体的温度,被裹在他的披风中,满满的皆是安全感。 真好,死前还能被爹爹抱着。 她微长的睫毛上还带着些许泪珠,但神智已然不太清楚,她扯过裴渊的手,在他的手掌上着急地写道:“我被蛇咬了,马上要死了,你要对阿娘好,若是你们日后有了别的孩子,一定要记得安安。” 在仔细分辨着安安写得字后,裴渊的身子瞬间一僵,他狭长的眉眼中满是震惊,颤抖的手掌已然透出了他此时的心情。 他翻找着安安身上的伤口,沙哑地应道:“爹爹定不会让你死的。” 在听到此话后,安安满是安心地蹭了蹭裴渊的胸膛,嘴角却是勾起了一抹浅笑。 她不是野孩子,她现在是有爹的人了,若是能给李宴炫耀一下就好了。 忽然她感觉到自己被毒蛇咬伤的手背被裴渊的嘴唇轻碰,他似是在吸走毒蛇的毒液。 她的眼中满是慌张,摇着头制止着他行为,但是他却不管不顾的吸着伤口,然后吐出。 裴渊却笑道:“莫要害怕,你睡一觉醒来便会见着你的娘亲。” 他的手指似是戳中了她的身体,她的眼睛却是控制不住的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裴渊身后的的箭伤,心脏的疼痛,以及方才吸了细微的毒液,使得他猛然吐出了一口鲜血。 而在门外的文舒却是见裴渊抱着安安疾步走了出来,还未他问话,裴渊抢过他手中的马匹,说道:“把明枝速速送到江南总督的府邸,孤先行一步。” 裴渊封了安安的经脉,制止了血流流动的速度,穷乡僻壤之地没有医治毒蛇之毒的郎中,但是前些日子,他却知晓江南府却是有一位能治蛇毒之人。 从徐县到江南府,若是骑着骏马依着平常的速度,约莫要两个时辰才能到达,但裴渊却是把手中的马鞭都要甩烂,一个时辰便到达了江南府。 - 当明枝坐着马车到达江南总督的总督府时,心底已然满是慌乱,她不知裴渊为何带着孩子疾驰来此。 莫不是安安受伤了,亦或是有什么生死关头,或是断腿断脚? 在路上问了文舒无数遍,但具体情况他一概不知。 明枝越想越害怕,她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角,也顾不得旁人的问话,只是一味地问道:“裴渊在何处,见我的女儿了吗?” 侍女似是猜到了明枝的问话,疾步带她行到一处院落,在穿过一片花园,绕过月亮门,便看到了裴渊环臂站在门前,眼睛却是一动不动地盯着门的方向。 明枝见状揪着裴渊的衣袖,慌张地问道 :“安安怎么了?” 裴渊却是沉默地靠着抄手游廊上的柱子,并未回应明枝,他说不出口,甚至也不敢说出口。 他怕明枝紧绷的神经会猛然绷断,方才他透过门缝看着安安幼小的手腕被郎中用着锋利的小刀划开。 那一瞬间他似是又回到了明枝被灌下毒液那夜,满目的鲜血,满眼都是哀伤和悲痛。 他的心脏跳动的速度不甚规律,他紧紧转着手腕处迦南香的佛珠,在心中默念着五年之中背诵了无数次的佛教经文。 此等痛彻心扉的感觉,似是感觉心都要剐下来的感觉,便让他一人承担。 明枝却是见裴渊的脸色在逐渐变白,仿若猜到了什么,她却如同方才安安抓蛇一般镇静,坚定地看着房门地方向,但心中却是在乞求着已经去世的父母兄长可以救救安安。 倏然间,房门被推开,明枝赶忙上前问去:“孩子怎么样了。” “老朽的名头可砸不了,再喝三日驱毒的汤药便可痊愈。” 此人话音刚落,裴渊心中紧绷的神经似是松了下来,在众人面前猛然吐了一口鲜血,便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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