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主像是无端被蛊惑,就那么跟着他到了莲池畔。 风自莲池吹来,带来阵阵荷香,清雅至极,沁人心脾。 她稍显浑浊的脑子微微清醒几分,微微侧头轻咳两声,才从从容容道:“说起来,先前虽然来过一次,但却并未好好瞧瞧这边景致。” 虽然声音从容,她眼睛却并未瞧着方镜辞,因而错过了方镜辞深深凝望着她的眼眸。 “倒是有几分可惜。”方镜辞眼眸还停在她身上,声音倒是镇定如常,“青莲池风光最好便是六月,‘遮天连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很是值得一瞧。” 如今莲花大多开败,停于枝头之上的,是与莲叶同色的莲蓬。 “虽然可惜,”安国公主猛地转头望着他,眼眸里满是笑意,“但明年此时,不是还可与你一同前来观赏么?” 方镜辞猝不及防与她对视,眼眸微微一震,下意识垂下眼眸。脑海之中回不断回想着她盛满笑意的眼眸。 转瞬间又抬起眼眸,与她对望着,“殿下明年,还愿与我一同来此赏莲么?” 他问得很慢,轻声细语,仿佛耳边轻声呢喃。 安国公主眨了眨眼,眼角眉梢满是笑意,“为什么不愿呢?”
第36章 诺言 青莲池回去之后, 赵琦果然撤回了立后的旨意。 安国公主颇有章 惋惜,“抛开偏见,老狐狸女儿果然养得好,端庄温婉, 雍容大气, 很是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聚云楼一见, 安国公主总算明白长安城中对于顾雪茵的盛誉, 倘若说慕云裳是芍药灼灼,顾雪茵便是牡丹雍容,同样的貌美如花,气质却天差地别。 方镜辞倒了热茶,放于她手边, 温温和和笑着,“只可惜我们那位陛下,如今一心惦记着顾家二姑娘。” 安国公主扶额。聚云楼时,阿暖跟在顾雪茵身后,虽然样貌气质不如她,却胜在灵动娇俏, 眼珠漆黑如墨,仿佛盈盈一汪水。 这样的姑娘性喜自由, 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被深宫高墙围困住。 “我有章 后悔那时信口开河,无端给小皇帝弄出个仙女了。” 她的苦恼不似作假, 方镜辞笑得雅致温润,“雪茵小姐典雅大方,阿暖姑娘活泼可爱,风华不同, 各有千秋。无论陛下选谁,相信顾相都不会坐视不理,殿下又何须为此事忧心?” 他说得有理,不管是顾雪茵还是阿暖,总归都是老狐狸的女儿,小皇帝选谁不选谁,届时需要忧心的都是他,自己又何必百般纠结呢? 想到此,安国公主放下手,食指蜷缩,指节撑着眉尾,一副慵懒闲适模样。唇角含着浅浅笑意,如春花娴静,似秋月皎皎,“倒是我狭隘了。” “殿下关心则乱,人之常情。”方镜辞的目光在她面上停留一瞬,便倏地垂下眼眸,细密的睫毛轻轻颤抖,仿佛翩飞的蝴蝶,让人忍不住以指尖轻触。 安国公主拇指下意识轻轻摩挲一下食指指尖,品出了一点意犹未尽的滋味。嘴上却蓦地一转,“听说靖南今年的赋税还没交上来。” 她话题换得突然,方镜辞抬了眼皮轻笑一声,“殿下不在朝中,倒是对朝中之事了如指掌。” 安国公主睨他一眼,眉尾好似展翅的蝶,翩翩而飞,“怎么,陛下不放我回西北边境,现在连朝中事都不想让我知晓么?” 她嘴上这么说着,其实并无多少责备之意,只不过心态闲适放松,连话都没了顾忌。 但方镜辞微微垂下眼皮,神情染上了几分落寞委屈,似秋日经过了寒霜的枯叶,无端惹了几分凄凉。“景之食言,还望殿下勿怪。” 他这般模样,倒是叫安国公主不忍苛待。于是刻意缓了声音轻笑着,“本就是随口一说,有什么怪不怪的?” 方镜辞依旧垂着眼眸,如松如竹,沉默不语。 安国公主心知自己说错话,有心想要弥补,“额……虽然赵瑧不是个东西,但听闻靖南风光还是不错的。”咋了下舌,“你可曾去过?” 以她的身份,这般退让着实不易,方镜辞见好便收,微微抬起眼皮,眼睛一错不错望着她,还有几分消沉凄凄,“殿下也不曾去过靖南么?” “只到过燕云城,靖南其他地方倒不曾去过。”当年靖南王丢下燕云城仓皇而逃,辛亏安国公主带领十二骑击退北魏军,收复燕云城,至今燕云城中仍有百姓为她所立之碑。 “殿下可想前往靖南?” 他问得突然,安国公主稍稍惊讶一刹,而后微微失笑,“陛下不会让我去。” 她当年收复燕云功勋过大,在靖南声望极高。不但皇帝忌惮,就连赵臻也轻易不敢让她踏足。 随即她又轻轻一眨眼,灵动娇俏,笑道:“虽然不能光明正大去,但是乔装打扮、偷偷摸摸去,也不是不可以。” 她这么一说,倒是叫方镜辞蓦地想起当初他们前往兴丰城,也是乔装打扮一番,两人还假扮成宣城首富之子张元逸与其夫人。 他微微笑着,净过手,自桌上果盘捡了颗金黄橘柑剥着,“那么这次殿下打算扮作什么?还是张家少爷与少夫人么?” “假扮夫妻不是挺好玩的么?”安国公主双眸微微发亮,整个人几乎都趴在桌子上了。 方镜辞垂着眉眼剥着橘子皮,唇边一点儿笑意,“不过如今也不算假扮了……” “对啊。”安国公主像是蓦地想起,眼睛不由自主落在他手上,金黄色的果皮,素白的指尖,交相辉映,如画一般。她随口道:“不过我们成婚之后同先前也并无差别,依旧像极了假扮的夫妻。” 说完又微微歪着头,思索一瞬:“不对,该说依旧是假扮的夫妻。” “假扮么?”方镜辞剥着橘子的手微微一顿,指尖不由得用了点儿力,戳破了饱满的果实。 果汁顺着拇指沿着指缝滑落至掌心,他微微蹙了蹙眉,随手将句子搁在了另一侧的桌上。 安国公主:“……” “那个,”她指了指那颗橘子,眼睛眨也不眨问道:“不是给我的吗?” 自从南边橘柑成熟之后,公主府中就不曾缺少此物。 只是橘柑易剥却也容易弄脏手,每每都是方镜辞亲自剥开,放于盘中。 在这章 小事之上,他尤其喜欢亲力亲为,安国公主不喜麻烦,见状,便心安理得享用起他剥好的橘柑。 不知不觉间,竟已成为了习惯。此时见他将一颗快要剥好的橘柑放置一边,便顿时有种自己的所属物被人拿走之感。 方镜辞勾着唇轻笑一下,只是面上笑容如常,眼底却没什么暖意,“殿下可是误会了,我什么时候说过,”他斜眼一瞥那颗孤零零仍在桌上的橘柑,“这是给殿下的?” 说不清的委屈野草般自心底蔓延上来,安国公主蹙着眉,眼眸仿佛浸过水一般,“你是在生气么?” 方镜辞垂下眉眼,声音依旧温润,却无端藏了两份冷清孤寂,像冬日的月光,无端凄凉:“景之岂敢。” 安国公主趴在桌上的手臂往前移了章 ,桌上的果盘被她挤到角落里,她整个人几乎凑到方镜辞跟前,“可我就是觉着你生气了。” 她语气乍一瞧,很是平静,只是稍作细细探究,便能察觉出几丝委屈。 方镜辞自心底叹息一声,抬手按了按眉心,“殿下多虑了。” 安国公主牢牢盯着他,自下而上,眼睛眨也不眨,像是连他一丝情绪变化都不想错过。 方镜辞终于轻轻撩动眼皮,抬眼自上而下回望着她。 她眼眸清明如湖水,波光粼粼,如晨起春光洒落湖面,又如繁星坠落水中,熠熠生辉,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一颗金黄的橘柑蓦地被举到眼前,安国公主略带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倘若你不生气,可否还愿意帮我剥橘子?” 食指骨节抵了一下眉心,方镜辞轻笑一声,复又抬眼望着她,“殿下啊……”尾音如梦似幻,飘飘渺渺,仿佛羽毛落于心尖之上,又似花瓣飘落平静湖面,荡起阵阵涟漪。 安国公主眨着眼,举着橘子的手有章 微微发酸,却又坚定无比。 手中的橘子被接过,方镜辞垂着眼眸剥着橘子。橘子很好剥,金黄的果皮,素白的指尖,眨眼间,果皮便被完整剥离开来。 橘黄的果肉递到安国公主面前,方镜辞微微错开眼,“既是殿下想吃,日后只需说一声便好。” 安国公主喜滋滋接过,眼眸微微发亮望着他,“我说一声,你便会为我剥开么?” “是。” 轻飘飘一个字,却是一生的诺言。 立后的旨意虽被撤回,但赵琦也因此被言官当朝痛斥一番。 这事的确是他错在先,因而即便对此满不高兴,也只能硬着头皮生生受着。 顾鸿生倒是什么也没说,拢着袖子站在百官之首,上眼皮盯着下眼皮,一副眼观鼻鼻观心、事不关己的模样,仿佛那道立后旨意跟他女儿没半点儿关系。 不过朝堂上虽然什么也不曾说,但是退朝之后,倒是联合太傅一起,为他布置下许多课业。 赵琦理亏在先,即便心中有所不满,也不敢贸然反对,只能苦哈哈摊开书本,听着太傅老生常谈。 安国公主倒是过来瞧过一次,不过站在门外没进去。面对赵琦幽怨无比的眼神,也只是眉梢微挑,淡淡然吐出一句:“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未免‘白首方悔读书迟’,陛下还是多读章 诗书比较好。” 说完,衣袖一甩,人就走远了。 因着她这么一句,接下来太傅更是跟魔障了似的,为赵琦布置下更多课业。加上早朝看奏折,学习处理国事,等到熄灯休息之时,已是夜深人静之时,扑到床上立马就陷入沉睡之中。 轮回往复,周而复始。 等到入秋后的第一场雨落下,赵琦捧着一本《群书治要》才看了两页,便被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惊扰。 转头看向窗外,被屋内灯光照耀的一方天地里,秋雨如丝,飘飘洒洒,悄无声息洒落。如银白蚕丝,密密斜织着,打落枝头树叶,摧残朵朵残花。 一场秋雨一场寒,方镜辞刚叮嘱完下人,一转头就见安国公主穿着一件带毛领的小薄袄。滚滚毛边越发衬得她小脸莹白如玉,娇俏可人。 她好似较为怕冷,长安城初见之时,已是春末夏初,人人都着着一件单薄春衣,可她当时却仍穿着一件加绒小袄。 方镜辞有几分好笑的瞧着她,“今日天冷,我吩咐人准备了热汤。”说着,为她盛了一碗汤,放于手边。 “我……”安国公主刚说了一个字,便扭头打了一个喷嚏。
第37章 病中 方镜辞被惊得手一抖, 碗的里汤顿时洒了出来,溅落在他手上。 他却顾不得,急急问道:“殿下可是身体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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