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少麟瞥见那处刺青后先是一惊,旋即想到了自己的胸口,这人看上去也有七八分傻,难不成也拿这种事讨秦玥的开心? 但第二眼看清刺青的图样后,他眼底的愕异换做了另一种。 这是一个狼图腾,是古禹皇室特有的标志,他是古禹的皇族。可秦玥怎么会和古禹皇室扯上关系? 远远观看的庄远也被骇得不轻,担心世子气急之下失了分寸。行至他身后,他在他耳边低声道:“世子,这人好似身份不简单。” 若这人真是古禹的皇子,两国之间的关系本就犹如绷弦,动了这人难保不会引出大乱。大梁虽不怕它一个小国,但目前朝中形势严峻,昭王蠢蠢欲动,贸然打破两国间的平衡于他们而言百害而无一利。 戚少麟一错不错地打量他,摩挲着手里的布料。 裴洵看出他们的脸色变化,不加遮掩道:“算你还有点眼力,识相的就快放了我师弟。” 师弟?这声称呼骤然变了味道。戚少麟凝神想了片刻,兀地转身朝秦玥走去,他略带讥讽道:“我说怎么一心要往外走,原是找到了更大的靠山。” 秦玥何时与这人相识的?是在京城时,还是出来后?只是无论哪一种,他都觉得难以忍受。 秦玥微蹙眉头,自他们的神色和对话中,她知道裴洵似是有来头的。 戚少麟将那截断袖扔在她脚下,冷声道:“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你爹投靠外敌,你也上赶着步他后尘。” 他这话意味更浓,秦玥隐约明白了些什么,探寻的目光看向裴洵。 裴洵站得远,并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留意到秦玥投来的目光后,他不自在地清咳一声,心虚地低头别开了视线。 戚少麟见她不辩不驳,恼恨交加,头也不回地对裴洵道:“你可以走了。” 说罢他拽着秦玥的手便要往屋内走。 他的愠怒从相触的手掌传到秦玥身上,惊惧之下,秦玥剧烈地挣扎着,“戚少麟,你若真要杀我我无话可说,但我死也不会跟你回京城。” 回到那个牢笼,背负着叛贼的罪名,做一辈子不见天日的金丝雀。 “你放开她!”裴洵见状连怒气冲冲地上前,想要制止他。 庄远几个大男人断住他的去路,只叫他赶快离开。 秦玥回望过去,听到裴洵对她喊道:“师弟,你别怕他,师兄能救你。” 戚少麟停下脚步,斜睨着她,嗤笑一声:“倒真是师门情深。” 秦玥又急又怒,也不再顾虑后果,握紧袖中藏起的短镰朝他钳制住自己的手划了过去,钝齿在他手背划过一道红迹。 她想通了,再三伤他逆他,大不了他盛怒之下杀了自己,否则此番回侯府,那当真是永无出头之日了。裴洵说得对,她不必怕他,左右不过是一条命。 她已经有过太多次教训,一次受他掣肘,便会次次被他牵制。 戚少麟目光阴寒地盯着她,手上力道收紧,手背因紧绷而渗出更多血珠。他紧抿双唇,毫不在意手上的伤,依旧强硬地要带她走。 情急之下,秦玥心一横,将短镰置于自己颈上,“戚世子若是不介意,便带一具尸首回去吧。” 锯齿锋刃贴在她颈上,一条细细的红痕突兀地显现在她白净的肌肤上,也不知是她的血还是戚少麟的。 院中阒然无声,她的话异常清晰地传到戚少麟耳中。 他见过太多人这如此死在他眼前,那薄薄的一层皮脆弱不堪,只消轻轻划破,便会鲜血如注,无任何挽回的余地。 他愤然地想,不如就让秦玥这样死了吧,死了他便解脱,不必再这般鬼迷心窍。可仅仅掠视过一星半点她颈间刺目的血迹,这念头便猝然烟消云散。 半晌后,他才开口道:“秦玥,你是不是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秦玥手心微微发汗,浸湿一层缠绕在刀柄的旧布,颈上的血痕愈宽。 她不接话,戚少麟又道:“世上女子何止千万,哪个不比你温柔懂事,你真当我戚少麟非你不可吗?” 她一个罪臣之女,如今还与别国皇族纠葛在一起,又有哪一点值得他留恋。他如魔怔一般,丢下京中一并事宜,昼夜不断赶了几日的路,当真是疯了! 他戚少麟拿得起放得下,不过是一个女人,他又有哪点没尝过,何苦执念于此。 秦玥直视他,“我从未有过此妄念。戚世子人中龙凤,我身如草芥,自是配不上的。也盼世子能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人中龙凤,身如草芥。 戚少麟回味着这一句话,凝视她许久。 染墨一般的黑眸不露任何情绪,恍然间让秦玥想起了第一次与他相见的时候。就在她以为此举无望后,被紧箍的手臂陡然一松,他的手已经撤走。 戚少麟面色如霜地看着她,薄唇轻启:“你最好这辈子都别出现在我眼前。” 他说完转身阔步往屋内走,只留下一个字:“滚。”
第66章 (修) 庄远等人听主子的意思,让开了道。 没了人挡在身前,裴洵快步走到秦玥跟前,夺过她手中的镰刀道:“师弟,你没伤着吧?” 秦玥回过神,摸了摸脖间的血迹,“没有。” 血全身戚少麟的。 “没有就好。”裴洵捡起地上的半截袖子,带着她往外走,“你刚才那刀使得好,就是力道弱了些,再重点,那什么世子的手定要伤着筋骨的。” 他在耳边一直絮絮叨叨,秦玥却有些听不清了,她只觉一切恍然如梦,戚少麟竟然就这样放了她。 一辈子都别出现在他眼前。她只怕比他更想如此。 出了赵府,秦玥没有追问裴洵的真实身份,她自己对他也有所隐瞒,所以并未对此有何不满。况且裴洵一直真心待她,为她出头,她已是十分感激。 及至路口,一直沉默的秦玥开口道:“裴、师兄,回药铺拿上行李后,我就要走了。” 裴洵或许是古禹人,但他既然千里迢迢来到大梁,想来也是不愿回去。而且她又不是去游历,这一行还不知会遇见些什么,便不打算开口问他古禹之事。 “你去哪儿?”裴洵诧异地问道,随即他剑眉敛起,沉吟少时道:“我也要走,我和你同路吧。” 秦玥抬起眼,不解地看他:“你为何要走?” 裴洵脸上满是不悦,“那世子知道了我的身份,这惠城肯定是待不下去了。” 周围人多眼杂,他拿着那残袖套在手臂上,堪堪能遮住那块显眼的图腾,“你要去哪儿?没准我们还能一路。” “我要去古禹。” “古禹?你怎么要去那?”裴洵皱起眉。 秦玥摸不清该不该实话相告,思量再三后,还是觉得两人将要分开,说这些也无济于事。因此她含糊道:“我去那儿找人。” 小师弟乖巧又懂事,裴洵顿时生出一股不舍之情。这几年他都是走哪算哪,直到遇到田逸春后才稍稍安定了一阵,反正他也很久没回去过了,不如就跟她一路去吧。 他心思单纯,下定决心后便不会顾虑其他,“师弟,我同你一起去古禹吧?” 他说是问她,可不等秦玥回答,就搭着她的肩膀,已然畅想着两人要如何出大梁。破布飘在自己肩头,秦玥忍不住道:“师兄,你不如先买身新衣裳吧?” 裴洵语气立时一变,骂起了人:“那世子当真是卑鄙,哪有男儿打架撕衣服的。”说完他又好似想到了什么,提声道:“他对你也动手动脚的,他要抓你回去做什么?” 秦玥正犹豫着如何作答时,只听他已经找到了答案:“他不会是喜欢男的吧?完了,我比你可英俊多了,难怪他方才打架时还搂着我的腰,我们得快些走,否则被他追上可不好了。” 秦玥:“···” *** 赵府内。 庄远暗叫倒霉,他原以为找到了秦玥,世子如意了,他的日子也能好过些,不必每日都悬心吊胆。谁知最后竟是这样! 秦玥跟谁勾结在一起不好,偏偏和古禹的人称兄道弟,还以死相逼要跟着他走,这不是当着众人的面打世子的脸么。 他命人拿来金疮药,小心翼翼地走进屋,发现世子正负手对墙而立,似是在观摩一副白鹭归林图。 他上前道:“世子,先上药吧。” 戚少麟收回视线,抬起手随意看了一眼,“就这点伤,还不值得上药。” 他语气平静,不再似从前那样低沉阴鸷,听上去仿佛真的已经放下。左右也不是大伤,庄远不再多劝,静立在一旁听候吩咐。 “人都走了吗?” 庄远实话答道:“是。” 戚少麟没再说话。 庄远又道:“世子,那人具体是什么身份?” 那人指的便是方才院中那浑小子。难怪他能与世子过那么多招,古禹人向来粗蛮,崇尚武力,他一个皇族子弟有一身功夫不足为奇。 戚少麟漫不经心道:“那个图腾只有皇子才可纹,古禹国王有三个儿子,照年纪来看,他应该是最小那个。” “那他为何会来这惠城?我听说他已经在这药铺里快一年了,若是真来打探我朝机密的,未免也潜伏得太深了。” 哪国机密会放在药铺里啊? 戚少麟蹙眉想了想,亦是不能想通其中关窍,“先派人盯着他,若是来此有别的目的也不无可能。” “是。”庄远应道。 进屋这么久,他都没听到世子提及秦玥,他试探着开口问道:“那我们是继续待在这儿吗?” “回京。” *** 秦玥与裴洵匆匆去市集买了路上所需的物品,又购了两匹马,才回到药铺与田逸春道别。 田逸春听到裴洵也要走后,耷垂的眼尾动了动,随即不甚在意地摆手让两人快些走,别在他面前碍眼。 裴洵已经跟了他很长一段时间,想到他们走后便只剩师父一人在此,脱口便到:“师父,不如你也随我们一起走吧?反正这店开着也挣不了几个钱。” 秦玥错愕地看了他一眼,这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们这一行是离开大梁去古禹,不是外出采药游医。暂且不说田逸春已经一把年纪,远途不便,单论背国离乡这一条也是多数人不愿之事。 果不其然,田逸春横眉冷言骂他:“荒唐!你师父我已是半截身子埋入黄土的人了,难不成还要与你俩去闯天下?你是不是要见我客死异乡才满意!” 挨了一顿骂,裴洵还不服气地小声嘀咕:“死在哪儿不都一样么···” 在他说出更多欺师忤逆的话之前,秦玥连忙拉住他,对师父道:“师父,师兄不是这个意思,时候不早了,我们要启程了,您千万保重身体。” 原本师徒情深的离别戏码就这么被裴洵搅和了,田逸春冷哼一声,没好气地瞥过他,对秦玥道:“你俩路上也当心些,有什么脏累活就让这大傻子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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