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戚世子旁的不说,一身武艺他倒是挺看好的,若是没了不免可惜。 戚少麟猛地甩开他的手,双腿微微分开,是极其警戒防备的姿势。他反复揣度与萧洵动手后的后果,最后还是平复心绪,冷哼一声后转身离去。 他这厢息了念头,萧洵却是不依,大步往前立在他身前堵住他的去路,“难不成你不仅傻了,还哑巴了?” 戚少麟斜眼睨他,吐出一个字,“滚。” 这副态度分明和从前一样,哪里是变傻了!萧洵回想秦玥适才所求,觉得她的怀疑不无道理。 不过这个戚世子虽然不讨喜,可他也算救过秦玥几次,并非那种大奸大恶之徒。思及此,萧洵提醒道:“你若是真傻就算了,可如果是装的,我劝你早些坦白。我了解师弟,她绝不喜欢别人骗她。” 他本是一番好意,可落到戚少麟耳中,全然变成了一种挑衅,话里话外展露与秦玥相知甚深。 戚少麟从不是个善于忍耐之人,平生所有的耐性都用在了秦玥身上,对旁人再匀不出半分。他眉梢挑起狠厉,方才心中的所有计较浑然抛之脑后,语气森然:“你不过是个趁虚而入的小人,又了解她多少?” 萧洵将他的转变尽收眼底,等回过神时,戚少麟的劲拳已经挥至眼前。他闪身躲过,不悦道:“我何时趁虚而入了?你身上有伤,我不与你动手,否则被人知道了,没得说我欺负你。” 说完他亦走出了院子,独留戚少麟一人立在院中。 一滴雨珠坠落在他鼻尖,沁凉入骨。 *** 落着雨,天色黑得便早了些。 用过晚膳后,雨虽停下,但院里已经灰蒙蒙一片,打起了灯。 秦玥与戚少麟走到院门口,顿住脚步,将手里的灯给他,“你屋就在最里面,有什么事就叫下人。” 戚少麟不接,反是拽住她的衣袖,“阿姐,你睡哪儿?” 暖黄的灯光映照在秦玥身上,愈发衬得她柔和温婉。她不动声色地从他手上抽回衣袖,淡淡道:“我睡别的院子。” “哪个院子?哪间屋?”衣料滑过手心,戚少麟垂下手道:“天黑路滑,我送你回屋。” 晚膳时,他提过回秦府的事,但都被秦玥否决了。既然无可避免地要在这住一晚,他自然要知道她睡在哪儿,彻夜守在她屋外。 秦玥没有立时拒绝,略思虑过后答应。 靠着一盏灯笼开路,两道身影在黑夜中并肩前行。 到了主院正中的寝屋,秦玥才又停下脚步,叫他回去,继而推开屋门款步进去。 屋里的灯亮着,从门开启那一瞬看去,这是谁的寝屋不言而喻。 戚少麟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没有上前阻止秦玥。 他伫立在院中,夜风袭来,裹挟着湿气扑在他脸上,似是要以此让他冷静。 他脸颊微凉,心里的怒火却愈加熊烈。直至屋里的灯火熄灭,这种感觉抵达顶峰。 他脑中紧绷的弦陡然断裂,所有理智随之消遁,仅凭着本能驱使往前,似一个煞神走入黑夜。 灯笼掉在地上,被风吹灭前,照射出一个高大孤傲的身影。 “砰”的一声,屋门被人一脚踢开。 屋内一片静寂,窗户半开,透进微弱的光。 屋里只有秦玥一人,她静坐在窗前,镇定自若地看着破门而入的人。 四目相对的一刻,戚少麟了然,这场博弈,最终还是秦玥赢了。 进萧洵府中之时,他就明白,秦玥多半是在试探他,激他显形。可即便是知道如此,当亲眼看到她与萧洵情孚意合,他还是心甘情愿地落入陷阱。 他了解秦玥,秦玥也是了解他的,懂得他的软肋在何处。 他不再伪装,沉声开口道:“阿玥。” 昏暗中,他看不清秦玥的面容,只听到她喜怒不辨的嗓音:“叫错了吧,不是应该唤我‘阿姐’?” “阿姐?”戚少麟自嘲地笑了一声,“你知道吗,就算是那个傻子,他也最想叫你阿玥。之所以叫阿姐,不过也是装作乖顺,博取怜爱罢了。” 同样都是伪装,这与他装傻,又有什么区别? 秦玥不愿再与他虚与委蛇,她语气渐沾染怒意,直截了当地质问他:“戚少麟,耍我是不是很有意思?” 过去那么久,他依旧是那个狂恣肆意的侯府世子,行事只按自己的心意,全然不顾他人的感受。三翻四次地骗她,将她看作一个傻子来玩弄。 “你以为我愿意这样?”戚少麟一步步走近,步履沉沉,“阿玥,我比你还要厌恶装傻。将那个傻子的一言一行全都细想琢磨,再一一复刻,这对我何尝不是一场折磨?” 在他装傻的这几日,秦玥对他的所有迁就,于他而言,既是让他沉溺的蜜糖,亦是要他痛苦的寒刃。他享受着那些难得的亲近,却又不可抑止地胡思乱想。 秦玥对自己究竟有没有动过心,亦或者只是因为那个傻子,爱屋及乌。他不过是一个躯壳,盛放过她喜爱的人。 “没有人要你做这些。”秦玥皱着眉道,他是施行者,又有何立场将自己塑造成受害人。 “当然有人。”戚少麟走出阴影,身形轮廓逐渐清晰,“是你,阿玥。你若是给我留有余地,我又怎么会选这种方式接近你。” 不若如此,他连秦玥面都不得一见。 秦玥听他这样的谬论,不由得觉得好笑,“戚少麟,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会顺着你的意愿,我有我的想法,想过我自己的人生。该说的话我在侯府里已经和你说了···” “那些两不相欠的话,我从没听进去。”戚少麟打断她的话,认真道,“从当初你带我出荒野开始,我们之间就注定不会两不相欠,这一辈子都是要在一起的。” 他不是迷信之人,前世来生未可知,可这辈子他只认准了秦玥。 秦玥低声喃喃:“你疯了。” 戚少麟嗤笑道:“是,我是疯了。” 疯得满脑子只剩下她,哪怕不惜性命,不惜尊严,也要和她在一起。 秦玥道:“戚少麟,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可喜欢是尊重,是坦诚,你对我又是怎样?我喜欢你口中的那个傻子,是因为他从不曾强迫欺瞒我,他和你不一样。” 窗外雷声隐起,又快下雨了。 “自然是不一样的。”到了她身前,戚少麟蹲下身,抬头看着她,“他只要说几句好话,做几件傻事,就能得你欢心。可我丢了半条命,做尽了力所能及之事,却还不能换你一个正眼。” 他语调变了变,仿若哀求一般:“阿玥,你也看看我吧。” 一声惊雷响起,闪电交加,照得一室敞亮,霎时后又退去。 这如白驹过隙般的间隔里,秦玥看到一人伏在她膝前,那张兀傲矜贵的脸,宛若被雨水打湿一般,留有两行湿迹。
第90章 雷声隐作,几乎快要将戚少麟的话音全部掩盖。 秦玥面容隐没在黑暗中,声音也显得不太真切:“我要怎么看你?每次我见到你,就会想起从前你对我做过的那些事。我很感激你帮了秦家,所以不会再去计较,但我同样没法忘记。” 她缓缓道:“戚少麟,如果现在有一个人将我软禁强迫,威逼利诱,甚至要终身禁锢我在他身边,做他的禁|脔。到最后,他只说这全是因为喜欢我。那么你也愿意我摒弃前嫌,与他重归于好吗?” 她许久未对自己说过这么多话,戚少麟身形一怔,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他当然不愿意,若是现在让他知道有谁对她做过其中一件事,他断会杀了那人为她泄恨。可这一桩桩,一件件,确确实实是他当初犯下的。 他是罪人,他是恶魁。他错在没有早早认清自己的心,等醒悟之时,早已嗟悔无及。 他不做辩解,开口道:“覆水难收,从前种种我无可转圜。阿玥,你若是觉得不解气,就是再刺我一刀,我也绝无二话,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补救的机会。” “当初恢复记忆,从离开泾州那一刻开始,或许我就明白自己已经喜欢上了你,只是我一直不肯承认。即便是知道你利用我,要杀我,我也放不下,一心想要得到你。我从未想过要终身囚禁你,你离开侯府那日,放在我书桌上的是一纸户籍。” 他伸出手,覆在秦玥膝上,“阿玥,我只是想娶你为妻。” 毫无意识下,他感觉到有滚烫的液体滑过脸颊,等他回过神,才发现那是眼泪。 母亲离世后,在别庄那几年,幼年的他曾哭过无数次。从那时起,他就知道流泪是弱者的行为,除了彰显自己的无能,别无用处。分明只有那个傻子才爱哭,怎么他也成了这样? 屋内半晌没有回应,恍惚中,戚少麟好似听到一声叹息。 秦玥垂眼看着腿,轻声道:“既然无可转圜,又有什么补救的机会?” 她淡淡的一句话,在戚少麟眼中,就如同枯枝上抽出的新芽,冒出了毫末嫩绿。他抓住这一线希望,手上微微用了几分力,恳求道:“我只求你别再躲着我。” 秦玥蓦地站起身,摆脱他的手,“你别来纠缠,我自然不会躲你。” 她有些无奈道:“戚少麟,就让一切过去吧。以你的身份样貌,京城哪家女子你娶不到,何必执着于此。” 戚少麟由下而上仰望着她,像个虔诚的信徒,不悔不改, “因为她们都不是秦玥。” ··· 夜静更阑,萧洵将师弟送到门口,春雨料峭,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将油纸伞递给她,他劝道:“还在下雨,你明早再走吧。” 秦玥接过伞,婉言推辞后道:“师兄,今日麻烦你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你是我师弟嘛,这是应该的。”萧洵看了一眼外面等候的马车,压着嗓音好奇地问她:“那个世子真是装的?” 秦玥不自在地点了点头,连她都觉得戚少麟这行径实在太过丢人。 “这事也希望师兄你能保密,否则被人听到了,恐怕引起什么是非。” 萧洵哈哈笑了两声,爽快道:“放心,我只留着以后当面笑话他。” 道别过后,秦玥撑着伞踏上马车。 步入车厢,她将伞收起放在一旁,与车内另一人隔着距离坐下。 戚少麟眼眶还有些发红,过了那个劲头,他也恢复了寻常人的羞耻心,颇有些尴尬地别过头。 伴随着淅淅沥沥的雨声,车身缓缓抖动,驶出巷道。 身旁良久没有动静,他回首,发现秦玥背对着自己,额头抵在车壁,看上去有些疲倦。他适时开口道:“阿玥,你冷不冷?” 秦玥没有回复,而是道:“戚少麟,明日一早,你就回去,以后也不许用这个借口来我府上。” 戚少麟试探着确认:“那你答应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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