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一下,大殿内顿时热闹起来,恭贺之声不绝于耳,又有不少人离席敬酒,你来我往的,热闹非凡。 李璨坐在那处,脑中浑浑噩噩的,方才怕大伯母忧心勉强吃的几口东西,似乎在喉头涌动。 她知道不能继续在大殿内待了,只恐会吐出来,那样便太过失态了。 “大伯母,这里面太闷了,我想出去透透气。”她转过小脸,若无其事地看向林氏。 “大伯母陪你。”林氏不放心她。 “不用的,大伯母。”李璨摆摆小手:“我一会儿就回来。” “那你别走远了?”林氏不放心地叮嘱她。 她本怕这孩子伤心,但见她除了脸色有些微苍白之外,并无异色,应当是真嫌这殿内太闷了吧。 望着李璨带着糖x糕走出去的身影,她不禁含笑摇了摇头,她本以为这孩子心里早有太子,见太子赐婚一定会伤心难过。 眼下看,是她多虑了,想是这孩子年纪尚幼,还不曾开窍呢。 李璨跨出大殿的门槛,却瞧见殿前广场之上灯火通明,许多内监与宫女来回穿梭忙碌。 她强忍着心口的难受,仪态端方地穿过广场,出了集英殿。 殿门外,前头有一池碧水,四处葱茏的花草上悬着的宫灯倒映在水面之上,瞧着颇有意趣。 她加紧了步伐奔入,蹲下身在花草的掩映下张口便吐。 “姑娘,没事吧?”糖糕心疼极了,忙替她拍着后背顺气,眼眶都红了。 李璨本就不曾吃几口,并未吐出多少东西,但却干呕了许久才停住,她蹲在那处一动不动,昏黄的灯火照亮她精致无瑕的侧颜,泪珠儿顺着苍白的小脸直直地往下滴。 “姑娘……”糖糕吓坏了:“您别哭,有什么事咱们回去再说……” 她有心想去请大夫人来,可又不敢丢下姑娘一人在此,心中真是焦急万分。 “璨璨?你在哪里?” 不远处,传来赵音欢的声音。 “是九公主。”糖糕听出来了。 “我没事。”李璨接过她手中的帕子,擦了一把眼泪:“你应一下她。” 糖糕见她不哭了,才松了口气,站起身扬声道:“九公主,我们姑娘在这处。” 李璨随后站起身。 糖糕忙扶着她往赵音欢的方向走。 “璨璨。”赵音欢走上前,凑近了笑嘻嘻地问:“你出来怎么不叫我?” 她瞧见李璨很是欢喜,迎上去就握住了她的手,方才在大殿她便想招呼璨璨来着,奈何坐得有些远,不大方便。 她身后,几个宫女跟上来站住了脚。 “不是,我方才有些难受,有水吗?”李璨勉强扬起唇角,露出些许笑意来。 “你又吐了?”赵音欢一听便知,忙朝那几个宫女伸手,立刻有宫女送了一盏水上来。 糖糕忙接过水盏,伺候李璨漱口。 李璨清过口之后,才点点头回赵音欢道:“方才上的那道如意鳜鱼太腥气了,一时不曾忍住。” “是因为鱼腥吗?”赵音欢有些意外:“我还以为是父皇给六皇兄赐婚,你一时承受不住……” “怎会?”李璨弯眸笑了,清澈的眸子在晃动的灯火中似潋滟起盈盈水波:“他被赐婚,我求之不得呢,往后他可就分不出神来一直管着我了。” “当真?”赵音欢将信将疑:“我从前一直以为你心里是有六皇兄的,还想劝你别在他这一棵树上吊死呢。” “那是你想多了。”李璨上下打量她:“对了,你怎么样了?伤都好了吗?” “都好了呀。”赵音欢摊开手,欢快地蹦了蹦:“你看,活蹦乱跳的吧?” “好了就好。”李璨放心了:“我之前一直想到宫里来瞧你的,可惜不曾等到机会。” “我知道的。”赵音欢拍了拍她的肩:“你我之间,不必多言。” 李璨抬眸,与她相视一笑。 “那咱们明日去听戏,吃酒,庆祝一下你半解脱了,你敢不敢去?”赵音欢上前挽住她。 “别同我用激将法。”李璨轻轻推了她一下,小脸上的苍白在叫夜色全然掩映了:“你能出宫,我就能去。” “放心,我肯定有法子出去。”赵音欢胸有成竹,又忧心她:“不过,万一六皇兄再去捉你怎么办?父皇今儿个可不曾松口说不让他管你了。” “他才有了未婚妻,周家明日定然也要办宴席的,以后还会有各种宴请,这几日他应当顾不上管我。”李璨垂着浓密的鸦青色长睫,轻眨间犹如蝶翼扑闪:“不然咱们换个地方吧?上次,赵明徽不是说他知道西池那里有一个好去处的吗?” 西池在帝京城西门外,是个地域极广的湖泊,一年有三季是用来练帝京水师的,只有夏季才许人去瞧景致。 是以一到夏季,西池边总是热闹非凡。 西池边上设有不少铺子,都是很有趣的去处,她从前从未涉足过。 “咱们出城去?”赵音欢摸了摸下巴:“这个主意好,这样六哥想找也找不到咱们,等会儿我就去跟赵明徽说。” 她说着,想起一桩事来:“对了璨璨,阿鹞回来了,咱们带她吗?” “阿鹞?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曾听闻?”李璨清澈的眸子中满是疑惑。 阿鹞全名夏婕鹞,是长乐长公主的养女,与李璨三人也是自幼相熟的。 她本是长乐长公主的准儿媳妇,可不料天有不测风云,长乐长公主唯一的嫡子去边关历练,为国捐躯了。 夏婕鹞追随着长乐长公主在边关为故去的未婚夫守灵,已然三年了。 长乐长公主有感于她的痴情,便认下她做了养女。 “也就今日,随周汉青一道回来的。”赵音欢解释道:“父皇这接风宴办得又迅速又隆重,便无人在意到七皇姑她们回来的事。” 长乐长公主是乾元帝的胞妹,排行第七。 “那她们怎么不曾来赴宴?”李璨不由问。 “这么远的路,舟车劳顿的,七皇姑她们是女子,哪里比得了那些儿郎。”赵音欢道:“想来,是累着了,到帝京都没进宫,便回长公主府休息去了。” 李璨微微颔首。 “璨璨,要不咱们还是不叫阿鹞了吧。”赵音欢想了想道:“她素来最是端庄守礼,与咱们不同,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喊她的好。 改日咱们一道去瞧她就是了。” “也好。”李璨心不在焉的,并不大在意。 “好了,咱们快进去吧。”赵音欢牵过她:“出来时间太久了,不妥。” 李璨其实想就此回去,但赵晢才被赐婚,她就提前离席回家,不免叫人诟病,或许还会被有心之人利用起来,大做文章。 想到此处,她便歇了心思,任由赵音欢牵着,回了集英殿。 赵晢远远地瞧了她一眼,一直微攥的手松开了。 李璨垂着眸子,不曾瞧向赵晢那处,赵晢是有婚约的人了,她不会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坐回大伯母身边,赵音欢先去与赵明徽说了话,回头又来找她了。 林氏面带笑意,柔和地瞧她与赵音欢言笑晏晏,不时便开怀的笑一笑,不像伤心难过的模样,才算是彻底放了心。 但也有些遗憾,这孩子与太子是极为般配的,便是家里的婆母也都觉得,太子对这孩子有所不同。 只可惜,两人没有那缘分。 不过,这也都不打紧,只要是心儿不在意的,便都不重要。
第96章 是时候该分道扬镳了 筵席散时,李璨挽着大伯母往外走,赵明徽跟上来同她说话。 赵音欢这么晚了自然不能出宫,不过她舍不得李璨同赵明徽,便也跟着,说要送他们到宫门口。 黑夜中,十数步才有一盏灯笼,沿途都是三三两两的群臣与家眷们,不走到近前,也分不清彼此谁是谁。 一行人如此说着话儿往外走,倒也热闹。 赵音欢话多,拉着赵明徽说个不停,李璨只在旁听着,偶尔被问到才会回上一句。 她不时地看看满天繁星,禁不住想起小时候在宫里,跟赵晢在凝和宫看星星的日子。 天空还是那样的天空,人却不是从前的人了,他们早都已经长大了。 其实,赵晢早就变了。 只有她还固执地以为他与从前一般,现下好了,她清醒了,是时候该分道扬镳了。 赵晢步伐不紧不慢,跟得不远不近,抬眸望着前方,宫灯黯淡,无人察觉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前头那道纤细的身影。 * 翌日,晌午。 “璨璨,璨璨!” 李璨在睡梦之中叫人来回晃动,听声音好像是赵音欢。 她推开手臂上那只手,缓缓睁眼,床幔已然高高悬起,她叫窗口处的日光一刺,忙抬起绵白的小手,掩住双眸:“亮……” “亮什么亮,都什么时辰了,你怎么还在睡?”赵音欢一叠声地催促她:“快点起来,快点,我和赵明徽都预备好了,就等你了。 你不会是忘记了咱们昨晚的约定了吧?” “我没有。”李璨揉了揉眼睛,眯着眸子缓缓适应光亮,像只叫人扰了清梦的小猫儿:“我只是不小心睡过了……” 昨晚回到鹿鸣院,她没给自己时间去想东想西,沐浴过后用了一碗安神汤,倒头一觉便睡到了这光景。 都说一醉解万愁,她不能吃酒,觉得睡觉似乎也挺好的,只要睡着了就什么也不会想,什么也不知道。 “快起来,别磨蹭了。”赵音欢伸手拉她:“去晚了,那地方可没有厢房了。” 她说着又吩咐:“糖糕糖果,你们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你们家姑娘起身?” “来了。”糖果方才便在取衣裳了,这会儿捧了衣裳来,朝着糖糕使眼色:“糖糕,快来帮我。” 昨儿个晚上,姑娘睡了,糖糕便同她说起忧心姑娘今儿个出去玩的事。x 她便劝了糖糕,她们该支持姑娘出去玩的,太子殿下都是定了亲的人了,就不该再那样管束着她们家姑娘。 再说了,都这样了,姑娘凭什么还继续听太子殿下的话? 她本来以为太子殿下以后一定会娶她们家姑娘的,谁知道一个周羡如就给抢走了。 哼,她们家姑娘那么好,太子殿下是没有娶她们家姑娘的福气。 糖糕不曾言语,低头上前帮忙了,眉目间到底还是藏了些忧心。 她倒也觉得糖果说得有几分道理,可光她们说有什么用? 姑娘若是叫太子殿下捉住了,还不是要受罚?她担心的是这个。 李璨才睡醒,任由婢女们伺候着穿衣梳头,殃殃的看着没什么精神。 “眼睛睁大点。”赵音欢拍了她一下:“我跟你说,我可替你打听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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