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这次也是,她入主中宫,头上又没有太后辖制,也算是这世上最风光的女人了,可魏姝突然在宫宴上晕倒,只需张太监喊一声是被自己克的,瞬间就又把自己打回了二十年前。 谁能相信,她都做了皇后,压制自己的不是她的婆母,而是她的侄女呢? 郭皇后想到这儿,自己都觉得自己活得可笑。若不是时机不对,她真想魏姝就这么死了才好。 郭皇后吐出一口浊气,又问魏婧:“说起来,还是多亏有你才救下崇宁,你和嘉王白天一起翻找医案,他可有对你另眼相看?” 魏婧摇头道:“嘉王全幅心神都在崇宁姐姐身上,对我并没有别的意思。” 郭皇后面露失望,又一次想若是没有魏姝就好了。 可偏偏先皇遗孤的身份,就是魏姝的保命符,郭皇后便是有心,也不敢真对她做什么。 魏婧隐约猜出些郭皇后的心思,趁机再次提议道:“等崇宁姐姐醒过来,母后不如就遂了她的心意,促成她和嘉王复婚,等她去了西北,母后至少也能眼不见为净。” 想到今日在宫宴上的难堪,郭皇后有一瞬间的心动,但还是拒绝道:“你父皇不会同意的,而且,西北这么大的权势,若不能为你皇兄所用,到底可惜。” 说到底,郭皇后心里更在意的还是自己儿子。 魏婧微微垂了眼,掩下心中的失落,突然说道:“西北也不一定就是谢兰臣的,老靖西侯还有一个嫡子,因为幼年丢失,最后谢家才是谢兰臣当家作主,但我听说,最近那个嫡子快要找到了。” 郭皇后不以为意道:“找到了又能怎样?谢兰臣已经是嘉王,他在西北经营多年,根基哪里是一个才被接回家的孩子能比的?” 魏婧道:“但我还听说,老侯爷去世前,好像留了什么密令,谢兰臣只是代管西北,若寻回嫡子,还是要嫡子当家的。有此密令,若再加上大安襄助,嫡子还是有一争之力的。” 郭皇后怀疑地看向魏婧“你打哪儿听来的这些?” 谢家丢失嫡子的事不是秘闻,魏婧会知道并不奇怪,可密令什么的,郭皇后尚不知晓,魏婧整日深居宫中,又是如何得知的? 魏婧自然是从梦里得知的。 但梦到未来这种事,她自己相信,旁人却只会觉得无稽,于是魏婧回道:“白天宫宴开始前,我偶尔路过一处假山旁,恰好听见两人正在议论此事,只是未曾看清说话的人是谁。” 郭皇后闻言,若有所思了半晌,表情慢慢慎重起来,最终说道:“此事暂且不要告诉别人,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稍后等我回到长春宫,你再仔细同我说说当时的情景。”
第21章 21、放肆 魏姝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永乐宫的寝殿里,她略一偏头,便看到了守在自己床头的郭皇后。 郭皇后发觉魏姝醒来,几乎要喜极而泣:“我就知道你会没事的!” 冉嬷嬷立刻跟着说道:“公主晕倒后,皇后娘娘寸步不离地守在公主身边照顾,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吃,昨夜更是一整夜没敢合眼,现在公主醒了,娘娘终于能松口气了。” 一直守在隔壁的太医听到动静,也匆忙赶过来,要再次为魏姝诊脉。 郭皇后扶起魏姝,让她靠坐在床头,刚要拿过她的手腕,魏姝却突然抬手按住了自己心口。 她大病初愈,面色苍白脆弱,皱眉捂着心口的样子,简直像是又要晕过去。 郭皇后当即眼皮一跳,急忙招呼太医上前查看。 太医仔细诊过脉后,却回道:“公主的病已经好了大半,将养两日便没什么大碍了。” 郭皇后仍不放心:“那她方才怎么又心口疼?” 太医也有些奇怪,他的医术虽不如庄太医,但也算高超,依脉象上看,崇宁公主并不像是心肺有所不适的样子,但谨慎起见,还是询问魏姝道:“公主是怎么不舒服,可否详细描述?” 魏姝道:“刚醒过来时,倒不觉得有不适,方才皇婶靠过来,才又开始觉得胸闷发晕了。” 屋内众人闻言,瞬间都想到了郭皇后克魏姝的事。 老太医有些无措地立在当场,不知道这病自己还该不该再看下去。 冉嬷嬷先忍不住道:“皇后娘娘视公主为己出,对公主爱护有加,公主若是听信谗言,信了什么刑克不刑克的话,岂不是寒了娘娘的心? “再者说,皇后娘娘在公主身边守了一整晚,若真克公主,公主焉能平安醒来?” “皇婶对我有多好,我当然知晓。”魏姝看向郭皇后道,“晕倒的时候,恍惚间我好像看到了父皇,父皇嘱咐我务必离皇婶远一些,我还辩驳说皇婶待我很好,父皇又说,他让我远离皇婶,不是因为皇婶不好,而是我们两人命格不合的缘故。 “我原也不信,可皇婶刚才一靠近我,我果然开始心口发痛,这会儿离得远了些,心痛倒缓解不少。” 昨日魏姝刚晕倒时,尚有一丝意识,恰好听到了张公公当时的话。 先前两次发病,因为年岁太小,魏姝根本不记得。但昨天那种身体完全失去控制、胸口仿佛被压上重物不能呼吸的感受,魏姝现在回想起还有些后怕。 郭皇后还是裕王妃的时候,魏姝和她几乎没有任何交道,及至郭皇后入主中宫,魏姝又恰好守孝,期间不曾参加过任何宴会。仔细算来,除了幼时的那两次宫宴,昨天是魏姝和郭皇后共同出席的第三场宫宴。 魏姝并不信命格之说,可统共三场宫宴,她却场场发病,倒也不一定是郭皇后蓄意害她,但必然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索性魏姝便假托梦到父皇,趁机和郭皇后隔开,既杜绝了不妥,也省得看郭皇后在自己面前虚伪地扮演慈母了。 冉嬷嬷却还要再为郭皇后辩驳。 同样守了魏姝一夜的张公公,突然哭道:“先皇就公主这么一棵独苗,不管是真克假克,哪怕只是图个心里上的安慰,也请皇后娘娘以后避一避公主吧。” 张公公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郭皇后再坚持留下,就有故意迫害魏姝的嫌疑了。 尽管她已经看出魏姝的不适是装的,可谁让魏姝有个好父皇呢,真是死了也不让自己安生! 尤其是当着一屋子宫人和太医的面,自己竟被一个太监当面驱赶,郭皇后心里既愤怒又委屈,面上却还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对魏姝道:“看到你醒过来,我就放心了,你且先好好养病,过几日我再来……差人来看你。” 郭皇后维持着最后的一丝体面,带着冉嬷嬷悻悻而去。 郭皇后一走,全程垂着头装聋作哑的太医,这才重新活过来,斟酌着重新为魏姝开了药方,张公公又伺候魏姝用过药和早膳,这才说起魏姝晕倒后发生的事。 张公公红着眼道:“要不是及时找到医案,公主说不定就……好在公主及时醒了,要是公主有个三长两短,老奴到了地下,怎么给先皇交代呢?不过公主放心,老奴已经把那医案给抄下来了,好生存放着,只盼再也用不着,但真到了要再用的时候,一定不会再让公主像昨天那般凶险的。” “张伴伴有心了。”魏姝宽慰张公公自己已无大碍,才劝动他下去歇息。 永乐宫里,魏姝的家私还没搬完,原先的宫人也还在,并不缺人照顾。 魏姝担心昭儿昨晚没见到自己,一个人在家还不知道怎么样,正要差人去趟公主府看看,可一抬眼,却瞧见平宁公主和文宁公主竟然领着昭儿走了进来。 “昭儿怎么来了?”魏姝既惊喜又怕被昭儿看出端倪。 昭儿却已经小步跑上前,努力踮起脚,委屈地扑在魏姝身上。 魏婧在昭儿身后说道:“听说姐姐醒了,特意来看看姐姐,路上先是遇到了文宁姐姐,随后又恰好遇到嘉王,嘉王有事要去勤政殿,我们便顺便把昭儿带来了。” 织云也跟着昭儿一起来了,此刻看见魏姝的病容,眼圈都红了,又听见文宁公主提到嘉王,急忙解释道:“小郡王昨天没等到公主,哭了半宿,今天一早听说公主醒了,奴婢便央了嘉王带我们进宫。” 宫内规矩森严,织云虽是宫里出去的,但要想再进却不容易,只能跟随嘉王一起进来。不过,碍于有外人在场,织云没提昨晚找嘉王哄小郡王的事。 魏姝把昭儿抱上床,这才发现他眼睛又红又肿,知道是他哭多了的缘故,顿时心疼不已,哄他道:“让织云先带你用冷玉敷敷眼睛,好不好?要不等会儿眼睛该疼了。” 昭儿见到了魏姝,心神安定下来,学着自己以前生病时魏姝对自己常做的那样,用自己的额头贴了贴魏姝的额头,没有感觉到异常,这才嗯了一声,乖乖地让织云把自己抱下去。 待昭儿离开,魏姝才分出心神,让宫人们给两位公主看座倒茶:“恕我不能起身招待了。” “都是姐妹,你又是个病人,何必这样客气。”文宁公主有些别扭地看了魏姝一眼,又说道,“昨天着实被你吓一跳,便特意带了点儿人参燕窝给你补补。”倒不是因为她好心,而是因为心虚。 昨天文宁刚嘲笑完魏姝,魏姝突然就晕了过去。好在大家当时的注意都在郭皇后身上,否则自己一定脱不了干系。也好在魏姝今天醒了,要是魏姝没醒,自己十有八九也要受追究。 “多谢姐姐好意。”魏姝让人收下礼物,又转向魏婧道,“也要多谢妹妹,我听说昨天多亏有妹妹在,我才侥幸捡回一条命。” 魏婧推辞道:“我并没有做什么,都是姐姐运气好,如果姐姐真要感谢,倒不如谢谢嘉王,若非有他一目十行,也不一定就能及时找到那本医案。” 文宁公主在边上悄悄翻了个白眼,说道:“方才路上遇见嘉王,我见他双眼通红,与昭儿不相上下,想是因为担忧妹妹,夜里也忍不住落泪了呢。嘉王和妹妹之间到底还有昭儿,关系不比常人,哪里用得着一个外人替他讨谢呢?” 文宁公主特意加重了“外人”两个字。 魏婧面露尴尬,对魏姝道:“是我僭越了,姐姐见谅。” 魏姝只笑了笑:“等我病好了,你和嘉王自然都是要谢的。” 不过,魏姝对谢兰臣为自己哭这件事却存疑。 在她心里,谢兰臣无疑是个心软的好人,可即便如此,她也想象不出谢兰臣为谁哭泣的样子,甚至光是这样想想都觉得怪怪的。 文宁公主和魏婧算是自小长大的,但和魏姝却都不太熟,彼此之间也没什么能聊的话题,客气过几句,便有些没话说了,魏婧趁势告辞道:“姐姐大病初愈,还需多加休息,我见姐姐气色还好,也就放心了,就不多打扰了。” 文宁公主也随后告辞,但却故意多磨蹭了一会儿,没和魏婧一起离开,而是等魏婧走远了,她突然对魏姝说道:“有句话我要提醒你,你信了就信,不信就当我没说过。我知道你想和嘉王复婚,方才路上遇见嘉王,我瞧着平宁看嘉王的眼神不太对,我不好形容,总之你多提防着点总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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