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醒他。”沈湛的声音毫无起伏。 “是!” 话落,黑旗卫直接将满满的一桶水泼向昏倒在地的路徐安身上,几乎是一瞬间,路徐安整个人一哆嗦,应激地叫了一声就坐起身来。 路徐安张惶地环顾四周,最后才将目光看向坐在台阶上的沈湛。 这几日在牢狱他过得跟鬼一样,吃不饱,穿不暖,偶尔还有老鼠钻他裤子,想想以前在犯月的日子,这里简直是噩梦! “沈…沈…沈小侯爷……”路徐安全身颤抖着,跪着朝台阶爬去,“沈小侯爷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我是做了许多错事,但那些都是孙琨乾指使我干的呀!” 沈湛道:“是吗,本侯听那晚你提到孙琨乾身后有人,想着你应该是知道些什么?” 路徐安眼神飘忽,想了想道:“我…我也是猜的,我什么也不知道,还望沈小侯爷明察秋毫呀!” 沈湛眼神淡漠,看不见一丝波澜,见路徐安磕头磕得头都快破了,不耐烦道:“进了牢狱就没有再出去的,你不如好生交代清楚,本侯还能留你一命,否则连全尸都没有。” 路徐安吓得鼻涕眼泪直流,喊道:“我真的不清楚啊,沈小侯爷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也是从前两年才知道孙坤乾一直再跟人联系,他压榨百姓,作假税收,都是授了那个人的意思,除此之外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沈湛道:“孙琨乾你不知,那孙金兰呢?本侯相信同睡一张榻的夫妻,你没能从孙金兰口中知道点什么?” 路徐安愣住,想了许久,脸上突然闪过心虚,颤颤道:“我是…是知道件事,也是很久以前了,那时孙琨乾也没上任犯月知州,有回我媳妇喝醉了酒……好像是提到……孙琨乾和她不是亲兄妹。” 其实审理路徐安等人之事大可以在犯月完成,但平定犯月之乱不久,沈湛率领黑旗卫调查了孙琨乾住处,才发现关于他一切痕迹都被抹了个干净,且孙金兰,孙心苒,孙府管家,三个人都消失了。 这些不可能是孙琨乾一人做的。 唯一能解释的,那晚知州府暗处还有人,他们就在等着最后孰输孰赢,若是孙琨乾输了,那他在犯月的一切都会被抹个干净,连同知道他底细的人都得消失。 沈湛神色复杂地看着底下的路徐安,道:“你说他们不是亲兄妹,你是怎么得知的?” 路徐安道:“这……这都过去多少年了,我不记得了,就是孙金兰喝醉酒说的,那时我也没在意。” 沈湛道:“你曾说孙琨乾身后有主子,你可知那个人的来历?” 路徐安慌慌摇了摇头:“不知,不知,但我知道孙琨乾每次跟那个见面都会约在城外一处田庄,我之前也派人去偷偷瞧过一次,但……但被发现,人还死了。” 沈湛不摩挲着手里的扳指,似在思忖。 带回牢狱审问的这些人,说对孙琨乾了解吧也不了解,说不了解吧也倒是能指认的上他的罪行,说了解吧,连他会武功都不知,就连路徐安这个在他身侧待了十多年的妹婿都不知。 这样的人,心思到底有多深。 正在这时,就听吱呀一声,岳扬推开门,跛着走了进来,抱拳道:“少主公,刚刚顾万矾已将军械之事全部交代清楚,那批南下的军械果然是从送到犯月的,而经手这军械的人……是渝州叶家的。” 沈湛摩挲扳指的手骤停,想起那次在雪月沁园见过的那个姓柳的管事,看了眼战栗不能言的路徐安,朝岳扬道:“顾万矾还说什么?” 岳扬神色不自然的流露出嫌弃:“还没开始问呢,他就已吓昏过去两次,问他十句话,十句话都说不清楚,能问的昨日也都问过了,想来是问不出什么了。” 他清了清嗓子,又道:“少主公,渝州叶家是表姑娘的母家,我们下一步该如何?是直接下书渝州知州查封叶家,还是说少主公另有安排?” 沈湛眼眸深邃:“查封叶家,让渝州知州将有关涉事之人关押送京。” “是,属下这就去办。” 岳扬跛着脚前一步刚走,后一步秦霄就走了进来,抱拳道:“少主公,太子殿下,楼太傅到犯月关了。” “什么?!”路徐安闻言浑身颤栗,面如土色,伏在地上更卖力的哀嚎:“沈小侯爷饶我一命吧,我把我知道的都抖干净,您饶我一命吧。” 沈湛充耳未闻,起身下台阶,对门口的黑骑卫说道:“暂时留他性命,关进大牢。” 路徐安倏然抬起头,还未来得及高兴,就听沈湛又补了一句“回京问斩”,又吓昏了过去。 又是几日过去,连续几天的雨,伤患好得差不多,圣上的圣旨随之下达,四镇面临百废待兴的局面,太子以及楼太傅,还有新到任的犯月知州快马加鞭总算在第七日赶到犯月。 太子亲临这个消失传下来,桉镇的百姓不知多高兴——那可是太子啊,未来的天子,能一睹容颜也算是今生福气了。 谁知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是两日过去,太子去了祷圩镇,玉秋镇,楠镇,却独独没来桉镇。 战场转眼就过去了小半月,在临着回犯月城前,桉镇医庐难得办了场宴席。 也是这场宴席上叶泠雾才得知孙、路、赵、顾,王家五家皆是被抄了家,府中上下全被流放的消息,年初才上任进京的顾、赵,王三家也没能保全,而几位知州府的大人则被革职官职,关进大牢。
第89章 别来无恙 这日午后,叶泠雾跟着沈月儿,姜兰嫣在医庐里看书,外面忽响起吆马勒缰声,院子里随即来了个小女使,说外边有个俊俏的小郎君找。 三人出去,就见医庐门外停候着一辆马车,马车上吊儿郎当的靠坐着个红衣少年,手中捏着缰绳。 好几日没见,沈辞清瘦了不少,好在脸上不见疲态,依旧意气风发。 他一见叶泠雾出来,脸上总算有了微笑:“别来无恙?表妹妹。” 叶泠雾顿了顿,朝他福了福身子:“别来无恙,二公子。” 沈月儿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了一圈,淡淡一笑:“二哥哥,我也是你的四妹妹,你怎么不问我是否别来无恙?” 沈辞屈起右脚,将右手漫不经意搭在右膝盖上,没有感情道:“四妹妹,别来无恙?” 沈月儿满意地莞尔道:“别来无恙。” “我说你们啊可真麻烦,”马车窗户被一只玉手撩开,露出沈盼儿那张傲娇的玲珑小脸,“恙来恙去的矫情死了,还不快上车回犯月城了。” 六月入夏,田间绿油油的,沈辞一手拉马缰,伴随着车厢里的笛声,在田间小道上压在长长的车轮印子。 马车赶在夕阳落下之际抵达犯月,犯月城内依旧繁华,不似四镇那般萧条,但在这小半月的时间里,却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化。 尤其是犯月城中的商户,这些年经历了路家的压迫,以及假税收的剥削,本以为日子已是黯淡无光,谁知沈小侯爷和太子一来,如今的犯月可谓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老沈宅内热闹。 案几上的小金炉冒着一丝轻烟,沈老太太端坐在上首,额头戴着金银双喜纹深色抹额,面色还有些白,说话声也弱,想来这些日子操劳过多的缘故。 座下左侧依次是太子,楼太傅,右侧则是沈湛,姜家夫妇。 经过这次战事,沈老太太待姜家夫妇也不似以往那般淡漠,今晚老沈宅备下宴席,沈老太太还特地派人去请来的姜家夫妇。 叶泠雾随同沈家小辈,姜兰嫣一道进入宅邸,进了厅堂就先给沈老太太行礼,然后是太子,太傅,沈湛,之后是新上任的知州,最后才是姜家夫妇。 虽说这厅堂内最尊贵的是太子,但最惹眼还是一袭玄色宽袖鹤纹锦袍的沈湛。 男人长发如墨,金冠束发,深邃不见底的眼眸淡淡扫了眼并肩进屋的叶泠雾和沈辞,薄薄的嘴唇好看地抿着。 早在进宅邸前沈辞就提醒里面有贵客在,所以在见到太子时,叶泠雾的表情倒还是没有过多惊讶。 该说不说,太子虽相貌平平,但气质却成熟稳重,待人也温和亲近,脸上没有刻意保养,有着不少皱纹,一袭苍青色锦袍不张不扬,除了手上带了一枚翡翠扳指外,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一个昂贵之物。 而楼太傅自是不用说,好几月没见,脸上的胡子更长,更密了。 自打从沈家小辈进来后,楼太傅就很沉默,大抵是因为沈辞的缘故,毕竟几月前沈辞在众人面前戏说楼家小辈那些个丑事,一度闹得沸沸扬扬,圣上听后都斥责了楼太傅教子无方,这梁子算是结大了。 待太子发话,几个小辈才按次序坐下。 “都说病来如山倒,沈老太太向身体硬朗,这次是真累着了您,吾从京城带来了几贴强身健体的滋补药,沈老太太将喝着,休养些时日再回京亦不迟。”太子不急不缓地说道。 叶泠雾闻言朝上首看了一眼,瞧着沈老太太的脸色确实不好,听太子这番话似在劝沈老太太别着急回京城,想来刚刚他们是在商议关于回京的事。 “我这把老骨头倒无妨,就是这些日子苦了这几个小辈,”沈老太太扫了扫座下刚进屋的几人,“在镇上这些日子可把你们忙坏了吧,瞧着你们也瘦了一圈。” 沈盼儿道:“可不是嘛祖母,孙女我在祷圩镇忙活的好几日没好好吃饭了。” 沈老太太挑了挑眉,道:“是吗?我听说你哭哭啼啼好几日,不是嗓子哭坏了吃不下?” 沈盼儿瘪瘪嘴,晒然地低下头。 太子微笑道:“沈三丫头向来是活泼的,今日瞧着没以往在宫里见时有精神,想来这些日子是沈三丫头也不易。” 沈盼儿眼睛一亮:“太子殿下说的极是。” 太子莞尔,又看着沈辞朝:“听说这次援兵能及时赶到犯月接受调遣,还是多亏璟延上城楼点烽烟,也不知璟延你是如何知晓知州府的变故,还有绫弥会进犯犯月的?” 叶泠雾闻言,紧张的手心冒汗。 这件事最好别扯到她。 要是太子知道她母亲与孙坤乾是故人,那估摸着自己还有母亲都得当成前朝余孽来处理了。 沈辞瞥了眼叶泠雾,想着这件事还是瞒下来比较好,现在和孙琨乾沾边可没有一点好处,是以,回道:“其实我也不知其中缘故,早前祖母已告知我大哥来犯月调查的事,那晚只是恰巧路过知州府,听见里面动静极大,没想到情急之下点的烽烟,反倒是让犯月幸免于难。” 话音刚落,宣嬷嬷走了进来请众人移步偏厅,说是晚膳已备好。 连着三四日没合眼,也没好好用饭,太子畅言了今晚势必要不醉不归,众人只得附和称好。 今晚算得上半个家宴,席位是男女同席,入乡随俗,犯月宴席皆是长桌席,一桌足以坐下三人。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204 首页 上一页 57 58 59 60 61 6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