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泠雾态度生硬,回道:“无颜面对那也是你柳家的事,我姓叶不姓柳,管不了那么多的糟心事。” 柳玉萍哽咽道:“是是是,大姑娘说的是,这件事本不该牵连你的,可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做生意打得是主君的旗号,渝州知州奉命暂时查封了叶家商铺,泠丫头也说你姓叶,那这件事你是不该坐视不理。” “……”呵,说话变着法儿一层层的设陷。
第95章 忤逆 叶槐晟见叶泠雾不说话,没忍住道:“我们不指望你救叶家于水火,但你怎么说也是叶家女儿,若叶家真出事,你又能置身事外?” 叶泠雾扯了扯嘴,这两人不去唱戏真是可惜,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说不定还能扬名天下呢。 要是换了以前的她,肯定不吃这套,可自从进了宁北侯府后,她学到了不少,明白家族的荣辱与自身息息相关,所以今日她来也不是真打算袖手旁观。 叶泠雾道:“柳大娘子的弟弟是活该,好好在渝州做生意不知足,还跑犯月去。父亲要是拎的清,这件事后就该跟这种人划清界限,别再因为他而真毁了叶家基业。” 叶槐晟睨了他一眼,道:“你少教我做事,这个忙你倒是帮不帮?” 叶泠雾故作疑惑:“什么忙?” “还能什么忙,当然是你去找沈小侯爷或者沈老太太求情,不然你还真想叶家家破人亡?”叶槐晟没好气的说道,没有一点求人的态度。 叶泠雾闻之一笑,回道:“可是我与沈小侯爷并不熟,父亲这么大帽子给我戴着,你让我去向沈小侯爷怕是行不通的,这些日子他就没回过侯府,我就算想替父亲求情也没那个机会。” 柳玉萍放下丝绢,艰难的回道:“既然侯府见不着,那咱们就去宫外侯着,总归是能等到沈小侯爷人的,或者大姑娘明日跟我一道去探视我那不成器弟弟,若是能碰上沈小侯爷,那也算解了燃眉之急。” 探视? 叶泠雾唇线抿直,还未说话,却听绒秀已忍不住先道:“这不合适吧,昭狱那种地方岂是一个闺阁女儿能去的,何况我们姑娘与柳大娘子弟弟一无交情,二无关系。” 柳玉萍垂着沾上泪珠的睫毛,楚楚可怜道:“是,以大姑娘的身份确实不适合去,可是……”她望向叶槐晟,“主君,您心疼心疼我吧,我们柳家就这一个男丁,我就这么一个弟弟呀,我如何舍得他在昭狱吃苦。” 果不其然,柳玉萍一哭,叶槐晟心就软了,要不是还有外人在,指不定将人搂进怀里。 叶泠雾捧过桌上的茶碗,漫不经心地吹了吹,说道:“父亲想让我跟沈小侯爷求情,既是求情那总得有个章程吧,柳大娘子这又哭又闹的,难不成我到了沈小侯爷跟前也有学她这般,事就成了?” 不知道还以为天下人都跟你们两个似的,一个哭哭啼啼,另一个就心软同意了。 叶槐晟脸色难堪,轻咳了两声,敛了敛神色道:“你说的也没错,既是办事也得有个规矩,这样吧我从渝州带来了一尊玉珊瑚,价值连城,你见到沈小侯爷时给他送去。” 叶泠雾手一顿,眉头紧锁却勾着嘴角道:“看来父亲是懂规矩的,价值连城的玉珊瑚都从渝州大老远带到京城来了,父亲如此大的诚心应该自己送去呀。” 叶槐晟瞧着女儿嘴角边明显的讥讽之意,太阳穴猛的抽搐几下,不愉道:“你有话就直说,拐弯抹角的像个跟父亲说话的态度?” 叶泠雾往后一靠,目光骤冷:“您让我办事有规矩,这个规矩就是贿赂当朝权臣?……父亲,您有把我当女儿吗,你可知沈小侯爷是何人,你可知死在他手底下的贪官有多少,你让我去贿赂他,你这是要女儿赔命?” 叶槐晟瞳孔一缩,心惊,这才后知后觉。 柳玉萍止了哭泣道:“大姑娘想错了,主君他没有那个意思的,我们早听闻沈小侯爷为人清廉,心中甚是钦佩,这玉珊瑚不是贿赂,只是见面礼罢了,大姑娘会错主君意了。” 叶泠雾垂着眼眸,懒得辩解这句话里的真假,干脆道:“让我去求情,可以,那就请拿出叶家没有和犯月路家同流合污的证据,若父亲拿不出来,女儿也没法去见沈小侯爷,更没法替叶家求情。” “嘭——”叶槐晟拍案而起,语气森然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要置叶家于不顾吗,你明知道柳玉宪打着叶家旗号去犯月谈生意的,现在和路家沾边的,能有几个有好下场,我来京城前就已听说还几个刚从犯月上任的管家被流放,眼下渝州知州已查封叶家,难保没有罪名也被安上罪名,我们只能去求沈小侯爷网开一面,你作为叶家女儿岂能袖手旁观!” “叶家女儿?”叶泠雾木讷地眨眨眼,“父亲不说我还以为您忘了,毕竟您膝下没有我照样儿女双全,打从我进这宅邸起,您也未唤我一声女儿,说起来今日要是不来见父亲一面,我都快忘记父亲长什么样子了。” 她嗤了一声,语气毫无波澜:“自懂事起,我这个叶家女儿就被丢到清泉寺,要不是外公把我领回去,我差点熬不过在清泉寺的第二个寒冬腊月,所以父亲觉得‘叶家女儿’这四个字,就能让我乖乖听话?” “你!”叶槐晟的话卡在喉咙里,半晌才道,“看不出,我倒生了个能耐的女儿,如此忤逆生父,你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也没你这个女儿!” 叶泠雾脸色一滞:“父亲说的可是真心话?” 柳玉萍暗觉不妙,抢话道:“当然不是真心的!”她扭了一把叶槐晟,“主君怎能对大姑娘说这么重的话,大姑娘年纪还小,您做父亲的也该多包容些呀。” 叶槐晟好面子,是拉不下脸跟叶泠雾讲好话的,哼了一声道:“她这丫头是在宁北侯府待的翅膀硬了,看不起叶家了。” 叶泠雾闻言背后一僵,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她没有讲话,可她的眼睛已经诉说到嘶哑,她的气愤,她的委屈汹涌无声。 同样的,她又觉着无可奈何。 她本就是没有父爱的孩子,有什么资格伤心父亲不爱自己。 叶槐晟静静看着叶泠雾低头哭泣,沉着脸,一语不发。 柳玉萍心里急的不行:“泠丫头啊,你来之前我叫人做了渝州甜糕,你离了渝州后想必就没吃过了吧,快,邱妈妈,你去端一盘来给大姑娘尝一尝!” 邱妈妈紧绷着脸,赶紧去端甜糕,再进屋时,气氛依旧古怪,她讪笑着将甜糕放到叶泠雾身前的案几上,道:“大姑娘尝尝吧,做这个甜糕的女使是渝州余香坊来着的,手艺最是正宗。” 叶泠雾用丝绢抹去脸颊上的泪珠,瞄了眼那盘甜糕,冷声道:“这来京城还专门带个做甜糕的女使,父亲待柳大娘子真真是好。” 她记得柳玉萍爱吃甜糕,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记得,当初她在柳玉萍的甜糕里加了夹竹桃碎果实,父亲气急了,也不顾夜深风寒,直接把她丢去了清泉寺。 柳玉萍笑吟吟地摸了摸肚子:“主君体贴,念着我怀有身孕还不辞辛苦来京城。大姑娘快趁热尝尝。” 叶泠雾浑身怔住,抬头看了眼柳玉萍的肚子,心里有说不上来的感觉,转而拿起一块甜糕吃了一口。 确实很甜,很好吃。 她心头默叹了一口气,不清不淡道:“叶家的事我会向沈小侯爷开口,”她偏头看着叶槐晟道,“我也不要什么证据。至于柳大娘子的弟弟,父亲是个生意人最会权衡利弊,这个时候叶家就该跟他断了一切联系。” “这怎么行啊,我那弟弟虽不争气,可他也是为了叶家啊!”柳玉萍急得手里的丝绢都被拧成了麻花。 叶槐晟瞥了眼柳玉萍,没搭理,看着叶泠雾的脸色缓和下来:“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眼下保住叶家才是最妥的。” 说着,他又瞥了眼此刻埋头生闷气的柳玉萍,清了清嗓子,视若无睹道:“昭狱那地方进去了哪还那么容易出来,柳家既然那么在意这个男丁,那就该亲自上京城求人,而不是让我们叶家买单。” 柳玉萍倏地抬头,欲言又止半晌,嗔了眼叶槐晟又低下头去。 叶泠雾话到此处,也不想再跟这两人多说些什么,支起上半身朝上首做了个揖:“再过两刻钟老太太也该服侍午休了,女儿先告退了。” “回去吧,回去吧,你啊好好服侍着老太太,帮叶家求情的事有着落了,记得派人回禀一声。”叶槐晟道。 叶泠雾强压下心头的烦闷,回了句“是”,这才起身离开。
第96章 昭狱 快要到大门,叶泠雾却听身后追来了人,寻声回头看去,就见邱妈妈搀着柳玉萍朝她跑来。 “大姑娘,我送送大姑娘吧,”柳玉萍跑个几步就已气喘吁吁。 叶泠雾瞧她怀了身孕还跟出来,似乎是有要紧话说,也不拒绝,兀自往外走,柳玉萍与邱妈妈相视一眼,抬起步子跟了上去。 柳玉萍脸上有些许不自然,丝绢点在嘴边咳了两声,踌躇一会儿才道:“大姑娘,我知道你不喜我,但如今我那不争气的弟弟也是因为叶家才去犯月做生意的,他最是没心眼了,着了道也不知,还请你也为他说两句话吧,不然他这辈子可就毁在昭狱里了。” 叶泠雾微微蹙眉,道:“柳大娘子跟我这些有何用,我小小丫头能力有限,能为叶家求得一分情已是难事,你那不争气的弟弟他要是真没心眼,就该本本分分做生意,我是爱莫能助。” 行至宅邸外,巷子里的排排宅邸大门紧闭,柳玉萍也顾不上里面住没有住人,说道:“大姑娘说的也没错,大姑娘也没必要替我那弟弟求情,只是……只是我那弟弟说他有话想跟你说,想见一面,就见一面。” 叶泠雾脚下一顿,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你弟弟不是在昭狱吗,他让我去昭狱见他?” “我知道大姑娘身闺阁女儿不宜去那种地方,但是……”柳玉萍悄悄将手里的一枚玉佩塞到叶泠雾手中,“我那不争气的弟弟说,大姑娘看了这玉佩就明白了。” 叶泠雾垂眸细细看了看手里的玉佩,心头一紧。 这块玉佩是上好的和田玉,绿的通透,上面刻着两个名字,一个是她母亲的名字宋雲,还有一个是沈老侯爷的名字沈铮。 身侧的绒秀只看了一眼,忙低下头。 “……哪来的?”叶泠雾沉声道。 柳玉萍用丝绢点了点嘴角,说道:“那年你母亲过世,我身体不好,整理遗物的事主君就交给我那不争气的弟弟,他跟我说这是你母亲枕头下发现的。” 叶泠雾沉默着没说话,周围的空气被抽丝剥茧,半晌才留下一句“明日午后在玄武长街等我”转身大步离开。 就在叶泠雾低着头,魂不守舍的快踏出小巷时,整个人突的撞上一个坚硬似墙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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